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泓从季县长的办公室出来，敲了敲县府办公室主任包晨亮的办公室，正好他在。 “好久没见你啦！当了一把手，架子大啦！不着面了呢！”包主任站起来，迎着济泓。 “你可真会笑话人，我这差事，送给你，你也不干啊！我还架子大？哪里敢有架子呀！只剩下秋天的黄瓜架啦！快散喽！” 包主任四十多岁年纪，比济泓大五六岁，工作经历丰富，年轻有为，今年刚刚又公布了党组成员。长得一表人才，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文质彬彬，白面书生似的，人极其精明能干，深得曾县长信赖。 “你这是找哪位领导汇报工作去了？”包主任坐回到办公室桌后面。 济泓在他对面坐下说：“我找季县长汇报个事情。” 包主任沏了一杯茶，递给济泓。 “我正渴着呢！这一天，一口水都没喝上。”济泓接茶杯说。 包主任的目光透过眼镜片儿，像x光透视一样，认真地打量着济泓：“你这是去哪儿了？这一身土，咋像刚从壕沟里爬出来似的？” 济泓原来在县委办公室工作，包主任当时是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后来到县政府办公室当主任，两人很聊得来，私交不错，济泓也就实话实说，并不想隐瞒：“两个屯子的村民差点儿打起来，我刚从豆腐坊回来。哎！按下葫芦起来瓢，这乡镇工作真是一言难尽啊！” 包主任审视地看着济泓：“是不是因为打机井，出事儿了？” 济泓一愣：“你的消息咋这么灵通呢？你知道我来汇报这事儿，还跟我绕圈子。” “我想看看你咋跟我说。哈！电话早就打到县府办公室来啦！我已经向曾县长汇报了，按照规定，出了这样的事情，必须马上向领导汇报。” “啥？已经向曾县长汇报了？完了！这回非挨批不可啦！曾县长一直说我干工作有激情，就是太心急，不稳妥。这回可坐实了他的判断啦！” 包主任笑着抿了一口茶。 “你还笑！看我的笑话是不是？还是在机关好啊！没这么多让人累心的烂事儿。” “年轻！就得去乡镇干啊！乡镇的工作最锻炼人，让人成长得快。你没听人家说吗？能干乡镇一把手，就能干县里的一把手啦！” “你别在这儿说笑话啦！你咋不去乡镇呢？” “我在乡镇的时候，你还没毕业呢。你看看，哪个县领导不是从乡镇上来的？没有乡镇工作经验，那还成？” “扯远啦！你快点说，你咋跟曾县长汇报的？谁打的电话？” “谁打的电话，我不能告诉你，不过，还好，你的两把铁锹救了你。” “这些你都知道啦！”济泓悬着的心落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你想啊！肯定是知道事情已经平息了，要不，曾县长、季县长还能在办公室里坐着？早就跑到现场啦！还等你汇报？” 济泓惊出一身冷汗，幸亏自己及时来汇报，要不，领导还真得怪罪自己啦。 济泓忽然意思到自己处理这事儿经验不足，他小心地问道：“包主任！这种突发事件，是不是应该有汇报流程啊？” 包主任说：“怎么说呢？重要事项是有汇报流程，但是，像你们乡的这种事情，说大也不大，如果处置得及时，没出啥事儿，就不用按照流程汇报，如果汇报了，倒成了虚惊一场。不过，稳妥起见，你接到电话，赶往现场的同时，最好向县里汇报一下，这算是群体性事件，万一事态没控制住，你的责任岂不是大啦？！” 济泓点头，这时季县长进来，济泓忙起来，跟着季瑞来到他的办公室。 “我正想找你呢！你的胆子也太大啦！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向县里报告，哎！幸亏没出大事儿，这要是伤着人，你的政治生命也就完结啦！” 季瑞坐下，责备了济泓几句，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济泓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就没太慌张，不过，他担心季瑞觉察出包主任跟他说过这事，怕给包主任惹麻烦，也是为了避重就轻，就拍了拍脑门儿说：“我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儿，以前您在乡镇的时候，有主心骨，啥事儿也不用我操心，您指挥我干啥就干啥。哪儿知道哇！这里还有这么多道道儿呢！” “这咋叫道道儿呢？这叫办事流程。你当了乡长这么多年，这个还不知道？” “这就怪您啦！您没教我呀！以前每次出了事情，我就跑到现场处置，其他的事情，都是您去办呀！” “你少跟我东扯葫芦，西扯瓢。我看你，在乡镇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倒学会撒泼耍赖啦！” 济泓嘿嘿干笑两声。 “你做事儿别太激进，种甜菜这事儿，就欠考虑，为这事儿，曾县长跟我说过两次啦。这次，我给你申请了财政借款，其他乡镇书记一窝蜂全找来啦！问我，‘全县都干旱，为啥只给你们乡借款打机井，眼看着他们的庄稼旱死，这是偏心’。还给我扣上了，照顾自己乡镇的帽子，逼得我没法子，找银行帮忙他们申请了专项贷款，这才平息了这场风波。不过，财政的借款你也要付利息了，要不，他们攀你，我平衡不了。当然，这也是县里的决定。” “付利息？那得多少钱啊！咱们这个穷乡镇，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些乡镇里算是最穷的啦！没企业，没税收。” “你自己想想法子吧！我是没辙了。” “我还本金都费劲儿呢，哪里还能还得上利息呀？！” “你在这儿跟我耍赖，我不吃你这一套，这事儿还不要着急，你慢慢想法子吧！你快点去找曾县长汇报一下情况，别让领导着急！” 济泓答应着从季瑞办公室出来，向曾县长汇报了情况。曾县长倒没说太多，也没批济泓，只说工作一定要深入细致，不能浮在表面，特别是涉及群众利益的事情，要三思而后行，不能意气用事。看起来，他更担心甜菜的收成，督促济泓一定浇上水，保证不减产。最后还提醒济泓，他当书记的这一炮要是打不响，成了哑炮，以后工作就难开展了。 济泓从曾县长办公室出来，跟包主任打了招呼正想走，包主任低声问：“领导咋说的？批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