早晨,济恒和司杰早早起床,吃完饭就往公司赶,他们想赶在夏桂莲母女之前到公司。 他们走到离公司还在二三百米,济恒望着静悄悄公司大门口,长长松口气说:“太好啦!她们还没来。咦?她们也可能不来了吧?” 司杰头摇得像拨浪鼓,眼睛差点被他摇下来:“不可能!不可能!还没谈拢,咋可能不来呢?就盼着马后炮别再出新花样,这已经折腾得咱们领导够呛啦!” 济恒说:“是啊!他们是专业折腾公司,招数让咱们应接不暇,弄得咱们领导自顾不暇。” 司杰抓住济恒的胳膊:“快看!不好啦!她们来啦。” 济恒一看,从一辆三轮车到公司大门口停下,下来五六个人,有夏桂莲和她的孩子,其他人济恒不认识。 有两个人在门口的树上栓了一个条幅。司杰看不清楚上面的字,他着急地说:“你快看看,他们写的啥?” 济恒仔细辨识一下,念道:“建筑公司欠命一条,孤儿寡母衣食无着。” 司杰说:“还挺押韵呢。哎!这可真是矛盾,看着胡大海的老婆孩子挺可怜,可是,他们这么一闹腾吧,这同情渐渐变少,真是说不上来的滋味儿,都是这个马后炮在背后搞鬼,拿着孤儿寡母当筹码谋利。” 济恒说:“公司得快点拿出一个方案来,不能这么拖延下去啦!事情越来越不好控制。这要是让记者拍照,发到报纸、电视上,咱们公司以后还咋在济南市面上混呢?去竞标都抬不起头来啦。” 司杰说:“谁说不是呢?这就得拿起法律的武器,维护咱们公司的权益。” 济恒说:“还维护权益?你没看吗?这几天大门口的人,都同情她们,指责咱们,在马后炮的鼓动下,昨天群情激奋,差点冲进公司院子里。咱们的职工都不敢露面啦!从这大门进出,感觉他们的目光针一样,扎在咱们身上。” 司杰说:“是啊!那天下班出来,一个人指着我说‘瞧他们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的,咋不干人事儿呢?’好像我害死了胡大海。吓得我赶紧逃跑,再迟一点,准被他们围攻。” 这时,一个人拿着大喇叭嚷:“大家都来给评评理啊!这活生生的一个人,在建筑公司说没就没啦!他们领导却都躲起来啦。对孤儿寡母不管不闻,这是啥公司啊?”路过的人纷纷停下脚步,人越聚越多。 济恒和司杰没敢从正门走,从公司的一个侧门溜进去。 济恒沏了一杯茶,这时,李舷从外面跑进来,手里举着一张通知说:“号外!号外!咱们建委工会刚刚下通知,下属各个公司都组织给胡大海捐款,一般职工每人最少捐款五十块,中层捐一百块钱,公司领导捐两百块。自觉自愿,多了不限。” “啥?捐款?建委领导可真行,憋了这好几天,以为憋出啥大招来呢?就出了这么一个损招儿。单位不出钱,让职工拿钱。还自觉自愿?啥时候捐款自愿过啊?都是被迫的自愿,不是被道德绑架,就是硬性摊派。”老肖撇着嘴说。 “哎!我不是不想捐,就是这钱捐得憋屈啊!”秦科长面露难色。 济恒纳闷儿地看了一眼秦科长,他这回表现很反常啊。这要是以前,他总是起带头作用,程科长说啥,他马上先举起胖胖的两只手赞同,他就是没有四只手,要是有的话,四只爪都得高高举起来。济恒就是有点看不上他的媚态,这么大年纪了,干啥非要装出这么一副嘴脸呢?每次开会,程科长一讲话,他泛着油的一张大饼脸恨不能贴上去,眼睛里的崇拜流成河,能把周围的人淹个半死。 “这能捐多少啊?”济恒不愿意看秦科长,扭头低声嘀咕道。李舷说:“这账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啊,建委下属有五个建筑公司,不算退休的职工,一共一千七百多人,算起来能捐十三四万呢。” 济恒站起来,向窗外看了看,从他的办公室,能看到大门口,影影绰绰一大群人聚集在那里。 济恒忽然明白郝主任的高明之处,以工会的名义让职工捐款,这样比较好跟马后炮谈判,从情感上讲,都是职工的钱,马后炮即使拿到,在道义上不占优势,舆论的天平不会向他倾斜,还显得建委处理得有人情味儿。哎!如果年底能给大家发点奖金就好啦,职工就不会这么抵触了。 济恒正胡思乱想着,只听李舷扬了扬手里的通知说:“大家自己看吧,这是程科长让我拿来的,上面说,今天上午必须捐完呢。” “叮铃铃”电话铃响起,济恒跑过去接电话,正好是济琳打来。 济恒放下电话,有点兴奋,他手舞足蹈地说:“太棒啦!太棒啦!” 老肖不满地说:“你这是咋说话呢?大家都在这儿犯愁,捐了款这日子咋过呢?你还幸灾乐祸,来!咱们把他扔到大门口的人堆里去吧!” 济恒笑着做了一个举投降的样子:“别!我可害怕被怒火给焚烧了。大家别急,咱们不用捐款啦!” 秦科长说:“啥?不用捐款啦?你说了算?” 济恒说:“现在钱有办法解决啦!那个胡大海在我妹妹的保险公司入了一份意外险,保额是十万元,金太阳保险公司给赔款,正在走流程呢。” “如果这样,济恒!你可立了大功啦。他咋能入保险呢?”李舷一拍大腿接头说:“对啦!那次我们两个去给工人上安全课,济恒给他们讲的保险,有几个工人说,就是一条烟钱。还说给济恒一个面子,锯响就有末儿,讲两个多小时,咋也得入一份。哈!真是没想到,意外的惊喜。走,咱们这就去跟程科长汇报去吧。” 济恒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秦科长和老肖,然后跟着李舷到程科长办公室,把事情说了一遍。 程科长眼睛里闪着喜悦的亮光,可是,他并未表现得很激动,只是笑了笑说:“不错!济恒真是咱们公司的功臣啊!没想到,这个差点难倒郝主任的难道,竟然被你给解决啦!我一定向领导报告,让领导嘉奖你。” 他看着济恒这么平静,心里有点打鼓,说话底气都不足,张济恒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把责任推给他的事情呢?如果他知道,还能表现得这么平静,这个人可真不简单,小小年纪城府够深,程科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济恒。 济恒没理会程科长询问的目光,他谦虚地说:“这事儿也是歪打正着,凑巧啦!啥嘉奖不嘉奖的?别处分我就是啦!能给公司解围,不让同事们捐款,算是一件好事儿吧!” 程科长听济恒这话,看来济恒知道这事儿啦,他尴尬一笑:“我这就去向庄总汇报,你可得弄准啦,保险公司真能赔?赔付款啥时候能到位?” 济恒说:“已经确认过啦!金太阳保险公司在走赔付流程,快的话,下午能拿到,最晚明天上午,钱要给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