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沈苍茫那边如何,笔锋回到南疆。 荒山密林,与北方不同,在南疆,合抱之木遍地都是,而且都是缠绕着拇指粗细的藤蔓植物,更不必说过人膝盖的杂草之类了。在这荒山密林中,枝叶宽大,遮天蔽日,野兽暗藏,即便是南疆本族之人,也是不敢擅闯。 而在这一片荒山密林之中,却是搭建这一处简单的木屋,只是风吹雨淋之下,已是破旧不堪,房顶甚至是漏了洞,门也是挂在门框上,微风一过,便是吱吱呀呀地作响,随时都可能被刮下来一样。 显然,这木屋已是不知经历过多少岁月的洗礼了。 而在这木屋前,一片较为空荡的草地上,两个女子,拿树枝支起了一个简单的锅灶,上面架着一个破去了大半的瓦罐,正自烧水。 这两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星芒与楚琴儿。 “星儿姐姐,你把热水端进去给青狐哥哥还有萧掌门暖暖身子,我去林子里看看,打些野味来做饭吧。”楚琴儿道。 “南疆的人在搜捕我们,你一个人千万不要走远,万千小心啊。”星芒运起一抹道法,伸手端起那瓦罐,对着楚琴儿嘱咐道。 “嗯,我会的。”楚琴儿冲着星芒微微一笑,转身而去。只是美眸之中,却是挥不去几分担忧与落寞的神色,令人一看之下,心生怜惜。 几日过去,楚琴儿已是消瘦几分,而星芒更是如此,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这才朝着木屋走去。 还未走近,便听到屋中一阵急剧嘶哑的咳嗽声,星芒面色之上,闪过几分担忧,轻轻推开门,把瓦罐中的热水分开倒在两个缺了些口的茶杯之中,递过一杯给屋中的萧如寐道:“快给萧掌门喝些热水,暖暖身子吧。” 这屋中光线还算明亮,只是布置简陋,一张床,一张破旧的桌子,一张椅子。 床上铺着晒干的杂草,死里逃生的龙渊,身上盖着一件黑袍,当做了褥子,面色惨白地躺在上面,胸口微微起伏,眉心处却是旋转着一团阴火,嘴角不住地抽搐着,丝丝寒气流露,双眉紧邹,显然是重伤未愈。 而椅子上,却是坐着武夷派掌门箫落魂,嘴角挂着几分血迹,显然刚才的咳嗽声,便是他的了。但见他面色亦是惨白几分,嘴唇发紫,口中寒气袅袅,身子不住地打着哆嗦,看样子,其情况竟然比龙渊还要糟糕。 “爹,快喝些热水吧!”萧如寐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抚着萧落魂的后背,目中噙泪,哽咽着道。 “呵呵,丫头终于也懂得伺候爹爹了。”萧落魂呵呵一笑,顺着茶杯,将杯中热水全部喝干道。 而星芒则是再倒一杯,将龙渊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喂他喝下。 二女一连喂两人喝了两三杯热水之后,两人面色才算是好了几分,口中不再是寒气袅袅的样子。 萧落魂轻轻拍了拍女儿冰凉的小手,知道她一直在暗中潜运鬼灵来温润自己身子,道法亏空,已是疲惫不堪,轻轻叹了口气道:“傻丫头,爹爹大限已到,活不了几天了,不如把这些灵力,给了你那傻小子的好。” 非但是萧如寐,即便是星芒也是常以仙灵之力温润萧落魂身子,但她二人道法终究太过浅薄,于重伤的萧落魂来说,根本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爹,寐儿不准你说这样的丧气话!”萧如寐嘟起小嘴,半跪着,把头埋入父亲怀中,抽泣着道。 摇了摇头,萧落魂却是将目光转向床上仍在昏迷的龙渊身上,望着他眉心处的那一团不断旋转的阴火,眉头紧邹起来。显然,他也是搞不清那一团阴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终究是老了。枉我萧落魂号称当世第一高手,却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伤了渊儿的高手只怕已是‘飞升’,比之当年横扫正道十多万高手的九尾仙狐更为厉害!在他手下,我甚至撑不下二十招,能捡回条残魂断魄老命,已经是很不错了。”萧落魂摇了摇头,自嘲道。 原来,萧如寐被狐女挟持之后,便曾试图以“鬼王灯”来击杀她,却是被封印了道法,只得乖乖地被缚至南疆枯藤山。但她动用鬼王灯,却也使得萧落魂察觉到女儿危险,寻着踪迹,一路追到了南疆。 当时,恰逢沈苍茫墨玉黑麒麟轰击而下,萧落魂见龙渊避无可避,只得展开全部道法,将其解救出来。但饶是他道法通天,却也无法护全龙渊,更是身受重伤,险些当场殒命。 而当时萧如寐之所以带着楚琴儿忽然离去,便是萧落魂将神念之力传入“鬼王灯”之中,将龙渊已被自己救出的消息传给了她。 听说沈苍茫竟然是“飞升”过后的旷世高手,星芒神情一顿,但瞬间便又是刚毅起来,银牙紧咬,对自己要苦修道法,找他报仇的打算,非但未因此而消减,反而更是强烈了几分。 “爹,你一定会没事的!”萧如寐摇了摇头,望着父亲,一双眼中噙满泪水,却是充满希冀地道。 摸了摸女儿的头,萧落魂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龙渊,见他呼吸逐渐平稳,虽然体内寒气比自己还要厉害,但听女儿说他修炼出了一种极为阴桀的阴火,知道他死不了,便也放下心来。 “寐儿,爹爹问你话,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萧落魂忽然道。 “嗯!”虽是不明所以,但萧如寐仍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自从她跟随了龙渊之后,先前的骄纵,已是逐步收敛,化为了惹人喜爱的乖巧。 “此子将来的成就,必定不凡,但他心属不专,虽然会为你拼杀千里,但他日遇到别的女人,只怕仍还是会动心。即便这样,你还是深爱着他,不离弃他吗?”萧落魂郑重地问道。 闻言,星芒不禁心中一颤,将这问题,放在心中,悄悄地问起自己,但答案,一时间却是茫然。 “会!”哪知,萧如寐却是毫不犹豫地道。 “想清楚了再点头!”萧落魂微微呵斥道。 “这个问题,女儿早就想过了。”萧如寐微微扁起小嘴,颇含委屈地道。 见女儿如此,萧落魂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变得几分苍老的面庞之上,浮起一抹悲凉。毕竟,身为父亲,怎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得到最大的疼惜与怜爱? 无奈地点了点头,萧落魂再朝龙渊望去,见他眉心处那一旋阴火依旧静静地转动,桀骜的面庞之上,却是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莫名,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萧如寐的小脑袋,道:“既然如此,那老夫搭上的这条老命,也算是值了。如此,便也只能希望,等这家伙醒了之后,对你会好一些吧。” “爹。”眼眶儿一红,萧如寐满怀愧疚地垂下了头。 “傻孩子,为了自己的女婿,这条老命,又算得了什么?”萧落魂戏谑地道。 “星儿。”朝着坐在床沿,微微有些发呆的星芒望去,萧落魂柔声道。 “萧掌门。”身子一颤,星芒忙忙起身道。 “怎么,不叫一声义父了吗?”望着星芒,萧落魂脸上浮起一抹慈祥的微笑,双目之中,也是泛着慈爱地道。 “义……义父。”星芒微微顿了一下,低头道。 满意地点了点头,萧落魂伸出手,一串似如无数水滴串起的手链,泛着晶莹柔美暖光,朝着星芒递去,面含愧疚地道:“义父时日无多,能不能活着走出南疆都还是未知,只能寒酸一点,这‘净水手链’非是鬼道之物,便送你防身,也算是作为义父,送你的嫁妆了吧。” “义父!”望着那手链,星芒心下感动,但却是不禁迟疑。 “傻丫头,渊儿对你,义父心知肚明,绝不会因为寐儿,而逼你退出的。不要忘了,你也是我的女儿,作为父亲,我同样不希望你受苦。这是义父唯一能给你的了,收下吧。”萧落魂望着星芒,静静地道。 “谢谢义父。”星芒再不拒绝,轻轻将手链收起。只是,手指落在萧落魂手掌,却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个昔日冠绝天下的枭雄,今时今日,真的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只怕当真如他所言,时日无多了…… 如此,一股暖意流遍心田,对萧落魂的敬意也是不知不觉间化为一种浓浓的父女深情,见他说话间已是粗气微喘,漆黑的发丝,此刻也是得见灰白,语气也是苍老了几分,不觉更是悲搐,两行清泪,悄然流落。 噗—— 正是暖暖笑起的萧落魂,忽然间面色涨红,如了结了最后一丝心愿一般,再无力与体内邪魔抵抗,一口鲜血,狂涌而出,扑打在地上,猩红一片。 “爹!” “义父!” 二女望着坐在椅子上,身子急速衰弱下去的萧落魂,都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忙忙上前扶住了他,手掌齐按,贴在他背后,将仅存的法力,传输而去。 偏偏也是在这时候,出去寻找食物的楚琴儿慌张而来,煞白的脸色望着萧落魂跟前的一滩鲜血,面色更是难看起来,额上豆大的汗珠落下,“砰——”地一声砸在地上,道:“南疆的人……朝着这边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