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紧紧关着,纹丝不动,没有人进来,侧耳听听,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济恒耸耸肩,笑了笑,真是自惊自怪,自己吓唬自己。他生气地走过去,把京生的哑铃放回原处,用脚踢了一下哑铃,却疼得哇哇大叫。 他一瘸一拐地跳回桌子旁边,一屁股坐下,脱下鞋子和袜子一看,右脚的大拇脚趾磕红了,一按有点疼。济恒气乎乎地嘟囔:“这个京生,真是时时处处跟自己过不去,人不在宿舍,魂魄留在宿舍里吓唬人。” 自从和甘棠谈恋爱,京生见了自己就跟仇人似的,在一个宿舍,低头不见抬头见,见面从来不打招呼,眼里全是杀气。 济恒想到这儿,不由抬头向京生的床铺上瞥了一眼,做了一个鬼脸,自言自语道:“就你这白面书生样儿,还练哑铃呢?你再咋练,也练不出高大威猛的身材来。哼!” 济恒找出一本书,跳到上铺去睡觉。 第二天下午,济恒接到大哥的电话,说有事商量,听大哥的话音儿,好像在生气,济恒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下了班,从建委出来,顾不得吃饭,就心急火燎地赶到大哥家。 一进门,气氛有点异样,济琳坐在沙发上,脸色沉郁,脸上还有泪痕;大嫂子清芬斜倚在沙发上,脸上的怒气未散,像是阴着的天空,不见半点阳光;世槿坐对嫂子对面,拿着一个洋娃娃在玩;大哥耷拉着脑袋,坐在餐桌旁边抽烟。 见济恒进门,大哥叹口气说:“正好济恒来啦,让济恒说说,这事该咋办?”济恒诧异,心想:“啥事?还让我来说。” 清芬尖着嗓子说:“好啊!济琳不听我们的话,可听他二哥的话呢。济恒,你听听,这事儿是不是挺好?” 济恒自己搬了一张椅子坐下,笑着说:“这是咋啦?像打仗似的,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 济琳掉下眼泪,指着清芬说:“大嫂!她非让我去给人家当保姆伺候人。二哥!这说出去多丢人啊!以后我还咋回屯子里呢?打死我也不去!” 清芬挥挥手,像是想把济琳指着自己的手推开似的说:“你就是一个死脑筋,不开窍儿。就是给人家看看孩子,这不跟给我们看孩子一样吗?” 济恒说:“都别着急,你们先别吵,从头说,我看看是咋回事儿。” 清芬忍着气,语气放平缓一点儿说:“我们单位领导急着找个人看孩子。我想着,正好世槿上幼儿园啦,济琳没啥事儿,让她去给看一年,人家还给工钱呢。” 济琳打断说:“你就是巴结领导,不知咋巴结啦,就打起了我的主意,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 清芬白了济琳一眼说:“这叫啥巴结领导呢?我们主任,他媳妇在保险公司当总经理,人家能信着你,就不错啦,还给你工钱,这样的好事儿不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济琳用毛巾擦了一把眼泪说:“你就是一见领导就奉承,也不跟我商量,就答应人家。我就是不去,你爱咋办就咋办?世槿长大了,用不着我啦!你就嫌我白吃你的饭啦,是不是?” 清芬说:“你说话得凭良心吧?我啥时候嫌你白吃饭了?你说话不过脑子,上下嘴唇一碰,就胡咧咧。” 济恒忙说:“济琳!你先别说,让嫂子把话说完。我听听,是咋回事儿。” 清芬气得打哆嗦,她顿了顿说:“今天上午,我们主任说,他家保姆不给看孩子啦,着急找个人看孩子,我说,正好我妹妹有空,让她给看吧。你看,我好心给济琳找个活儿,挣点钱,又轻省,她还不愿意,真是拿我的好心当驴肝肺。” 济恒问:“都干啥活呢?他们家几口人?” 清芬说:“三口人,夫妻两个,一个小男孩儿,孩子不到两岁。只看孩子,不用做饭,星期天还放假。他们家房子宽敞,住楼房,干净得很,条件很好,保姆有单独房间住。我们主任的媳妇可能干啦,是一个保险公司的总经理呢,就是太忙,顾不上家。” 济恒看了一眼济琳,有点心疼妹妹,就这么一个妹妹,咋能值得让她给人当保姆去呢? 济恒说:“我们兄弟五个,就这么一个妹妹,咋能舍得让她去伺候人呢?她还这么小。” 济琳哭得更厉害了。世槿拉住济琳的手,眼巴巴地望着济琳:“姑姑不哭!不哭!” 济翰把烟掐灭说:“我也舍不得济琳去,可是,你嫂子已经答应人家了,不好回绝啦。那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呢。” 清芬忙插嘴说:“我一听,这是好事儿啊,又挣钱,又有地方住。对了,还不耽误济琳学习呢,有单独的房间。你不是学的金融吗?说不定,关系处好啦,人家还能帮你找个工作呢。” 济琳一拍沙发说:“你就是会说,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都是为你自己打算,你哪里为我考虑过?” 清芬指着济琳的鼻子说:“我哪件事不为你考虑了?你就是不知足,要不是我,你还在屯子里种地呢?能来到这大城市?” 济琳跳起来,叉着腰说:“来到大城市,也是给人家当保姆,伺候人,有啥好?你为了讨好领导,啥事都做得出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嘴甜心苦,口蜜腹剑,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脸上带着笑,脚底下使绊子;你自私自利,唯利是图,利欲熏心;你在家里称王称霸,横行霸道,飞扬跋扈。” 济琳连珠炮一样轰向清芬,清芬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摔到了地上:“你!你这死丫头!咋变得这么不讲理啦!” 世槿吓得哇一声哭起来,济翰忙跑过去抱起世槿,坐回到餐桌旁边,让世槿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哄着她。 济恒忙站起来,按着济琳的肩膀,让她坐下。假装生气地高声说:“济琳!你这读了几本书,别的没学会,学会气人啦!还一套一套的呢!不管啥意思,就生搬硬套,真是精致地淘气。” 济翰握着世槿的小手,头也不抬地说:“念几本书,不知咋嘚瑟啦!真是老母猪嚼瓦碴儿,显你瓷儿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