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连玦笑不停了:“你知道她是谁吗,你就乱敬?” 陆瑜章以?为自己僭越了,紧张道:“我不知,我、我想她一定是如?您一般好?的仙。” “如?我一般好?的仙,哈哈哈。”连玦边笑边复述,又喝下一碗酒,道,“你评判好?坏的依据是什?么?若我这个故人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呢?” 她许久不曾和人说起峮狱,今日难得?,便有些止不住。 陆瑜章想了想,轻声道:“让我舒心的,便是好?人。让我悒悒的,便是坏人。您的故人对?别人来?说或许十恶不赦,可她让您开怀,对?我来?说就是好?人。” …… 连玦望着他,不知想到?什?么,笑意渐淡,酒却喝得?越来?越豪爽,整整六坛,直至日薄西山时,已一滴不剩。 她以?手支额,面色染上酡红,神?思愈发涣散了,素来?清明的眼睛,视物也出现了重?影,一眨眼,眼前蓦地出现了七八张俊俏又惶恐的男人脸庞,似是想伸手扶她又不敢,就这么踟蹰不前,自我挣扎着,实在好?玩。 桃花酒后劲大,加之连玦自己也想醉,便沉溺其中,任由醺然之意占据身?体与神?志,渐渐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望见一片陌生的木质房顶。 身?下被?褥柔软干净,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味。这一觉睡得?极沉稳,全程无梦,无忧无虑,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随后翻身?下床,抓起搭在床沿的神?剑,缓步向?外走。 经过一扇眼熟的槅窗,她走到?卧室外间。 此时将近拂晓,天还未明,就着微弱的光线,连玦看到?门上映出一道矮矮的影子,似有人抱着被?褥靠坐在门外,幕天席地而眠。 连玦垂着眸,轻轻推了下门扉,那人立刻惊醒,丢开被?褥站起来?。 门缝渐渐敞开,在门外守了一夜的陆瑜章紧张地抚平衣上褶皱,梳理头发,目光小心翼翼探入门内,忽地一怔。 只见仙子长发披散,青瀑般疏疏懒懒垂至腰际,衬得?面庞娇小如?玉,微垂的眼在朦胧光照中退去几分?凛冽,平添柔和缱绻之意,就连从不离身?的宝剑,也敛去了锋利清寒,在这晦暗不明的破晓时分?,如?梦中轻雾,飘飘然走近了他,不由分?说笼罩了他的心扉。 陆瑜章冻得?僵硬的手脚一瞬间酥热起来?,心脏砰砰直跳,血液中蔓延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 他慌忙低下头,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口舌结巴起来?:“您、您醒了?您饿不饿?我、我煮了解酒汤,还有一些早点,都备好?了,我现在去拿!”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逃出了小院。 连玦一怔,不懂他在慌什?么,难不成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很吓人? 地平线上窜出一抹明光,卯时初至。 他在这个时间就备好?了早点,难不成昨夜都没睡? 待陆瑜章端着解酒汤和丰富的早点回到?院中,连玦已变回白?日里的模样,乌发高束,玉带白?袍,英气逼人,她略过解酒汤,随手夹起一块素肉夹,轻轻咬了一口。 不如?他做得?糖糕好?吃,不过,也算上乘的手艺了。 连玦只吃了一块素肉夹就不再动筷。她昨日喝了六坛酒,又在陆家睡了一夜,多有叨扰,她本欲给陆瑜章留点金子,思及一万年前他前世的遭遇,又觉得?这样不妥。 总不能白?吃白?喝人家的,她想,干脆直接问陆瑜章想要什?么。 恰在这时,月门那儿传来?一串轻巧脚步声,一个十岁出头,扎着花苞头的女?孩噔噔噔冲进?院中。 “哥哥,娘喊你去……” 陆瑶笙脚步一顿,望着陆瑜章身?旁的白?衣女?人,眼睛瞪大,惊道,“这是谁啊?卯时就在哥哥院中……难不成……” 陆瑜章连忙走过去堵妹妹的嘴,连玦坐在原地,淡定地抬起右手,轻轻点在陆瑶笙头上。 只见一脸震惊的少女?立刻变得?懵懂安静,在一点灵光的指引下转过身?,乖乖从原路返回了。 连玦:“不必担心,我已删除了她的记忆。” 陆瑜章松了口气,回到?她身?边,目光愣愣盯着她指尖,不知在想什?么。 连玦从桌边站起,负手问道:“我要走了。走之前,可帮你完成一个心愿,只要我能办到?。” 陆瑜章不假思索道:“我恰有一事求仙上。” 连玦微笑:“什?么事?” 陆瑜章:“求仙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删除我的记忆。” “……”连玦笑意变冷,“那由不得?你。” 她确实想过删除陆瑜章对?她的记忆,尤其在昨日和他聊了与峮狱有关的事后。 陆瑜章少见地违逆她道:“您刚才说,只要您能办到?,就会帮我完成。” 连玦:…… 小小凡夫,都敢拿捏她了。 连玦没说行或不行,眉毛一抬,就这么一走了之。 陆瑜章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缓缓坐到?桌边,执筷吃起剩下的,已经被?风吹凉的早点。 这次与仙子相见后,他感觉自己的心绪有点改变了。 他不再觉得?,得?此一见便此生无憾,而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觉得?若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一定会抱憾而终。 又是半年过去。 这半年里,年方廿一的陆瑜章被?爹娘催着相看了无数姑娘,可他每个都不满意,或者说,每个都懒得?看,直接就否决,无论爹娘怎么催怎么骂,他自无动于衷,甚至主动放出不好?女?色、终生不娶的流言,堵截了所有想与他家结亲的人的念头。 数九隆冬日,他默数着还有多久到?春天。 之前两?次与仙子相遇,都是在春花烂漫时,因此他时时期盼着春季到?来?,幻想仙子在桃花雨中翩然而至。 却没想到?春日未至,仙子在挦绵扯絮的大雪中就来?了。 那一日,空中飞鹅毛,积雪满庭院,糖饼铺子没开,陆瑜章在家中扫雪,从爹娘的院子扫到?自己房前,刚扫过的地方马上又被?雪色覆盖,他扶着扫帚直了直腰,忽然感觉身?后袭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寒意。 陆瑜章全身?血液都要冻结了,艰难地回过头,看到?执剑站在他院中的连玦。 她眉宇间杀气极重?,视线仿佛能冻结万物,一身?浴血的银白?重?甲,就连额发也被?血液浸成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其中大都是邪物的血,但陆瑜章不知道,他还以?为连玦身?受重?伤了,踏着雪慌张跑到?她身?边,颤声道: “瑶台仙子,您怎么了?您哪里受伤了吗?” 连玦看着他,扯唇:“你不怕我?” 陆瑜章一怔:“怕什?么?” 连玦不再多言,扬手将弑魔神?剑丢到?他怀里,大步走进?室内,直挺挺地倒在了内间的床上。 陆瑜章抱着冰寒刺骨的剑,剑身?沾染着不知何物的血液,触目惊心,陆瑜章闻到?一丝奇怪气味,差点就这么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