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阳平温和地说：“闺女！你这么大了，不能耍小孩子脾气！做事得用脑子，你这样做，就能解决问题？你打算在这儿住多久呢？不想去上研究生啦？” 吴于飞站在屋子中央，挥着手说：“别跟她废话，马上收拾东西，跟我回家！我再说一遍！听到没有！” “我就是不回去，我不让你安排我的生活，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情是我自己做主，都是由你安排，上幼儿园，别的小朋友从幼儿园出来，都买零食吃，你非说那是垃圾食品，不让我吃，我每天眼巴巴地年着别的小朋友吃，恨不能跟下自行车跟着别人的妈妈走；你说吃糖对牙齿不好，咱们家从来就不买糖，一次我去小朋友家，阿姨给我一块糖，我竟然不吃饭咋吃，阿姨笑话我说我像一个乡下人。上小学，别的同学带饮料，你说，饮料有添加剂，不让我带，全班同学只有我一个人带着白开水，被同学耻笑；从上初中起，放学你就掐着秒算时间，我从学校到家，你算得几乎精确到秒，晚一会儿都要盘问半天，有一次，我从学校出来，跟同学说了一会儿话，晚了一小会儿，为了赶在你规定的时间到家，我拼命跑，结果凉鞋一滑，我摔了一个大跟头，爬起来，疼得大哭，还是拼命跑，因为，我要按时赶到家，让你表扬我听话，是个乖孩子。高中毕业，我选专业，可是，我还是做不了主，您说中文专业好，将来就业面宽；大学毕业啦，我总算自由了吧？可是你又让我考研究生。我听了这么多年的话，当了这么多年的乖孩子，我不当了，我......” 甘棠一股脑把积攒多年的怨恨全倒了出来，心里痛快许多，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哈哈大笑起来，可是泪水却从眼里汩汩流出。 济恒走过去，坐在甘棠身边，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吴于飞和甘阳平愣在那里，甘棠的话，像一块石头砸在他们头上，两人有点发蒙，面面相觑。 甘阳平坐到甘棠身边说：“不管怎么样，你妈都是为你好，她的初衷是好的。” 甘棠哭喊道：“我妈就是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控制我，她就是一个暴君，一个控制狂。” 吴于飞听了甘棠的话，气得嘴唇哆嗦起来，她指着甘棠和济恒说：“你！你离我闺女远点儿，别碰她！”济恒吓得赶紧站起来，手足无措。 “甘棠！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费尽心思，纠正你的坏毛病，让你养成好习惯，你竟然说压抑，说委屈。你倒给我说说看，啥样算不委屈？由着你的性子闹？你想干啥就干啥？国家有法律呢，还讲究个规则，一个家庭没有规矩能行？你在社会上不遵守规则就要处碰壁，非要等到碰得你头破血流，才知道遵守规则？你简直就无理取闹！”吴于飞的话连珠炮似的冲着甘棠发射过来。 济恒见吴于飞歇斯底里发作一样狂吼着，倒由开始的惊惧变得稍微平静了，他看了看甘阳平。甘阳平拉着甘棠的手，安慰着甘棠，他一抬头，正好与济恒的目光相遇。 甘阳平无奈地说：“于飞！你小点声儿，这样大喊大叫就能解决问题啦？让邻居们听见笑话！”他目光威严地看着济恒说：“济恒！你是男人，你要理智，不能由着性子来。你应该劝甘棠去上学，而不是纵容她胡闹。考研究生不容易，放弃太可惜，你不能拖甘棠后腿！” 济恒被甘阳平威严的目光盯着浑身一震，仿佛人都变矮了一样，小心翼翼地说：“叔叔！我！您说得对，我一定好好劝甘棠，我一定不拖甘棠的后腿。” 甘棠甩开爸爸的手说“我不去上学！我要上班！”吴于飞咬牙切齿地说：“这由不得你，你现在想找工作也晚啦！毕业分配都结束了，上哪儿去找工作？你以为你是谁？想干啥就干啥？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去上学！” 甘棠眼里冒出火星来：“我不去！你要逼急了，我就……”吴于飞走上前一步说：“你想怎么样？”甘棠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冲到妈妈面前咬了咬牙说：“我就跟济恒结婚！” 吴于飞伸手想打甘棠，甘阳平冲过来横在她们中间，推开吴于飞。 吴于飞悻悻地放下手，眼里透出的杀气恨不能灭了甘棠：“你敢！你想跟他结婚没门！以前我还不好意思表明态度，现在闹到这地步，我明告诉你甘棠！我不同意！” 甘棠哭叫道：“爸！我就是要跟济恒在一起，除了他，我谁也不要！你们要是非拆散我们！我！我就一辈子不结婚！” 甘阳平摆摆手说：“你们都冷静一下，这样吵下去还有完吗？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甘棠！你别做傻事儿，爸妈都是为你好，哪个父母都盼着自己的女儿幸福快乐。” 甘棠说：“你们就是说得漂亮，以这个为名，其实，就是想控制住我，让我事事都听你们摆布。从来不考虑我的想法，不关心我的感受。总是以你们的喜好来决定我的事情。” 吴于飞说：“作为父母，我们得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你以为我们愿意操心？我是不能眼看着你往火坑里跳。阳关大道不走，非走独木桥，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济恒鼓起勇气说：“叔叔！阿姨！我说句话，希望你们能听一听。甘棠非常懂事儿，她不是有意要违背你们的意愿。我们的事情，希望能得到叔叔阿姨的支持，我家里穷，这不是我的错，我不能改变我的出身，不能选择我的父母，就像我们不能阻止春夏秋冬一样。我现在不能马上改变我的状况，我能做的，就是好好努力，通过我的勤奋来改变命运，让甘棠跟着我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我可以毫不夸耀地说，我现在已经成功了一大步，成为我们屯子里第一位大学生，您也知道，一个农村孩子上大学有多难，我上大学的生活费都是我自己挣，没花家里一分钱，请您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得更好，给甘棠安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