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据我观察,那位前辈多半已经自己把‘门’关上,旁人根本无法轻易看穿,而潘家至少在绛云洞中绝不敢再打在你主意,你也不用担心了。” “多谢费老。” “呵呵,无需多礼,好了青云,咱们将大家唤醒吧,关于藏锋和不死天罚就先放一放,等师父他老人家出关我再问询一番,兴许能有线索也说不定。” “是!啧,可我该如何向他们解释刚刚发生的一切呢?” 望着昏睡的众人,小爷面露难色道。 “我自有办法。” 费老再度风轻云淡的笑了笑,便带着青云首先去唤醒三名自己的影子卫士。 越州,又称中越之州,地处九州中部,除了远在极东,背靠无垠天海的清州,与其余七州均有接壤,以其便捷的交通枢纽,逐渐发展成了九州极其富庶的地域之一。 但若要论最为富有的,那定当属魔生门统治的景州,以及绝仙门掌控的云州了。 景州与梁州一样毗邻十万大山,但由于对待异族的态度截然不同,故双方在长久的贸易往来中皆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纵观魔生门的治理方针,他们一贯秉持博采众长、吐故纳新的原则,使得整个景州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而云州与十万大山交接的地方远没有景州广阔,但其背靠无垠天海,每日都有数不清的高阶修士亦或劈波斩浪的舟船,来往于大小门派航向内外大陆。 不说富得流油,至少旁人无不艳羡加眼红。 相较于魔生门的开放,绝仙门则显得低调与神秘的多,包括其统治下的云州各个门派,皆如蒙上了一层绰约的面纱般,神秘莫测。 亦如名声响彻九州纨绔界的凝花楼,那些撩人心弦的女修们脸上的纱巾,迎风缱绻,留待舞人归。 故而有歌谣曾唱:十年一觉云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至于这背后万川归海的巨大宝座上所端坐的,则是那世人从不知姓名的两个字: 绝仙。 是的,每一代绝仙门主都无名无姓,或者说当他们被选为继任绝仙门主之位后,就必须舍弃自己原本的姓名,而当代的绝仙门主则常被人称为“绝仙老鬼”。 看似同辈间的调侃,实际代表的却是对他漫长生命中近乎无敌的敬畏。 当然了,这“老鬼”二字更深层的含义,也是他那与拥有着“智将”美名的魔生门主姚胜天,所不相上下的机关谋略! 正如当日天卫城中,庄君悟告知苏无遮绝仙门突然改换阵营时带来的震撼一样,且苏尊心中亦是非常清楚,绝仙门和魔生门就“真龙”与“仙路”之事闹掰,代表的其实就是姚胜天与老鬼在某种“观点”上存在着巨大的分歧。 否则二人绝不会从同盟状态中分离开来,毕竟魔道两门虽明争暗斗万万载,但团结对外他们可一贯都默契的很哩! 表面上看或许就是因为天地重开之事,可冰山下隐藏的究竟是什么,却只有他们二人方才知晓。 言归正传,低调的绝仙门主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甚至其本宗的位置都少有人知晓,而实际上,绝仙门与魔生门类似,经过漫长岁月的发展,门派已然扎根于幅员辽阔的云州正中央! 绝仙门,某间格调相当优雅的书房中。 一名脸戴面具,身着黑金相交的锦袍男子负手而立,似欣赏着身前花几上生长旺盛的兰草。 男子身材中等,长发披肩,尽管不露真容,可英挺的气质与精美绝伦的衣袍,给人感觉应该年岁不大。 而这间书房也不算宽敞,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盆池锦鲤,笔墨书匣,配上三两雕栏精致的花几,让这男子颇有些富家书生的味道。 这时候,一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虫蚁,好巧不巧爬到了兰草近乎完美的绿叶之上,那翠绿中泛起的星点黑黄看起突兀至极。 “哼!” 这时候,面具男子的气息猛然一滞,眸光也明显的犀利了起来,仅仅一声冷哼,这只悲催的虫蚁便彻底化作尘埃,就此烟消云散,不复存焉,而那兰草的绿叶则丝毫未损,轻轻颤动。 与此同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也适时传入了书房: “父亲,您找我?”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她的嗓音初闻好似空谷幽兰,于万籁俱寂中悄然绽放,细听却又似擅歌渔女,摆桨间交织着跃动与安详,极不平凡。 “嗯。” 男子轻嗯了一声,在柔和的拂过兰叶之后方才转过身来,只见一名头戴帷帽的女子刚好踏入门内。 这对父女居然皆不以真面目相对,看起来颇为怪异。 “江流儿最近怎么样了?” 锦袍男子的声音有些中性,随意的问道。 他并未坐下,目光也时不时望向花几上的兰草,似是十分留恋。 “阿心自从突破到凝神境后便一直闭关苦修,不过…” “阴煞侵体?” 女子的帷帽点了点,屋内的座椅板凳就像是摆设。 “十年前我就说了,如果没有那柄神剑,用不了多久他的阴煞邪体将彻底觉醒,届时再大的定力都压不住心魔入侵。” 男子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极重的话语,这般对比如同绿叶与虫蚁,异常突兀。 “我们不正是魔道嘛?还怕心魔?” 女子亦是似笑非笑。 “不,修行的本质殊途同归,但修行之外却还有很多可以让‘道’偏离航向的规则,‘心魔’仅是一个代称罢了。” “您‘关心’他大可自己去看,唤我来莫不是就为了问问?” 女子将关心二字咬的极重。 “呵”了一声,面具男子似笑着摇了摇头,旋即反手一转,掌心中便多出了一枚狗尾草编织成的戒指。 “你不想救他吗?” “这是…萧洛一的遗物?” 女子空灵的嗓音明显颤了颤。 “让江流儿出关,告诉他‘永劫’现世了,大致位置在越州北部,替我把剑寻回来,事成之后这便是奖赏,草戒自会带你们寻到那少年。” “‘永劫’…父亲,我不明白。” 女子疑惑地问道。 “什么?” 取过对方手中的戒指,她继续问道。 “当年你下手伤了阿心,为的不正是逼他觉醒阴煞邪体吗?为何还要用永劫镇压阴煞?” “因为他是你的‘弟子’啊!” 学着女儿的模样,男子将“弟子”二字也咬的极重,不知是故意嘲讽还是怎地。 仿佛能看穿女子帷帽后沉默的脸,男子再次淡淡的呵了一声,接着重新回复到那负手而立的潇洒姿态,欣赏起了窗边花几上的兰草,片刻后道: “你知道的,我喜欢美,喜欢纤尘不染,可男女之情却如捆覆枷锁,只会阻碍江流儿的绽放,而最最美丽的,永远都只会是昙花一现,绝不能开花结果。” 说着,男子摘下了一叶兰草,紧接着一挥手,花盆连同花几居然落得与方才那可怜虫蚁一般的下场,灰飞烟灭。 “那你更应该直接毁了这戒指。” 素手一握,女子用尽力道,却始终无法捏碎这孱弱的草戒,也让她帷帽之后隐藏的柳眉重重皱了起来。 “哈哈,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枚戒指不属于现世,莫说是你,就是我都无法将之毁掉,去吧,把江流儿这朵飘摇的花给放出来,我亦想看看永劫选中的…真…嗯…少年,究竟会给这人间界带来怎样的惊喜。” “你就不怕我直接将草戒送给阿心!” 说着说着,女子的声音里似乎已经带上一股莫名的愠怒。 “哈哈哈哈,乖女儿,你若不愿同行,留在门中陪伴为父亦是不错!” 又是一阵无言,帷幔内美丽无暇的脸庞似又是一阵沉默与无力。 “我明白了。” 深吸一口气,她飞快的压下了心中的怒意,面对这自己敬畏了千百年,也迷惑了千百年的父亲,女子好似习惯了忍让。 “女儿告退。” “慢着。” “父亲还有何事?” 男子回过身来,想了想又道: “这样,你告诉江流儿,正是因为这枚戒指不属于现世,所以它的存在就代表着萧洛一仍有残魂苟活于世,而她的残魂正备受轮回业力的煎熬,须得斩尽生前牵挂送她往生,方才有重活一世的可能。” “萧洛一还能重活一世?!” 女子惊讶的捂了捂嘴,但很快便意识到男子的目的。 “你!你是要他们自相残杀!” 不顾女子的怒吼,他接着吩咐道: “哦对了,还有,告诉他这枚戒指里可能会寄存着萧洛一的部分记忆,一旦她往生成功,戒指将会成为她觉醒前世今生至关重要的钥匙。” “你为何要他们自相残杀!” 女子执拗的问道,她猛地提升灵力,却依旧无法捏碎草戒。 “不给花儿一点希望的阳光,他怎能更快地成长呢?再说了,阴煞侵体的江流儿心魔已成,不为他的仇恨找个宣泄的出口,我想他成魔后第一个忘记的,可能就是你这师父哦!” 说完,男子将手中的半截兰草一把丢出窗外,没有半分留恋,书房也重新变得优雅恬静,亦如女子初入时那空灵的嗓音。 “若是寻得,别忘了悄悄告诉那少年,这草戒可是我送他的见面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