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星辰之外 (八)
做出这些预兆醒来的动作之后,陶乐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没有声音,没有动作来提醒收示,就好像她给盲人抛了个媚眼儿。 她又等了一会儿,发现仍然无人问津之后,把心一横,尴尬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对如鹰隼一般凌厉的目,其中布满了浓密的血丝,正直勾勾地瞪视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底那抹惊恐展现得明白清楚,然后无奈地苦笑道:“我这是怎么了?” 这一回,她只将永生金液的效果调低了一大半,所以整个身体的状态看起来比之前强了少许,但仍然憔悴虚弱得厉害。 西穆心中千头万绪,冲到口中却只剩下了一句话:“你刚刚苏醒,先不要说话。” 他安抚过陶乐,急急地命人唤了大祭医过来,为她再行诊治。 “已经有了起色。”大祭医啧啧称叹:“应是陛下心意通达上苍,所降下的福祉。” 马屁精。陶乐微微地撇了撇嘴,假作对这几日的事完全不知:“我之前,不是在伤患营中吗,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西穆一把按住了。 这个动作有些强势,陶乐肩上刺痛,不由自主地眉心紧蹙。 这个表情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令西穆心中陡地悸动起来,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似为了掩饰这份失措,他顺势便坐到了床头,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肩,另一手抽过了垫子,极自然地扶着她倚靠上去。 陶乐这几天已经习惯了他的亲昵动作,这个程度并不算什么。 她表现得如此柔顺,西穆显然是满意的,唤人为她送来了一碗极清淡的汤水,又亲自执了调羹,细细吹凉了喂到她口中。 端着托盘的侍女们垂下了头,盖住了眸中的不解。陛下对于这个灵族女子的态度,实在是太不寻常,她们久在内廷,当然明白其中的含义。 然而,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灵族与弃族,血脉相斥,力量相反,就算冒着天下之大不违勉强结合,双方都会爆体而亡,根本就没有通婚的可能。 陛下睿智天聪,庙谟独断,决不可能弃国民于不顾,一意孤行。 所以他现在的所做所为,应该只是答谢那灵族女子的救命大恩。陛下的性命何等贵重,便是倾尽世间所有财物也换不回来,便是做得再出格一些,也不应该大惊小怪。 汤水清甜,满是极浓郁的花香,盖过了一丝极淡的血腥。 这个味道,陶乐前几天已经尝过很多次,现在完全不想再试。 “陛下。”她抗拒地看着再度伸过来的汤勺:“我想吃鱼,吃肉,吃那种冰冰甜甜的果子——不要这种寡淡的汤。”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拉长了半调,双眼亮晶晶地,满是求恳之意。 大祭司在西穆的眼神扫过来的第一时间,便懂事地插上了话:“油腻难消化的食物不能吃,但鱼粥肉粥和各色果品却是可以的。” 有了他的话,陶乐如愿地升级了饮食规格,食物从做法到品种都较之前大幅改观,甚至还有得自灵皇宝库的玉棠果。 这果子听说只在极昼星系产出,一棵树只能活三百年,在枯萎前才能生出一双果实,对灵族人而言大有补益。 因为这树极难培育,便是皇室之中,也只有灵皇与几个嫡子女才有资格享用。可现在,陶乐的眼前却摆着满满一大盘。 吃饱喝足,还要赶紧摆脱大魔王的监控才是。陶乐扭头看着大刀金刀坐在床边的幽皇陛下,就生出了满心的无奈来。 要不是深知这人有多么狠辣,对灵族人又有多么绝情,她几乎都要以为这一位是爱上她了。猪打个滚儿变成天姿卓绝的美女,也比这个猜测要靠谱得多。 但是不管怎么说,幽皇不知出自什么考量,着紧她的性命确实真实无虚,所以她也可以顺着这一点,做点文章。 “陛下。”她环顾四周,挤出了一丝苦笑:“我已经好了,这便回伤患营去,不用再占用这里的地方,浪费这么多灵石。” 说完这话,她轻咳了两声,伸出了手掌,努力燃出了一缕翠色能量。那抹翠色细弱无比,颜色也淡得近乎透明,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便忽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陶乐再度调低了身体状态,脸色苍白得可怕。 西穆的面上,难得地露出了紧张惶急之色。他紧紧地将陶乐揽入怀中,口中暴喝:“大祭医!” “陛下。”大祭医再度检查过陶乐的身体,额上汗滴如雨:“不知道为什么,这灵族女子本源已经全是漏洞,便是永生金露效力非凡,也难以长期留存。加上刚才她又不顾性命地强行催动能力.” 他不敢再说,但西穆也都听明白了。 “你想寻死?”他强压着心中翻起的滔天巨浪,尽量放平了语气。尽管如此,他骤色变得冷厉的面色,陡然释放出来的无形气场,也仍是令陶乐感到极度不适。 她本能地向后瑟缩,想要避开对方的辖制,却被他牢牢地禁锢在怀中,直面他戾气满满的脸。 她弯了弯唇角,淡淡地笑道:“幽皇陛下以灵域众生性命相胁,我便是了无生趣,却也还是撑下去的。” “只是生死有命。”她轻咳了两声,脸上便透出了隐隐的青灰:“怕是不由我作主。” “不可能!”西穆只觉得她面上的那抹笑意,在惨白无比的面上有些刺目:“朕不许你死,你必须给朕好好地活着!” “对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凭空取出了一个小本子,正是陶乐先前记账的那一本:“答应过你的酬劳,朕会按照两倍,不,是三倍的价格付给你。只要你活下去.” “那陛下可是做了赔本买卖。想来光是救我,就耗费了无价的永生金露,还有那么多的重光石与华光石。”陶乐摇了摇头:“可我想要的不是那些。” “那你想要些什么?只要你说,朕必会奉到你的眼前!” “很简单。”陶乐的目光越过西穆的脸,望向窗外的天空:“我只是,想要回家而已。” 她没有任何攻击手段,报不了兄长的仇。只能远离仇敌,积蓄力量,以待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