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抱着法制审核通过的案卷袋子往分局大楼六楼领导层走去。　　 在分局大楼一楼大厅入口处，陈书通过挂在墙上的巨幅led屏幕已经知晓今天的值班领导是王副局长，按规矩这个案子的审批应该是给王局。　　 不过考虑到昨晚是分局张副局长直接对中山所马所下达的落实办案的指令，陈书觉得还是应该去张局那边先打个招呼比较稳妥。　　 昨天张局在局里值班，还在凌晨五点左右联系了马所，估计也是通宵在忙，现在应该还在补觉。　　 陈书走进电梯，挤在一堆穿着警服的人间，心里琢磨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宿舍里呼呼大睡的朱超然。　　 干警察可真不容易啊，不知道往后命会不会比常人短一些……　　 陈书脑里闪过一念头。　　 他甩了甩头，走到了张局所在的602室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紧闭的木门。准备没人回应的话，过几秒就去找今日的值班领导王局签字。　　 陈书这样行事其实也是对张局的一种交代，往后万一事情被挑起来，还能有个答复。　　 起码我到局里找过你了！　　 他站在门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去的时候，房内响起了一阵沉稳的声音。　　 “请进。”　　 陈书打开门走进分局分管刑侦的张副局长的办公室。　　 窗明几净，一名五十余岁，头发间略见苍白，眼睛又深又亮，体态匀称的男子站在办公室内的落地窗旁看向正准备进屋的陈书。　　 张局作为正明区公安分局常务副局长，正科级干部，其办公室的面积按固定应在18平方米。　　 不过陈书进来的这个房间明显是超出一些这个标准，而办公桌后面关着的一扇门背后应该是领导休息的单人寝室。　　 公安局普遍都是高配。　　 陈书走进屋子在门边的沙发旁站定，稍稍挺直了腰杆：“报告！我是中山所的民警陈书，昨晚有一起开设赌场案件被我们查获。就是昨天马所和你联系的那起案件，现在由我过来向你汇报工作。”　　 陈书没提案件的审批，只是提出汇报工作。一则是对于昨天案子的一个交待，毕竟是马所向其请示，并且对方也下达了指示；二是不能逾越了局里关于领导签字的规定，一般来说，派出所的案子报审都是由当天值班的分局局领导签字。　　 张局哈哈一笑，声音浑厚。他快步走到沙发边热情地与陈书一同坐了下来。　　 他从茶几下面的隔层里拿出一罐可乐递出，乐呵呵地说道：“年轻人应该爱喝这个东西。别客气，我这里的东西都是配过来招待客人的，这个可乐少得最慢，你就帮着消灭一罐。”　　 往年陈书也是极爱喝这种“肥仔水”，不过那时候他天天都有锻炼，也不怕隔三差五地喝上几口。　　 可自从来了中山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平时没有一点空余时间锻炼身体。搁现在，他可是万万不敢碰上一口。　　 不过领导的话就是不一样。　　 在张局慈祥的注视下，陈书乖乖地打开可乐罐，抿上了那么几口。　　 张局看着他喝下可乐，方才好奇地问道：“前几个月那个兰博基尼绑架案的人是不是你撞的？”　　 陈书噗嗤一些将适才艰难咽下的可乐，全喷了出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赶紧从茶几上的纸巾袋里抽出几张纸巾擦拭着被喷上可乐的沙发和茶几：“张局，我没撞到人。只是用车把他嫌疑人的车辆撞停下来。大家都没啥事的。”　　 张局摆摆手，示意陈书不要紧张。他拿出手机上下滑动，似乎在翻找照片或是查看微信记录：“嗯...嗯...阿虎说得没错...”　　 他轻声地自言自语了几句，就将手机重新放回茶几上，继续笑盈盈地看着陈书不说话　　 阿虎？不会是分局刑大大队长，早十来年前，江湖人送“正明之虎”的任国庆吧？　　 陈书心里估摸着两人的年纪和关系，表面却是满面春风地补充道：“张局，那会儿年轻不懂事，干事不知道轻重，临到头了这血气一上来就冲过去了。”　　 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那会儿年轻不懂事”！！！？？？　　 请问你是有多健忘！　　 张局说：“这事儿确实是冲动了，也是幸好你和嫌疑人都没有出事。对了，我听国庆说那次的案子你肋骨断了几根。现在没事儿了吧？”　　 陈书一听领导关心，坐在沙发上赶紧挺直了腰杆表示毫无问题。　　 张局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办公桌，沉声说道：“后来，对你的处理意见其实都放到了我这办公桌上。”　　 陈书心里一凛，知道自己上回却是在分局领导这“露脸”了。　　 “年轻人有冲劲是对的。但是也要听指挥，服从命令嘛。”张局谆谆教导。　　 陈书嘴上“嗯嗯”着，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想法。　　 既然他穿上了这身警服，人民赋予了他手上的权力。犯罪嫌疑人就在眼前，怎么能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离法律的制裁！　　 他相信这也是大部分警察的主流思路！　　 张局看出了陈书心里的敷衍，也不气恼，板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慢慢的解释：　　 “像我年轻那会儿，咱们公安局平时都宣传啥？警察帮忙爬窗户开锁开门；家人病危，当警察的儿子还得坚守岗位；群众落水，只要你穿着警服就是不会游泳也得跳下去！　　 这些事情真的太多了，但是现在时代变化了，咱们的思想观念也得跟着进步。我们得加强自身的自我保护意识。　　 你说，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警察，怎么去保护人民群众呢？”　　 陈书也明白张局的意思。张局刑侦出身，从年轻那会儿就是和犯罪分子一路打过来的，身上的伤疤和胸口的勋章一样多的能亮花小警察的眼睛。　　 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注意自身安全”，那都是带着满满的从刀山火海里一路闯荡过来的历史沧桑感。　　 陈书点点头，近几年局里、所里开的关于“警察自身安全”的几个会议，确实都是这么个意思。　　 不过当时坐在陈书身旁一位老同志的话让他印象深刻：　　 “我们啊，要是真碰到事儿了，心里就是再害怕，那也得上。为什么？因为老百姓可都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