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快步如飞,直奔自己房中,在自己床上一通翻找,果然,也同样在枕头里找到了和宝玉床上一样的纸人纸鬼。 平儿在旁一见那纸人上写的是王熙凤的生辰八字,登时大哭骂道: “是哪个脏心烂肺的死王八,拿这种恶毒东西来咒魇二奶奶,这家里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贾琏看了一眼蜷在墙角上咧嘴龇牙死命撕咬绳子的王熙凤,心里也觉得难受,赶忙命人拿来火盆。 随着赤红色的火焰腾起,纸人纸鬼转瞬间化为了灰烬,王熙凤也随之安静了下来。忽然,头一歪,王熙凤瘫倒在了地上,竟然也是睡了过去。 毕竟以正常人的身体,谁受得了癫狂状态之下没命的的闹腾? . 贾琏看平儿扑上去就忙着给王熙凤解绳子,又急急忙忙拿热水擦脸,上前一把扯过平儿: “你先别着急忙那些闲事,我倒要问问你,今天一早,都有谁来过咱们屋里,进过二奶奶的卧室?” 平儿看贾琏一脸正色,知道事关非小,赶紧捂着脑门想了又想,终于道: “没有外人啊? 二奶奶管着咱们府里的大事小情,这院子里屋子里人来人往的向来不少。可二奶奶的卧室却是没人能进的。 今儿早上,除了我和丰儿进去过,就是善姐和几个小丫头去打扫屋子的,都是咱们自己人,没有外人。” 没有外人,才最可怕。 因为说明将这纸人塞进王熙凤枕头下面的,都是自己人。 信任的心腹之人,成了背后捅刀的心腹之患,不可怕吗? 但此时,贾琏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去办。 贾琏吩咐平儿照应好王熙凤,就吩咐贾芸,带上二十个身强体壮的长随小厮,都骑马跟自己赶去位于南城狗尾巴胡同的大光明寺。 . 狗尾巴胡同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乃是因为在“城是四方城、道是南北道”的京城里,街道、房屋基本都是正南正北、正东正西的,而狗尾巴胡同就是为数不多的歪斜着的胡同,而且中间有拐弯,一头粗一头细,因为看着很不规矩,于是就得了“狗尾巴”这么个不规矩的名字。 但就在这么一条形状不规矩、名字也不规矩的胡同里,就有一座名字颇带震撼里的“大光明寺”。 但名字叫“寺”,其实是“庵”,里头住的是尼姑。 大光明寺原本是前朝太监的家庙,里面确实都是和尚,但后来随着那个大太监的倒台,庙里的和尚没了供养,就只能自己想主意带旺香火。 奈何这些和尚自己不争气,搞得庙里生意不好,香火不旺,和尚们渐渐也就没了心气,纷纷各自散了。 去了和尚,又来了尼姑。 也不知从何时起,庙里来了一群尼姑来,与那群和尚只盯着周围邻居的生意不同,这群有本事的尼姑专门只做高门贵户的生意,竟然让这小庙不仅仅起死回生,而且还日益香火鼎盛起来。 庙门越建越大,庙产越来越多,如今大半条狗尾巴胡同的房子都已经归了大光明寺所有。 庙中新盖的房子里头,隔三差五就能接待到王公贵宦家的女眷来住。而随着这些豪门信女的不断上门,庙中就有了更多的银子盖新房子。 . 贾琏也没料到,小胡同里的大光明寺竟然有那么大。 而更没料到的,是贾琏赶到大光明寺门前的时候,刚才还兴头头来抓人的兴儿,竟然带着二十个人和一辆车,在庙门口发愣。 一见贾琏来了,兴儿赶忙小跑过来牵马: “幸亏二爷来了,小的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贾琏瞪了兴儿一眼: “怎么了?你不敢进庙?” 兴儿清秀的小脸一苦,咧嘴道: “我的二爷,一来,那是个尼姑庵,我们一群男人往里冲,有点儿……不大合适。 二来吧,这会子傅通判的妹子正在庙里头烧香呢,我们不敢进去。” . 贾琏心里倒也明白,以兴儿的身份,确实有许多顾忌。 于是白了兴儿一眼: “所以你就等着你二爷我来给你冲锋陷阵当先锋官?” 兴儿嬉皮笑脸道: “那哪儿能够啊?我这不是正犹豫着要派人回去请二爷的示下呢么? 对了,二爷,这傅通判可不是外人,那可是咱们二老爷的门生,得了二老爷不少提携呢。” “门生?” 贾琏听得一皱眉。 贾政能有门生? 他一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又不是大儒,也不是学政,更没做过主考,他哪儿来的门生? 兴儿不知道贾琏并不知道傅试的出身来历,看贾琏面露轻视之色,只道他是鄙薄傅试,并没想到贾琏是在鄙视贾政。 于是笑道: “嘿嘿,这‘门生’二字,还是傅通判为了巴结咱们老爷才自己想出来的呢。 早些年,咱们家谁不知道‘脚跟脚傅二爷’啊? 一天从早到晚,他能不错眼珠儿地跟在咱们老爷屁股后头打转儿,溜须拍马,嘴甜奉承得叫人听了都脸红。 有他在跟前的时候,詹光、单聘仁、程日兴那些清客,一个个的都轮不着靠前儿。” 哦,原来不过是贾政身边的清客罢了。 想来必定是马屁拍得好,拍得贾政着实受用,自然少不得“着实看待”,于是动用了荣国府贾家的人脉,给傅试弄到了个通判的肥缺,成了个“官场暴发户”。 别看这通判只是个六品官,上头有知府管着,但既然称为“分府”,乃是在州府边陲地方另设置厅衙,独立掌管当地的钱粮、盐务、都捕。 尤其是只要不是京城地面,那就是一地百姓头顶上的“天”,这等实打实的肥差,手那些钱粮、盐务、都捕,一抓一手油,家里的银子想不“爆发”都难。 傅试傅试,这名字取得是真好——趋炎附势,果然是天生来的马屁名字。 . 贾琏一声冷笑: “别说他一个马屁小官,今儿就是哪个也拦不住我去抓马道婆。傅试的妹子又如何?” 兴儿赶忙上前,凑近贾琏小声道: “若是傅试在这里,谁怕他?只如今在庙里的是她妹子,倒不好进去了。” “这话怎么说?” 兴儿一脸坏笑: “二爷,咱不是怕给她赖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