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勇面色煞白,瞳孔瞪得溜圆,额头上已渗出几滴汗珠。 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死死抵在他脖颈上,刺骨的冰冷如毒蛇般缠绕至全身,令他忍不住瑟瑟发抖。 这时,他的耳畔响起一声厉喝:“让他们住手!” “住手!住手!赶快住手!” 潘勇的疾呼在群山间迅速漫延,扑灭了百姓心中的怒火,也让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孔重新恢复正常。 顾钦烽得空望向木台,却见来人是个俊朗男子,约摸二十七八岁的模样,身材修长,剑眉星目,身着一套碧蓝劲装,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凛侠气。此刻他左手负背,右手紧握的匕首正抵住潘勇喉咙,眼神中透着沉着刚毅,彷佛视万千人如草芥! “你们俩,到我这来!” 顾钦烽回过神来,赶忙背着那公子跃到木台之上。 随后,蓝衣男子朝潘勇喝道:“我若想杀你,不过在一念之间。但我今天饶你不死,汝等也好自为之,今后咱们各走各的路,谁也别招惹谁,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 “让这帮人让开!” “是是是......父老乡亲们,快......快给他们让开一条路。” 潘勇的话似乎带着某种魔力,成千上万的百姓就如同木偶般任其摆布,不一会儿汹涌人潮中就分出了一条宽敞大道。 三人迅速离去,留下潘勇一个人怔在木台上。 炎炎烈日下,满头大汗的顾钦烽呵斥一声:“喂,你还不下来啊!” 三人脱困之后,一口气狂奔十余里,那公子也在顾钦烽背上趴了十余里。 由于刚才心有余悸,顾钦烽也没功夫计较这些,可眼下他们已转危为安,那公子仍然没有下来的意思。 看着一个大男人恬不知耻地趴在自己背上,顾钦烽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立马把他扔下去。 此刻,公子早已酣然入梦,长长的睫毛如珠帘般遮住双眼,洁白的脸蛋如蜜桃般吹弹可破,樱桃小嘴娇嫩欲滴,嘴角处还挂着一丝细细的口水,与顾钦烽那结实的后背连成一处。 公子被顾钦烽的喊叫声惊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嗔怒道:“你吼什么呀,趴你背上睡一会怎么了,别忘了你是来报恩的!” 一听这话,顾钦烽怒气更盛,心想:“我只不过欠你一碗茶钱,你居然还揪住不放了!”而后没好气道:“我欠你那份人情,刚才已还清了!” “还清了?你怎么还的?刚才若不是我大哥出手,你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还好意思在这大言不惭,可真不害臊!” 顾钦烽猛地一愣:“大哥?原来适才出手那人是他大哥!不过这小子说的也没错,今天若不是他大哥出手相救,我俩恐怕没这么容易脱身,我理应向人家道谢。” 那蓝衣男子一直饶有兴致的观望他俩斗嘴,脸上还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见顾钦烽要抬起手,急忙抢先抱拳道:“多谢少侠保护舍妹周全!” 顾钦烽的脑袋嗡的一下陷入空白,面色瞬间由白变红,暗呼:“舍妹?这公子......居然是女孩!顾钦烽啊顾钦烽,你可真是彻头彻尾的糊涂蛋,稀里糊涂的跟人家去鬼门关前走一遭,到头来连人家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这要是碰到歹人,你恐怕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呆愣半晌后,顾钦烽急忙将那位公子——不,是那位姑娘放下,红着脸拱手道:“顾某有眼无珠,竟没看出您是女孩......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女孩俏皮的走到顾钦烽面前,用折扇轻轻砸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你啊,的确是糊涂蛋!但看不出我的身份却怪不得你,谁叫本小姐气质极佳,任谁都会把我当成一位翩翩贵公子。正所谓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顾钦烽偷偷瞥了一眼对方,果然在其皎白面容上发现几分女孩才有的秀气,这一颦一笑间透出的娇媚岂是男子能有。 他不禁脱口而出:“怪不得刚才感觉你的身子轻飘飘软绵绵的......” 女孩顿时羞的满脸绯红,娇喝:“什么轻飘飘软绵绵......你这小贼看着正直,怎么说话这般轻浮!大哥,你快帮我教训教训他!” 女孩望向蓝衣男子,谁料此刻对方也在死死盯着她,其目光比匕首还要锋利,吓的女孩不敢与之对视。 男人铁青着脸,质问:“铃儿,你可知错!” 女孩摆弄着衣角,怯声道:“人家哪里错了......” “还敢嘴硬!你知不知道这几天爷爷急成什么样!如今蜀中盗贼四起,江湖上也不太平,你独自一人在外面瞎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女孩不服气的仰起头,辩驳道:“就是因为蜀中盗贼四起,我才更要出来!蓝廷瑞那伙贼人妖言惑众,裹挟百姓,把蜀中搅的大乱,本小姐偏要拆穿他们的鬼话,让他们......” 蓝衣男子怒喝一声:“住嘴!这些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管的事!而且你要记住,今后不许再和那些盗贼有任何瓜葛,对他们要敬而远之,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 女孩还想反驳,但一看兄长那盛怒之状,也只能噤住了声。她撅起小嘴,委屈的点了点头。 半晌过后,蓝衣男子稍作平复,他又对顾钦烽道:“舍妹顽皮,让少侠见笑了。适才忘跟您介绍了,在下唐门唐锦,这位是我堂妹唐铃,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顾钦烽暗忖:“唐门!我记得师父说过,蜀中唐门传承千年,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武学世家。其门人善用暗器,又精通毒术,常能杀人于无形,江湖人对他们颇为敬畏。这兄妹俩原来是唐门子弟,难怪气度不凡,我也不能给本派丢脸!” 顾钦烽挺直腰背,正欲自报家门,却被唐铃抢话:“他姓顾,是昆仑派的。” “你怎么知道?” “你若不是昆仑派的,那日在茶馆中怎会那般愤怒。至于姓顾,是你亲口对我讲的咯。” 顾钦烽对这丫头颇有好感,他觉得此女机敏中还带着几分可爱,与先前认识的女孩全然不同。 他笑道:“唐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在下确实是昆仑派弟子,名叫顾钦烽。” 唐锦抱拳道:“原来少侠是昆仑派高手,怪不得身手如此了得!” “惭愧惭愧,方才我深陷重围,若非唐兄出手,我恐怕命不保矣,又如何敢称「高手」二字。反倒是唐兄您,来无影去如风,于万军从中制住敌将,这份手段才是真高明!” 唐锦摆了摆手,道:“哎,少侠休要过谦。我刚才看得一清二楚,你是为了保护舍妹才不得已分神,否则那群蝼蚁怎能困得住你。您是我唐门的大恩人,若无急事,可否到唐家堡小住几日,也让唐某略尽地主之谊。” 顾钦烽本想谢绝,因为自己与唐家兄妹不过萍水相逢,他实在不好意思上门打扰。另外他又想起当日在奔雷堂的遭遇,也害怕因此再生事端。 谁料还未等他开口,唐铃却先替他应允:“他当然得跟我回去,他欠我的恩情还没报答呢!” 顾钦烽心中叫苦,这丫头竟然还惦念着那一碗茶的事,但嘴上还得客气应道:“实不相瞒,在下还得赶路去江南,就不去贵府叨扰了。至于唐姑娘的恩情,在下不敢忘记,等将来我重返蜀中,定当去唐门答谢。” 唐铃拧起眉毛,恼怒道:“又是将来,将来是什么时候,等你将来再回来,或许我都死了!你这一走谁知道会去哪,难道我还天天蹲在门口等你不成!看来你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小贼,你要走也可以,现在就把茶钱还我!” 说罢,脑袋一扭不再看他,同时伸出小手朝他要钱。 顾钦烽尴尬不已,他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没钱的事! 以自己目前的境况,即便走了也没钱坐船去江南,可他刚才已经拒绝了唐家兄妹的邀请,此刻又不好意思反悔。 唐铃早就看出来他的窘境,心中暗暗窃喜,脸上却无不动声色,她严肃道:“既然你拿不出钱来,就得跟我走,我现在就有件事让你办。” 顾钦烽心头一凛,惊呼:“又是什么事?” 唐铃缓缓扭过身子,腰间铃铛叮叮作响,嘴角还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刚才趴在你背上睡的挺香,本小姐还想继续睡。我命令你继续背着我,一直背到唐门!” 顾钦烽还未作答,唐铃就噌的一下窜到他背上。 他只能暗自叫苦,心想:“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竟招惹到这位姑奶奶!” 唐锦嘴里憋着笑,背起手来默不作声,三人启程朝唐门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