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就省事了?”贾琏翘着脚躺在炕上,享受着王熙凤按肩揉腿。 王熙凤却还是皱着眉: “那要是太太不跟老太太说呢? 她上回可是亲口跟我说了,叫我挑一个好丫头送去老太太使,补上袭人的空儿;袭人每个月的二两银子加一吊钱是从太太自己的二十两银子月例里出,还有以后但凡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所有这些都从太太的分例上匀出来,一概都不必动官中的。 太太这么做,就是为了根本不变后宅的账,那不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 王夫人偷偷把老太太的丫鬟花袭人给“挖墙脚”,而且还明告诉给了王熙凤,可让王熙凤头疼了。 王熙凤看似风风火火,张牙舞爪,其实很多时候,王熙凤都是“干最累的活,挨最多的骂”那种角色。 她操心费力睡不着觉,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其实每月不过拿着五两银子的月钱,年底荣国府分红的时候,她的收入也远远不及小寡妇李纨多。 要不是如今贾琏有本事成为荣国府的家主,那么王熙凤就是有通天的能耐,也不过只能偷着猫着干点儿敛财的事儿。她纵然在这府里操上一百分的心,最终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贾母有再多银子,王熙凤最后也花不着,荣国府的一草一木都不是她王熙凤的。 如今的王熙凤,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荣国府内宅掌家人,总算再也不用再担心被“宝二奶奶”顶下去了。 可荣国府这种规矩森严的钟鼎大族之家里,王熙凤仍有她的许多为难之处,多少事情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因为她毕竟是个晚辈,又是儿媳妇、又是孙媳妇、同时婆家的婶婆还是自己娘家的亲姑妈,她必须得处处周全,处处都不能得罪,否则一个“不孝”的罪名,就能把她压死永不翻身。 . 贾琏这样的聪明人,哪里能看不明白王熙凤的心事? 红楼里的这个时代,“忠孝礼义”就是不能碰的高压线,否则不是“身死”,就是“社死”。 可聪明人,是总能在规则的高压线之间游刃有余的。 贾琏摇摇头,咧着嘴直嘬牙花子: “要不人家说‘一孕傻三年’呢,你的精明劲儿哪儿去了? 甭管太太自己说不说,你过两天也得去跟老太太说,为了大观园里不坏了规矩,宝玉屋里更换了教引嬷嬷,顺便不就把袭人的事情说了? 老太太是偏疼宝玉,可老太太不糊涂,她明白就算宝玉再金贵,可咱们这样的大家大族,最是不能坏了规矩坏了名声的。这当中怎么周全,老太太比你明白。 何况这事儿从始至终都是太太自己在作妖,与你无关,你怕什么? 再说了,太太是个糊涂人,她折腾的这些事儿,其实做得极是荒唐,上不得台面。看似是袭人得了便宜,其实坑的就是她。 一来,对于老太太,自己房里的丫鬟被儿媳妇暗地里‘挖墙脚’,老太太心里膈应,必定对袭人不待见。 二来,宝玉才多大?此时就把袭人当成个“准姨娘”,这是个老爷不许、家规不合的事情。太太想偷偷摸摸先做成个‘既成事实’,可她忘了,她忽然硬要一个丫头提拔到跟赵姨娘一样的身份待遇,自恃已经为老爷生儿育女的赵姨娘岂有不嫉恨的道理?就算你不说,赵姨娘寻个空子就必定会告诉给老爷。 第三,对于袭人而言,就算是从老太太的丫头,变成了太太的丫头,当然也是降了等级的。 更何况太太说袭人的月例从以后都从太太自己的月例里出,而不是从官中的钱里支付,那不就是说,以后咱们内宅的月例银账上,老太太房里,没有袭人的名字,太太房里,没有袭人的名字,宝玉房里,也没有袭人的名字。 如此一来,袭人在荣国府不就成了‘黑户’了? 她既然已经不在咱们荣国府的编制之内,如今不过是个太太自己的‘私人丫鬟’,她如今已经是咱们府里最‘不入流’的丫头。 你想想这可不是太太糊里糊涂地把袭人给彻底坑了? 正巧宝钗还跟我说什么她想找你借平儿使用,我干脆就把袭人和四个坏了规矩的婆子都扔去蘅芜苑。 你薛家姑娘没有教引嬷嬷,我给你。 你薛家姑娘没有随身丫鬟,我也给你。 既堵住了薛宝钗的嘴,也是是告诉太太:像袭人这样敢践踏规矩的‘野物儿’,就只配去伺候不懂规矩的薛家。” 他这一番话,说得王熙凤如梦方醒,不由更是对贾琏佩服得五体投地: “哟!那蘅芜苑不成了发配的地方了? 我的爷啊,真难为你脑子怎么转得那么快,你可真是个人精儿里的人精儿! 你说你这脑袋也没长得比我大啊,怎么就装得下那么多绝妙的好主意啊?” 王熙凤自己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但身为一个女人,她骨子里更是“慕强”,见了有本事的人,她是真心佩服。 心里火热,王熙凤软着身子凑上来,腻腻地搂住了贾琏的脖子,带着玫瑰花香味的温热樱唇贴上去,香舌软软。 一阵热吻,二人都情动不已,贾琏好容易才偷空说了句: “你月份大了,不……” 却立刻被王熙凤堵住了嘴: “我不管……” . 还不到四更天,平儿轻手轻脚来叫,贾琏有些依依不舍地轻轻起身下床,特意叮嘱平儿让王熙凤多睡会儿,他自己则不敢耽搁,他得赶紧洗漱,穿戴整齐赶去早朝。 大华朝的规定是逢五之日早朝,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参加。 像贾赦、贾珍这等只是承袭了祖上爵位、却没有实际官职的勋贵的,并不参加早朝,而身居五品的贾政是没资格参加早朝,所以,自从贾琏当了这个三品的顺天府知府,就成了贾家唯一一个有资格参加早朝的人。 贾政为此着实羡慕了一番,可贾琏却一直是想到早朝就脑仁儿疼。 这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勤政”,早朝非得搞得那么早,你们是活不到天亮以后了吗? 不管冬天夏天,文武百官就得半夜起床,赶在凌晨三点多到午门外头排队等着,到了凌晨五点多,宫门一打开,官员就得排队进入,过了金水桥道广场上排队,正所谓: 五更三点望晓星,文武百官上朝廷。 东华龙门文官走,西华龙门武将行。 上班时间太早,通勤交通工具还不发达,冬天骑马冻脚丫子,坐马车或者乘轿子能把人颠散了颠吐了。 好容易赶到了地儿,还得摸黑。因为按照规定,除了那些需要当天提前送达的公文和提前去报告的大臣之外,其余人等,从东华门到隆宗门的这段路程,严禁点灯行走! 你妹的,你没路灯没点灯我也忍了,黑灯瞎火的连个灯笼都不让打,上了岁数的大臣跌倒摔跟头那是常事。据说以前还有个官儿,下雨天早朝摸黑赶路,脚底下一滑,直接摔进御河里淹死了,你说这倒霉鬼找谁说理去? 最让贾琏受不了的半夜起来,还不敢吃不敢喝,万一还赶上想上厕所,完了,那种又渴又饿还又得憋着的感觉,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且大殿里早叫一、二品的大官站满了,像贾琏这种三品官,只能排队站在门外,人家屋里说了啥,根本听不见。 这种上朝,其实是跟罚站没啥区别。 这也不是谁想出来的玩意儿,比贾琏前世那种跳舞喊口号的晨会还叫人崩溃。 好容易熬到了七点多,终于早朝结束,贾琏坐在轿子里打着盹儿又去了衙门。 却不想他才到衙门,还没来得及落座,外头就有人来报: “嘲风司总迎风石大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