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公提出来为白羽公主治伤,大厅里立时安静了下来。 海东峰知道药公不会无缘无故的上山,必是为了这个鸟人公主而来,略一沉吟,说道:“药公啊,鸟人在冀北山西一带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还劫走了许多艺人工匠,您知道吗?” 药公道:“倒是有些耳闻,可咱们在羽境做的那些事也不光彩呀,况且道路传言,不尽不实之处甚多,咱们不要急于定论,冤枉了好人。” 海东峰道:“药公前辈,不是我驳您的面子,鸟人打到了家门口,这可是千百年来从所未有之事,此女子也是犯境的鸟人之一,若轻易放了,剑仙们查问下来,这个……” 他这么一说,鸟人也确实做下许多不妥之事,药公倒不好强要他们放人,哈哈一笑,说道:“这样吧,你们要是信得过我,我把她看押起来,我到哪里,就把她带到哪里,真相大白之后,她若有罪,任由你们发落,若是无罪,我就把她送回羽境的家里,你们看怎样?” 在场的嵩山派人物全都暗暗皱眉,心道:“这跟直接放走有什么区别,您老人家也太偏心了吧,怎么一门心思的向着外人?” 海东峰道:“一个月前,鸟人攻入剑林,捣毁雷前辈坟墓,便有此女在内,看在药公的面上,未曾严惩,盼她能弃恶从善,痛改前非,哪料她们不仅不悔改,反而作恶更多,为害更甚,竟然祸害起本境的百姓来了,若只与本派为敌,也还可以商量,一旦祸及无辜,殃及百姓,前辈呀,咱们还能饶她吗?” 他说话时目光殷切,一脸正气,厅上的众人全都心里赞同,当着药公的面,却也没显露出来。 药公也觉得有些为难,但这位公主若不保护起来,双方结成死仇,于武林,于百姓,只会更加不利,说道:“实在不能应允,就把我和她一起囚在这里好了。”长叹一声,又道:“我给她求情,现在看来,似乎是不情之请,长远来看,是对是错,犹未可知,且看老药公面上,再饶她一次吧。”说着,站起身来,向众人作了一个罗圈揖。 药公是何等身份?自从云游归来,不论是得道的剑仙,还是各派的首脑,见到药公都是恭恭敬敬的大礼参拜,药公也只含笑点头,说声请起,亲密些的才用手拉起来。今日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鸟人公主,竟然向大家作起揖来,慌得众人连忙离座还礼,有的不小心碰翻了茶碗,有的趴在地上磕头,大厅里一时间乱做了一团。 待众人重新坐定,杨敬轩道:“这女子由药公亲自看管,她自然是插翅难逃,若能潜移默化,使她终于幡然悔悟,重做新人,也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海东峰还能有什么话说,只得道:“但愿如此。” 药公笑道:“我也不是不问是非,滥做好人,只等身边的几件俗事一了,就去一趟飞天羽境,见一见大鹏国的国王,他要是个懂事理的,绝不会再无故犯境。” 海东峰干笑了两声,道:“药公心怀天下,不辞劳苦,好教晚辈们佩服,鸟人若是还有一点良心,也不会再来本境胡乱害人了。” 众人全都随声附和,对药公交口称赞。药公知道很多人言不由衷,但大家总算给自己面子,何必说破点明,当下笑呵呵的跟大家说笑寒暄。 白羽公主小声嘀咕道:“我们是好心请你们这里的人做老师,为什么说我们害人,你们才会害人呢……” 郭采莹忙一拉她衣襟,向她连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白羽公主也想药公好不容易给自己求下了情,别再言语不合,惹恼了这些恶人,再生什么波折,便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旁边有几人听到了白羽公主的话,向她怒目而视,见她不再言语,看在药公的面上,没再理她。 白羽公主的事算是揭了过去,大家说话时也轻松自然了许多,海东峰命人摆下酒宴,药公是主宾,当然是自己亲自作陪,乔庭木一桌上主陪的是杨敬轩,看来嵩山派已经把杨敬轩当成了半个主人相待。 张正、杨端、乔之华等人也都分别就坐,郭采莹、杨婉妡、白羽公主由嵩山派的几名女弟子陪着坐了另外一桌。 海东峰似乎很忙,酒宴中告退了三次,处理派中事物,药公也不介意,依旧和座中人谈笑风生。 宴罢,药公开了一个方子,请嵩山派弟子按方抓药,给白羽公主治伤。药公的手段何等高明,三副药服下,白羽公主已完全康复。 华山派听说此事后,曾派人来嵩山索要药方,海东峰推说已经遗失了,竟然不给,这是后话。 白羽公主治伤的这几天,药公又传了张正和郭采莹一套佩兰剑法,这套剑法的威力已十分可观。佩兰芳香化湿,醒脾开胃,善能清除口臭,药王门以药理入剑理,所有的剑法都和药材有关,而将佩兰剑法列为黄连剑法之后,弟子们要修习的第二路剑法是受了儒家净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影响,将佩兰的顺序排的比较靠前。 闲暇时,张正问道:“药公,您上次说去神农谷办事,还顺利吗?” 药公道:“不顺利呀,碰了一鼻子灰,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郭采莹有些不信,笑道:“不会吧,神农谷的人就这么不懂事,连您的面子都不给?” 药公苦笑道:“你们拿我当老宝贝,人家当我是老不死,又有什么稀罕。” 张正道:“神农谷太不像话,下次遇上了,不能跟他们客气。” 药公笑道:“算了,我不过多活了几岁,又不是有多了不起,人家敬我是人情,不敬是本分,你们在这里瞎着急做什么?” 郭采莹撅嘴道:“药公,您说什么呢?像您这样的活神仙天下找不出第二个,连嵩山派这样江湖上一等一的大派都得给您面子,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您?” 药公叹道:“百闻不如一见,我看神农谷现在的光景,比嵩山派更加兴旺呢。” 张正奇道:“真的吗?神农谷再怎么兴旺,也不该超过鼎鼎大名的八大剑派啊!” 药公若有所思,缓缓道:“至少表面上趾高气扬,风光无限。” 郭采莹道:“怎么个趾高气扬,风光无限,您跟我们讲讲。” 药公道:“神农架山高林密,原是人迹罕至之所,我这次前往神农架神农谷,只见山谷与外面已经有道路相连,武林人物络绎不绝,神农谷弟子每隔数十里开设客栈,迎来送往,好不热闹,好好的一个以草药为本的门派,弄得跟做生意的商家一般,直是匪夷所思,好生奇怪。” 张正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家的药好,大家才去买呀。神农谷把治病救人当成了生意做,虽然有些功利市侩,但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您老人家有什么不开心的。” 药公没有理会张正的话,自顾说道:“求药的武林人物大都能得偿所愿,病骨支离的百姓却倒毙道旁,这可不是一例两例,我在神农谷外见到许多求医的百姓,全都被拒之门外。” 郭采莹道:“有钱的百姓他们治吗?” 药公想到神农谷外一片哀嚎的情景,眼睛里闪出两颗晶莹的泪珠,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把泪水滴入瓶中,说道:“这是绝好的明目灵药,不要浪费了。”将瓷瓶收好,续道:“那他们也不治,人家没那个功夫,离神农谷还有几十里,就有人设卡阻拦了,还不用神农谷出面,都是各派的武林人物,一顿棍棒,全都打回去了。” 张正气愤道:“不治就不治吧,还要打人,真是欺人太甚。” 药公道:“我就在他们一处哨卡旁边支起了医摊,第二天,就有人请我入谷了。” 郭采莹道:“他们知道您是德高望重,天下闻名的药公吗?” 药公笑道:“知道,知道,我一出手,人家还能看不出来?当天下午,神农谷的谷主姜应龙就带着一大帮门人弟子迎了出来。” 张正道:“这么说来,姜谷主还是很客气的呀。” 药公叹道:“做做样子而已,在花厅坐下没说两句话,就问起我为何而来,何时会走,还想套问我长生不老的秘诀,真是可笑,我只是多活了几年而已,又不是真的永远不死。” 郭采莹笑道:“您就是活神仙嘛,也难怪人家动问。” 药公道:“可接下来他们说是请教,却考起我辨毒、识毒、下毒、解毒的法门来了,说起来还是有和药王门比试高低的意思,唉,这都一千年了,神农谷的人还是这么争强好胜。” 张正道:“后来呢?您赢了没有?” 郭采莹道:“那还用说,药公当然能赢了,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怎会是药公的对手?” 药公笑道:“勉强算是没有丢脸吧,当时我就说,好啊,肚子正饿,跟饭菜一齐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