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鸦帮是在十年前被灭门的,那时候司隶校尉并不是许奇,而是石鉴,宋清那时候就在司隶校尉衙门做小吏。 一般来说衙门里的小吏很少有升迁的机会,宋清熬了这些年才当了个簿曹书佐,让雨轻在意的地方就是三年前海子理和宋清的那一次见面,海子理很可能是官府的暗桩,偏偏中牟鬼宅第一任主人蒋瑞就是在三年前殉情自杀的,这其中或许有什么关联。 当快要走到东库房门口时,宋清突然停下步子,猛地转过身来,沉着脸不耐烦地问道:“你这小厮跟了我一路,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我是替子初小郎君过来取一份卷宗的。” “任都官若是想要查看卷宗,只能他本人亲自过来档案库,这是本部的规矩,你这厮就不要在我面前编谎话了,我可以马上叫差役把你撵出去,到时候丢脸的可是你家小郎君。” 雨轻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坐在回廊上,又抬眸说道:“那好吧,我就坐在这里等着我家小郎君,反正我也不着急。”说着双手抱起幼貂,眯眼笑道:“这里阳光正好,我们来晒晒太阳。” 宋清很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大步走进档案库房。 二堂议事结束后,任远就快步朝档案库房走去,吕莘和王标他们也相继来到大堂这边。 “如果说升斗小民家里养的鸡被偷走了,或者羊丢了,再或者一家子辛辛苦苦赚的钱被江湖骗子全都骗走了,跑去县衙报案,衙门里的人却都不予理会,那么他们该怎么办呢?” 当宋清和律令师蒙侗从档案库里走出来后,跟随雨轻一同前来的花姑就开始向蒙侗询问各种问题,说自己乡下的姨妈在上街时被小偷偷走了两贯钱,那可是她辛辛苦苦靠织布赚的钱,自从去县衙报了案后,她就不吃不喝巴巴的坐在家里等消息,只希望县衙能够把她的钱找回来。 蒙侗负手走在前面,简单答道:“若是洛阳令那边懈怠办案,那她可以告到河南尹衙门。” 一身小厮打扮的花姑紧跟在蒙侗身后,说道:“她已经去过了,结果那个衙门的小吏直接把她轰了出来,还说河南尹不会管这样鸡毛蒜皮的小案子,让她自去找洛阳令,廷尉府更是不会受理了,照这样看,被偷走的钱永远也找不回来了,是不是?” 蒙侗步子加快,似乎不愿再理睬花姑,只丢下两句:“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以后上街记得小心些。” 花姑停下步子,大声说道:“衙门里的人对草民来报案都是随意敷衍,根本不会派人全力彻查,可是你知不知道每一文钱都是百姓的血汗钱,赚一个铜钱是多么的不容易,你一句花钱买个教训就把草民直接打发了,那么洛阳城内的衙门都是摆设吗?不为百姓疾苦,只是给当官的人排忧解难的,司隶校尉部门监控京畿地区,手下武装部队也只是用来维护皇室安危的,对普通百姓来说,你们这个衙门也是形同虚设。 还有衙门里的官员和属吏,都是只拿钱不干活,视百姓如草芥,为了升迁才会挑几个重大案件来审理,那些偷盗抢劫诈骗百姓钱财之类的普通小案子都是不了了之,可是你们谁又知道许多百姓被骗的倾家倒产,最后走投无路悬梁自尽,还有的百姓被偷走了救命钱,自然也活不下去,一时想不开寻短见的人也不在少数,在你们眼中那些不起眼的案子,或许也会引发一场悲剧。” 宋清立时转过身,脸色一沉,斥道:“你这厮真是胆大包天,说话如此放肆,来人,还不快把他轰出去。” 雨轻大步走上前,眼神锐利地盯着宋清,声音很有气场,“她说的都是事实,别说那些草民了,就连十年前云雀街上发生的灭门惨案也能被人悄悄抹去,不留一丝痕迹,司隶校尉部门是否也该整顿一下了?” 宋清厉声道:“真是反了,任都官现在何处,马上把他请过来,他要是不能好好管教自己的随行小厮,我倒是可以代劳。” “她是裴侍中的子侄,难道你要替裴侍中来管教她?” 任远疾步走来护在雨轻身前,淡淡道:“她是专门为了调查崇文馆的案子而来,还希望宋书佐和蒙律令能够从旁协助。” 宋清先是愕然一惊,然后尴尬的笑了两声。 蒙侗马上转头走回来,施礼赔笑道:“原来是误会,裴家小郎君心系案件,若有需要的地方,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雨轻故作严肃道:“十年前就在这个衙门任职的属吏应该知道一些云雀街黑鸦帮灭门案的情况,那就劳烦二位去把这些属吏带到偏厅,下午洛阳令会亲自过来一趟。” 宋清和蒙侗微微点头,然后匆匆离开了。 这时任远眯起眼睛,挨近雨轻,贴耳柔声说道:“你的婢子刚才说司隶校尉衙门和县衙一样,都是摆设,那么我们这些属官又算是什么,她把所有的衙门官吏都骂了一遍,敢情是跑来我们衙门撒气的。” 雨轻娇憨一笑,灵气十足,心道:阿远哥哥在这些属官里面算是很好的了,秉持正义,不贪赃枉法,虽然身为世家子弟不太了解底层百姓的疾苦,但对百姓也会有那么一点点关心,这就已经很难得了。 “下午我要去金墉城,你就留在这里和楚颂之询问那些属吏吧,不过从他们那里未必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有楚兄一个人就足够了,我今日是随行小厮,当然要陪着阿远哥哥一起去金墉城了。” 任远已经走到前面去了,他早就猜到雨轻会这么说,宋清这个人的底细还未可知,雨轻方才不过是稍微试探一下他的反应,而楚颂之也不会贸然把他带去县衙审问。 “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应该就到中午了。” “我可以当阿远哥哥的助理,帮你拿文件或者研磨什么的,中午的时候我们去外面吃饭好了,不过得要阿远哥哥请客才行。” “衙门里那么多令史,哪里需要你来做事,你只要安静的待在我身边就好。” 任远嘴角微扬,故意放慢脚步,雨轻很快跟上来,两人渐渐转入二堂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