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寮棚里，大家一边吃着羊肉一边完善着防御计划。　　 小黑的羊肉其实烤得不错，外焦里嫩，林文亮勉强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他吃不下。　　 一个小排长出身的退伍军人第一次指挥这么大一场战役，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挑战，但也是他短暂军旅生涯中值得浓墨大书的一笔。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林文亮背着双手，目光灼灼，心潮起伏。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激情燃烧的岁月：一个雄姿英发的少尉排长率领36个猛士手握钢枪，怒目横眉，杀气腾腾……　　 林文亮收回思绪，转头问唐光明：“现在几点了？”　　 “9点了。”　　 林文亮沉吟了一下：“叫他们过来开会！”　　 唐光明说：“亮总，你现在是把我当传令兵来使唤了？”　　 林文亮正色道：“严肃一点，你现在是作战参谋兼翻译。”　　 唐光明：“……”　　 林文亮说：“你和他们讲话，要准确地表达我这个指挥官的气势，得凶一点，说话果断一点，声音洪亮一点，不能细声细气磕磕绊绊的。打仗，就得要有嗷嗷叫的气势！”　　 唐光明舔舔嘴唇：“我就是个挖矿的……这也是头一回干你这个差事，你不能要求太高了。”　　 林文亮盯着唐光明：“你现在只能回答我一个字，是！”　　 唐光明呆了半晌：“……是！”　　 民兵头目们慢悠悠地聚拢在寮棚的沙盘边。　　 林文亮在指挥室立如标枪，大声发布命令：“命令，全体战斗部队12点之前进入预设阵地！”　　 唐光明挣着脖子大声翻译给大家听。黑人们眨巴着眼睛，觉得很奇怪。乔纳森说：太早了，卢旺达的军队明天早上才来呢。　　 林文亮说：“他妈的，他们驻守一线阵地不要挖工事修防御阵地吗？潜伏部队不需要伪装吗？非得等到敌人来才上去？黄花菜都凉了。”　　 唐光明赶紧翻译给乔纳森听。乔纳森使劲摇头：真的不用，他们不需要修掩体，卢旺达的军队射击不准的，直接趴下就行。现在去潜伏阵地，晚上森林里蚊子太多，被蚊子咬了容易得疟疾……　　 林文亮说：“你们的情报真的那么准，能算出卢旺达人几时刚好到达科里卡山口？老子这里还没有派出侦查人员呢，人家提前来了你们怎么办？”林文亮对唐光明说，“老唐，你得告诉他们，打仗要一切行动听指挥！”　　 唐光明如实翻译，部下们还在嘀嘀咕咕的，总指挥终于怒了！　　 林文亮说：“老唐，你过来！你教他们一句中国话——说，‘是！坚决执行命令！’告诉他们这个是解放军打仗喊的咒语，一喊就能打赢，灵得很。老子爱听这个。”　　 唐光明教了片刻之后，林文亮大喊一声：“12点前进入预设阵地！”黑人部下们齐齐应道：“是！坚决执行命令！”　　 总指挥大人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林文亮看到一个头目抱着两箱啤酒，认得那是负责驻守5号区域的队长，他负责保护防线的侧翼。那个地方林文亮去看过地形，灌木较为稀疏，有一条隐秘地，是一条通往大路的牧羊小道。林文亮让唐光明叫住他，说打仗不能喝酒，打完才能喝。　　 那头目望着乔纳森一脸的委屈。乔纳森说，喝点没事，晚上大家守在那里会很无聊的。没有啤酒，没有烤肉，战士们打仗的积极性会差很多的。　　 林文亮把手枪掏出来往桌子上一拍：“老唐你告诉他，喝酒可以，到时候丢了阵地军法从事，要枪毙！”　　 那黑人翻翻白眼，嘟囔了两句，还是抱着两箱啤酒走了……　　 林文亮气坏了：“哎哟我操他大爷的！这么不听指挥，这么打仗怎么行？”老唐和乔纳森连忙过来劝住他。　　 乔纳森说：指挥官大人，我们科里卡的民兵打仗喝啤酒没事的，他们经常这样，不会有问题的。放心好了。　　 唐光明也说：“亮总啊。这些人都是烂泥糊不上墙，你别拿解放军的标准要求他们，马马虎虎就得了。”　　 林文亮说：“打仗是要人命的，马马虎虎怎么行？” 林文亮忍了忍，“他妈的，老唐你们几个留个心眼啊，到时候这些人拉稀，我们可得注意保自己的小命。”　　 马逸明他们在一边看得直摇头。马逸明叹道：“亮总可真不容易啊！”　　 ……　　 乔纳森的手下拿来了一卷电线和两台老式的手摇电话机，说是好容易在土王的储物室找到的，电池倒找了新的。就是这个电话机几十年的老物件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林文亮把电池接上，用手摇了几把，还能用。林文亮说：“这一次打仗，就靠整个老物件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林文亮说：走，我们也进入指挥部，要干活了。把整个沙盘找人抬走，抬到指挥部去。　　 林文亮的指挥部就设在白天他挖炮位的地方。三台迫击炮昂首挺立，炮弹还剩个五十来发。　　 乔纳森带着一个预备队跟着指挥部一起。　　 非洲的夜晚星光满天，月光淡淡的，白白的，晚上不用灯路面也看得很清楚。总指挥林文亮带着直属预备队开始在指挥所排兵布阵。　　 林文亮对马逸明说：“马总啊，这里是我的指挥部，白天我带你去看的那个山口是前线指挥所，那个地方很险要，你带着老宋去那里负责观察敌情，引导炮兵射击。把这个手摇电话的线拉过去，和我这里保持通讯畅通。”　　 林文亮神情很严肃，“这一仗其实就是你在唱主角了。你要做炮兵的眼睛，靠这些小黑咱们死定了。这种攻坚战最考验战斗素养，我对他们没啥信心。”　　 马逸明说：“亮总，你放心。坚决服从命令！”马逸明想了想说，“亮总，用对讲机不是方便些吗？我也不太明白你这个……为什么还要拉电话线。”　　 林文亮嘿嘿了两声：“你看看，你这么聪明的人都看不出我的意图。”林文亮干笑两声后解释道：“这些黑人两边打仗都用对讲机的，看起来虽然方便，其实很容易造成同频干扰。搞不好还会串台，自己说话给敌人听见都说不定。那种手摇电话叫‘磁石式电话’，比对讲机安全多了。”　　 “我是没条件做个干扰器，有信号干扰器的话，这些拿对讲机打仗的军队就是一个死。我看了，乔纳森和我们带的对讲机一共三个型号。我到时候会安排人调试不同的频道去捕捉对方的通讯频道，干扰他们的指挥!”　　 “到时候敌我双方的通讯都会乱成一锅粥，唯独保持通讯畅通的就是这一条手摇式电话线。懂了吧？”　　 原来如此！马逸明和宋洪林对林文亮大为佩服。　　 马逸明问：“亮总，这下有几分把握了？”　　 林文亮这会儿不打算掖着藏着了：“十分。”　　 唐光明很高兴：“亮总，为什么这么说？”　　 林文亮笑笑：“其实，我早就有十分把握，没和你们讲出来而已。这个十分不是我的指挥有多厉害，而是，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谁？”　　 “维和部队！”　　 唐光明说：“亮总，那么肯定？他们到现在都没给我回讯息的。”　　 “我肯定。因为你说了这里有5个中国人面临危险，中国军人一定会来。”林文亮眼睛望着深邃的夜空喃喃道，“我当过兵，我了解解放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