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干部们属于外来访客，无需按照村里的规矩进行祭拜，只要站着鞠个躬，再上一炷香，尽到悼念之情即可。　　 刘和光做为祁同伟的姻亲长辈，又是在场级别最高的领导，自然第一个出场。　　 高育良、易学习、李达康、张萍等人紧随其后……　　 村里的祭拜仪式结束后，便到了出殡环节。　　 虽然这年头已经实施了火葬，但石塘村这种拥有祖坟地的宗族村，情况比较特殊，可以延续自己的土葬习俗。　　 只是方式和过去有所区别。　　 族人亡故后，依然要送到火葬场火化，然后再将骨灰盒放进棺材，运到距离村口大概两公里左右的一个几十米高小山包上。　　 也就是祁家的祖坟地，进行埋葬……　　 出殡前，祁同伟把刘和光与高育良拉到一旁，说道：　　 “姨夫，老师，我家祖坟离村里挺远的，有两公里路呢，而且还要爬山，你们年纪比较大，身体恐怕吃不消，还是别去了。”　　 “年纪再大，也是亡故者大。”刘和光直接一口回绝。　　 “我们大老远的赶过来，就是为了送你父亲一程，哪有不送上山的道理，育良，你说是不是？”　　 “没错。”高育良点了点头，道：“我们肯定得去，这是最基本的礼数。”　　 “去也可以，要不你们坐车，跟在队伍的后面？”　　 “坐什么车？”刘和光再度回绝。　　 “才两公里而已，我们还没老到走不动路的地步，实在不行，让司机把车开到山脚下，回来的时候再坐车。”　　 “那行吧，就按您说的办。”祁同伟点了点头……　　 准备就绪后，送殡队伍正式出发，排序非常有讲究。　　 祁同伟披麻戴孝，抱着祁长贵的遗像，和儿子祁泽华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王子衿搀扶着母亲王秀莲，同样披麻戴孝，紧随其后。　　 四人身后是装着祁长贵骨灰的棺材，由八名村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壮年男子抬着。　　 然后是刘和光、高育良、李达康等一众领导干部。　　 再往后是祁同伟五服之内的本家亲戚，二蛋夫妇、叶飞夫妇、林守业夫妇、陈书婷夫妇、祁志勇、李红兵等人。　　 最后便是大部队了，包括全体石塘村村民，以及一部分从红山乡、暖水乡等地自发前来的客人。　　 整个送殡队伍多达两千余人，浩浩荡荡延绵几百米……　　 队伍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终于来到了祁家祖坟所在的山包下。　　 按照村里过去的规矩，一般情况下，只有家族近亲才会送棺上山，其他村民和外来访客到了山脚下，便要自行离去。　　 但规矩是人定的。　　 祁同伟是石塘开村几百年来的第一贵人，只要他想，可以无视村里的任何规矩。　　 甚至，祁同伟的话就是规矩。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让谁进就谁进，没有人敢提出任何异议……　　 刘和光和高育良上去后，其他领导干部自然也得跟着上去。　　 二蛋和叶飞上去了，林守业等人肯定要一起上。　　 反正他们这些人，全都非富即贵。　　 哪怕站在迷信角度考虑，让他们上去，非但不会破坏祁家祖坟的风水，甚至还能添光加彩，又有什么不好呢……　　 ……　　 由于石塘村已经今非昔比，村民们集体致富之后，对祖宗自然也格外重视。　　 大家拼了命的往里砸钱，把祖坟修的富丽堂皇，连亭台楼阁都建起来了，就跟古代的豪门世家一样。　　 祁长贵的坟墓更是夸张，不仅位置选的好，坟前还修建了一个几十平米的大平台，用上了大量的花岗岩、大理石和汉白玉。　　 而且这是村集体以祠堂的名义，自发组织修建的。　　 祁同伟知道后，虽然觉得影响不好，但实在是盛情难却，只能无奈的接受了……　　 祁长贵的棺材下葬后，便到了最后的祭拜环节。　　 具体步骤，和之前在祠堂门口一样。　　 祁同伟一家以及在场的近亲后辈，都必须在墓碑前三跪九叩。　　 外来访客则只需要集体三鞠躬，再上一炷香即可。　　 然后完事离开……　　 可就在这时，意外出现了。　　 程度突然弯下膝盖，直接跪在了坟前的平台上，顿时招来周围众人的目光。　　 安欣离他最近，见此情况不禁有点发懵，赶紧问道：“程度，你跪下来干嘛？”　　 程度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祁省长可是我的大贵人，我当然要向他表忠心呀。　　 好不容易才遇到如此天赐良机，又怎么能随便错过？　　 嘴上却回道：“安局，我刚才仔细观察了一下，从祠堂门口到这里，祁伯伯的所有晚辈，基本都对他跪拜过。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石塘村的规矩。　　 我们虽然不是村里人，但同样算是祁伯伯的晚辈，今天也应该入乡随俗，对他进行跪拜，以示敬意。”　　 程度的声音不是很大，但也足以让身边几米之内的人全都听见。　　 安欣在心里一琢磨，这话有道理啊。　　 我和孟钰平时都叫祁省长为哥，现在他父亲去世了，连程度都跪了，我们又怎能不跪呢？　　 下一秒，安欣不仅拉着孟钰跪在地上，还拼命给李响打眼色。　　 李响迅速反应过来，也跪了下去，紧接着是高义、陈海、孙连城、张伟等等。　　 就这样，短短十几秒的功夫，在场的所有年轻干部，全都集体跪在了地上……　　 如此一来，最尴尬的人出现了。　　 那便是李达康。　　 此时的他，内心十分纠结。　　 李达康并不清楚村里的规矩，只觉得程度刚才说的话，确实有一定道理。　　 眼前这些跪下的年轻干部，行政级别明显都低于祁同伟，年龄也都小于、最多略大于祁同伟。　　 他们以晚辈身份向祁长贵行大礼，是很正常的，可谓合情合理……　　 而依然站着的几个人里，刘和光是祁同伟的姨夫，且级别最高，没什么可说的。　　 高育良、易学习、张萍、江宝善等人，年龄至少比祁同伟要大了十三四岁。　　 勉强也可以算是祁长贵的同辈，站着鞠躬同样很合理……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应该怎么办？　　 论年龄，自己只比祁同伟大六岁，肯定只能算是祁长贵的晚辈。　　 论级别，自己虽然只比祁同伟低半级，可又受过祁同伟的恩惠。　　 更何况，都说死者为大。　　 倘若自己硬挺着，不对祁长贵进行跪拜的话，是否会显得缺乏尊重，太不懂礼数了？　　 祁同伟会不会因此产生想法，把自己排除出他的核心圈子？　　 可如果真的跪下，好像又太没面子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堂堂的副省级领导啊。　　 怎么办怎么办？　　 自己到底是跪，还是不跪呢？　　 就在李达康心中正在迟疑不决的时候，程度、安欣、李响等年轻干部，已经完成了三次叩头，陆续起身。　　 眼见完礼的人越来越多，马上就要全部站了起来。　　 李达康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面子哪有前程更重要，只要能升官，面子算个屁啊。　　 于是他双膝一软，也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