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霜扭过头来,对杨霄不满道:“这怨不得我家主人,她又不是主人害死的,是她自己跳湖自尽的,主人还命人把她打捞上来,好生安葬了她。” 黄离苦苦一笑,听雪不是他杀的,却是因他的态度而感到绝望,爱而不得的女子,最后选择死亡来断情,十年前黄离救了她,而在十年后她又把命还给了黄离。 在临死之前,听雪竟有些羡慕那个在田里赤着脚抓黄鳝的没心眼的小丫头,她比闻霜姿容更美,比闻霜善解人意,也懂琴棋书画,黄离也夸她很聪明,她傻傻的以为自己完成了小郎君吩咐的任务,就可以永远陪在小郎君身边了,不想黄离却把卖身契还给了她,并且给了她一盒金子,让她回家去。 听雪笑着问他,他是不是也会放闻霜出去,他沉默许久,摇了摇头,说他会把闻霜留在身边,听雪流着泪问他为什么,是自己不够好吗?他没有做任何回答。 在听雪含泪为他跳完了最后一支舞,便决然投入湖中,黄离没有想到听雪竟是这样刚烈的女子,他毁了听雪的一生,他当年救她没有错,但是把她留在自己府中就是错,从教她琴棋书画开始他就已经生出了利用她的心思,直到把她送到萧牧身边,其实他就是杀死听雪的罪魁祸首。 杨霄轻轻拍了一下黄离的肩膀,叹道:“感情是件很奢侈的事,当然女人也很麻烦,你也不需要太内疚,有些事发生了,就注定无法回头,天很晚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黄离抬头看着他,勉强笑了笑,他差不多比杨霄矮上一头,他是很羡慕拥有九头身外形的杨霄,因为他的父母身高都不算高,再加上他不喜锻炼,以前还常服五石散,看上去就显得十分瘦弱,最近这两年杨霄都待在荆州,总是劝诫黄离要管理好自己的身体,加强锻炼,首先就要戒掉五石散,就连卫玠都能脱胎换骨,他自然也能做到。 闻霜又走了回来,提起那盏灯笼,笑道:“主人,这个荔枝灯是我白日里去采买纸笔时顺道买来的,漂亮吗?” “是很特别,你从哪里买的?” “不告诉你,反正这盏灯很贵,你给我的赏钱全都用来买它了,不过我很喜欢。” “难怪回来这么晚,原来是去挑灯了,下个月你是没有赏钱拿了。” “城里新开了一家楼记店铺,那里面卖好多漂亮的灯笼,还有各色琉璃灯,分什么限量款、高定版,那个掌柜给来店的客人解释了一下,我也听不太懂,总之就是特别特别贵,一般人根本买不起。” “限量版不就是那种坑人的东西,专骗土豪的,以后你还是不要去光顾那家店了。” “我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自己努力挣钱去买,可以攒钱啊,其实我也想出去打工,菊下楼好像就在招女工,主人,我可以去吗?” “打工这个词是哪个混小子告诉你的,你是我的贴身婢女,让你出府采买东西已经有些不合规矩了,你还——” “主人,那就给我加薪吧,你看我打扫屋子,浇花除草,服侍主人起居,有时我还跑去厨房烧火做饭,我做的事情真的很多,领的月钱却太少了,连那个乔家的三等丫鬟每月都比我多领一串钱.......” “我们黄家没有乔家有钱,要不我把你送给乔衡好了,这样你的月钱就能加倍了。” “我才不要去乔家,就是主人撵我走,我也是不会走的。” 他们主仆二人的聊天将院子里沉闷的气息渐渐驱散,变得轻松起来。 而此时杨霄的表情稍稍黯淡,对他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这种安逸的时光了,美好的生活早就不复存在了,每一天他都在拼尽全力的活着,为了向司马氏族复仇,即便心累,他也不敢稍有停歇,更没有地方可以停歇。 伴着晨光,卖早市点心的店铺已经在冠盖里开门营业了,烧饼、蒸饼、糍糕以及汤饼等,还有茶水铺子,一排店铺沿路相连,专门给途径这里的行人提供早点,因为冠盖里这条古道是名流聚集之地,来往间非富即贵,面对这些高端消费群体,除了对食材的精细烹饪,店铺环境还得清雅舒适。 有一家叫做早安冠盖里,店面不算很大,但是店内提供的早餐别具一格,用餐食之精细,食材皆可作画,每一份早餐看着都像一幅画卷般美好,同时也很美味。 进入店内,首先看到的就是那面花墙上挂着的小黑板,是用黑漆涂在木板表面,上面写着几行字,“早上好,冠盖里的贵族们,八卦小郎君在此,想要了解更多襄阳名门子弟的生活秘闻就请来这里用早餐,至于我是谁,那是一个我永远也不会说的秘密,八卦小郎君祝你们在此用餐愉快!” 这里的座位都坐满了,客人们谈论的全都是蒯错的八卦,每日清晨这家店都会在餐桌上摆放一些鲜花,花瓶底下压着粉笺纸信封,里面会附赠一条八卦新闻,而蒯错就是今日的八卦人物。 “恻恻轻寒翦翦风,小梅飘雪杏花红。夜深斜搭秋千索,楼阁朦胧烟雨中。没想到蒯翦翦还有这么一段温馨缠绵之事,密意温情,夜雨朦胧,这场景还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哪。” 说话的这名男子叫潘然,是来自武陵汉寿潘氏,吴国重臣潘濬之后,他身边之人是零陵郡蒋氏子弟,蒋淳,他们二人也是于昨日才到的襄阳。 蒋淳戏谑笑道:“蒯翦翦,这诗句里还暗藏着你的小名,不知你的那位红颜知己是叫飘雪还是烟雨呢?” 蒯错一拍桌子,敛容问道:“潘然,蒋淳,你们俩也敢跑来襄阳,胆子变大了是不是?” “怎么别人能来,我们就不能来,那姓熊的刚才在这里吃完早饭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还有那两个特别能装的土豪叫什么来着?”潘然想了想,又道:“一个叫观行,一个叫贝涓,不过我还真不认识他们俩。” 坐在蒯错对面的陆玩已经吃完了早饭,喝了半杯柠檬水,然后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士瑶兄,是不是你出卖我,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八卦的,以此来吸引客人光顾,她这个绯闻少女也太会赚钱了。” “不是我,可能是庞敬和蔡攸哲告诉她的。”陆玩淡淡回了一句,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