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的案子一清二楚,对于盗窃的事实也是供认不讳。 邹晴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将笔录做好,邀功一般送到陈书面前审核。 “可以,不错,挺好……”陈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惊奇道,“按理说你刚从警院毕业,即使是年年拿奖学金的学霸也不可能把笔录做得这么老道,毕竟印在书本上的知识和实际工作经验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邹晴鼻孔朝天,哼哼道:“师兄,跟了你这么久,多多少少肯定得学到些什么的嘛。” 陈书摇了摇头:“你要是在派出所里待过些日子我还信,不过就你天天跟着马博文他们天天在泥地上打滚...” 邹晴皱起了小巧的鼻头:“师兄!” 陈书笑着在笔录上侦查员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而后递回给邹晴:“好啦好啦,就属你天赋异禀了好不?笔录拿去给对象签字捺印,后续的程序你就让马博文去办吧。等会儿忙完了跟着我去提审徐成。” 对警察们来说,文书形式为主的办案,其繁复程度往往远胜于破案。 就像眼前的这起盗窃罪,哪怕案情简单清晰,犯罪嫌疑人坦白认罪,可到了办案阶段,依旧有数不胜数的文书工作和程序要进行。 有时候,法制的审核真是到了一个字都要反复琢磨的地步。 “好嘞!” 邹晴欢呼一声,甩着小脑袋上的马尾蹦蹦跳跳离开办公室。 出门后,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关好的房门,从上衣口袋掏出手机,美滋滋地发了条微信给在派出所工作的同学。 ...... 询问室。 陈书将打印好的微信聊天记录和装着死蟑螂的盒子放徐成面前一丢,他就全招了。 连事前准备的威逼利诱都没用上,徐成妥妥的一副自己把自己给说服的模样。 鼻涕、眼泪全糊在了脸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罪。 几句话的工夫,就把事情全交代清楚了。 那位事发时一直在旁围观的男子就是他在微信里备注为“表弟”的人,也是表弟指使他利用飞虫、蟑螂去恶意破坏老板娘的名誉,使其经营的炒面摊在街上做不成生意。 表弟的想法也很直接,地摊街就他们两家做炒面牛肉汤的,老板娘只要被逼着离开,剩下就他独一家,这生意怎么也不会差。 徐成左右开弓,一下一下的给自己扇巴掌:“警官,我真不是人!是我的错!我就该去死!你说我怎么就被表弟迷糊了脑子,跟着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哎,我就不该去喝他请的那顿酒!” 因为徐成没有向老板娘索赔,所以够不上《刑法》上的敲诈勒索,只能按《治安管理条例》来处理。 都是爷们,这事办得是真不地道。 老板娘一个女人家夜里出来摆摊打拼,家里丈夫又生了场大病,子女嗷嗷叫着要生活费要读书费,本就是很不容易的人了,日子过得真是很辛苦。 其实,这就是现实。 由于徐成的坦白,笔录做得很顺利,证据固定的也充分。 签字捺印的时候,邹晴没留神问了句这情况要拘留几天。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徐成吓得浑身一颤,整张脸煞白无色,瞪着一双委屈的小眼睛看向坐在审讯台上的陈书。 “就这事,还要拘留啊?” 陈书笑了笑:“事情不大,可以拘留,也可以罚款,具体得看你表现。” 徐成挪了挪屁股,抬手抹了下干巴巴的眼睛,哭丧道:“领导,不是说坦白从宽吗?” “所以说看你表现嘛。” ...... 下午,在徐成的指引下,陈书等人在一处陈旧的城中村破烂小楼里将还在睡觉的表弟抓了起来。 将两人分在两辆车上带回大队,邹晴依样画葫芦,将徐成指认表弟的辨认笔录给丢在老虎凳上的小桌板上。 脑子里想象着师兄的作态,邹晴努力板着脸:“你看看,这上面的照片是不是你?” 表弟看了眼笔录,低下头来没有做声。 邹晴又丢出一份打印的微信聊天记录:“你看看,这上面聊天的人是不是你。” 表弟快速的瞥了一眼,继续低下头来。 邹晴猛地抬起一脚踹在表弟坐着的老虎凳腿脚,恶狠狠道:“有这些证据在,你就是不说,照样把你送笼子里!” “咳咳!” 第一次粗着声音喝骂,经验不足的邹晴给自个儿给呛到了,扶着桌子就是不听咳嗽。 不过这效果,还真给弄成了。 表弟浑身一抖,显然是受了惊吓的表现,不过随即把脑袋埋得更深。 邹晴不屑道:“还是个男人呢。敢做不敢当,等明天把你这事给寄信通知到你家,看你老婆孩子在老家还怎么过活。” 说完,看也不看表弟,甩头就出了讯问室。 经过坐在门边审讯台上的师兄时,邹晴伸出食指和中指摩擦了几下子。 陈书被邹晴先前这一系列的操作给镇住了,特别是她那一句“还是个男人呢”,那最后一个“呢”字的提调,是真正把一名女性对男性的鄙视展现的淋漓尽致。 陈书走下审讯台,从身上掏出一包烟丢了一根在小桌板上:“小徐,何必呢。” 表弟顿时破防,抬起被手铐锁紧了的双手,颤颤巍巍的拾起香烟,声音有些哽咽:“警官,我错了,我认罚。” 走廊外,邹晴竖着耳朵贴在门板上,此时听到表弟认罪,耐不住心中的喜悦一下跳了起来。 “yes!” 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邹晴轻手轻脚的掏出手机给在刑大工作的老同学拨去电话,趁着接听的空隙离开走廊朝楼梯口走去。 ...... 晚上,公园路。 今天带队的是副教导员谢持,特警值班组依旧在热闹非凡的地摊一条街执行武装巡逻。 一中队副中队长张清趁着休息的空隙,给谢持递了根烟,建议道:“谢教,迟点要不去摊上吃点夜宵?” 马上就要退休,谨小慎微的谢持将递过来的香烟退了回去:“我们巡逻就是在上班,这要是在哪个摊子里吃东西被群众拍了照给发到网上,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啰。” 张清一下忍不住咳嗽起来,赶忙把‘昨晚陈大带队去的那家炒面摊特别好吃’这句话给憋了回去。 “谢教,吃点夜宵怎么了?又不花他们钱,合着还碍他们眼了?”邹晴在旁边嘀咕,显然对谢持的谨慎很是不满。 谢持心知肚明这女娃子是指桑骂槐,不过毕竟大了几十岁也不能和她一般见识。 “邹晴,你昨天不是值完班了吗?今晚上怎么还跟着我们出来巡逻?” 邹晴气呼呼的抱着胸:“我乐意!” 旋即像是想起什么,一下脱掉身上的警服和装备一股脑塞到了张清的手上,拍拍屁股走了。 “谢教,今天我休息。我去吃夜宵总该没人管吧?” 众人看着一蹦一跳离开的邹晴顿时傻了眼。 邹晴找到白天办案时候提到的那家老板娘开的炒面摊子,生意很好,满满当当的坐满了人。 邹晴凑近了正在炒面的老板娘,盯着人家看了许久,喃喃着“也不怎么样嘛”、“还挺老的”等。 老板娘瞥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邹晴,随即放下铲子,将手边新抄的几碗面条和牛肉汤打包好,塞了过去。 邹晴一愣:“老板娘,我也没说要吃夜宵呀?” 老板娘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笑呵呵道:“警察同志,这是送你们的。” 警察同志...邹晴低头一看,自己穿着的t恤胸口位置印着特警的圆形标志。 “老板娘,要是见警察就送,你这一晚上可都得白干,兴许还得亏本。” 老板娘伸长脖子往邹晴身后看了几眼,笑道:“昨天来的那些特警是你同事吧?那带队的领导今天还会来吗?” “哦,他今天休息。” 老板娘抿着嘴唇想了会儿,说道:“前面刚出摊的时候,小徐过来和我道歉,还硬是留下好几百块钱。有意思的是那工头还带着人来我这吃面,说是往后要是吃出个老鼠他都咽下去。 “呵呵,这话讲的真是让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受。嗯,我想着一定是你那领导给帮的忙,所以...” 邹晴一听就知道是早上办的那起案子,也不知道后来师兄和那俩人渣聊了什么,结果只是交了五百罚款就让人走了。 当时呀,气得她直咬牙。 不过现在看来,结果还不错,起码老板娘这摊子应该是从此都能稳定下来。 邹晴学着师兄的样子摆了摆手,笑嘻嘻道:“小事!这是我们警察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