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尹玲珑究竟如何以为,在她这里算是交代完毕,剩下的,还有两小无猜的西凉,心事重重之际,计雪然只身来到了生养自己之地,卧龙山庄。如今妖宗大灭,诸葛千机智谋阵法让天下豪门无不赞叹佩服,多半门派受损的掌门时常亲至卧龙山庄,讨要一些阵法,以护门派之地。今日,从英堂中没有外客,计雪然同诸葛家众人一同安坐,诸葛西城提杯喝茶,后道:“雪然,听说尹兄将你的长老之位撤除?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题已来,计雪然一改容颜,思夺度片刻,轻声解释:“其实,此事是雪然自己所提,若再担当长老之位,恐有不适。” 诸葛千机摇头笑道:“雪然不应啊,除妖之捷中,若不是你最后引动天雷完爆大阵,天下哪来此时的安宁,若说功劳,你也是当仁不让啊!就凭这一点,就算你不按当日之约,也绝不会有人能说什么,你心里也不应有这等想法,看来芳竹也想多了。” 几人应和,计雪然心中却明白几人不清,却又难以启齿,顿了半晌,下人告知诸葛西凉快要从庄外返回,若是等着诸葛西凉回来再讲,计雪然更是难于开口,终于,计雪然摇了摇头,长叹道:“舅舅,舅公,其实雪然是有原因的,并不单是因为当日义父的承诺。” 诸葛千机疑问道:“雪然还有何种缘由?” 再也按捺不住,计雪然终于将自己因异遇要迎娶未央宫千金萧冉儿,故而要退去长老一位讲述清楚。这计雪然一说不要紧,诸葛千机兄弟,外加一个诸葛西城,三人瞪大了眼睛望向计雪然,顷刻间脸色凝重甚深,计雪然尴尬的咳了两声,道:“舅公舅舅,此事,你们怎么看?” 诸葛西城先抬眼望来,小心道:“此事若是当年,是坚决不行,可此时正魔交好,也并无大碍,只是雪然,尹师兄是如何态度?” 计雪然道:“义父是支持雪然的,此时是看舅舅和舅公的态度了。” 诸葛西城皱了下眉头,道:“想必姑父也是赞同的,此事在大面上看也是好事,不过雪然恐怕心中还有别的担忧吧?” 诸葛西城口中担忧,暗指什么,计雪然心中领会,隐约的点着头,这时诸葛千机叹气道:“罢了,此地也无外人,没什么要顾忌的,你外公本就是未央宫人,见你能迎娶未央宫千金,他自然高兴,此是于私,他定然支持,于公,对江湖也是喜事,雪然,你意已决,我同你二舅公和你舅舅都不会反对,只是其中有些杂事,是别人帮不了的,你好自为之。” 计雪然站起身来,施礼道:“雪然多谢舅公舅舅赞同,至于其他事情,雪然只好尽力而为了。” 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外面走来,诸葛西凉粉红衣衫,瘦弱的身子比之当日丰满些许,紫色菩提一眨一眨,望见计雪然,激动破口:“哥哥!” 计雪然噌的从座位上坐起,似笑非笑的望着诸葛西凉,诸葛西城见西凉极为欣喜,心中反而有些失落,先道:“西凉你回来的正好,快快恭喜你表哥吧。” 诸葛西城一言,计雪然尴尬的望回一眼,诸葛西凉疑惑,问道:“听闻哥哥已退去长老一位,这又怎会是喜事?” 诸葛千机心知诸葛西城的用意,佯笑道:“西凉误会了,那根本算不上正事,再过些时日,未央宫的大小姐便是你表嫂了!”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又一个有情女的心头,诸葛西凉愣在原地,紫菩提直直的望着计雪然,那双瞳映着光芒,原本就水汪汪的,此时更有一层雾水,看不出从何而来。日盼夜盼,终于把计雪然盼回来,却等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西凉本就腼腆内向,对于情感一事从来都只放在心头,对于计雪然,诸葛西凉更多了一层敬爱的情感。脑中轰隆了半晌,诸葛西凉强子压制住心中的跌荡,强笑道:“那真的要恭喜…恭喜哥哥了,西凉还有些事情,先行退下了。” 言毕,诸葛西凉娇弱的身子缓缓转过,向着门外走去。计雪然心中大喊止住,却只能在面上焦急几分,诸葛家人望见一切,默默摇头,沉默不语。半晌,诸葛西城缓缓起身,道:“雪然,跟舅舅来。” 计雪然跟在后方,两人走到了诸葛西城的房间中,诸葛西城凝重的脸色,叫计雪然坐下,这舅舅和外甥,好像是首次这般交谈。 诸葛西城亲自为计雪然斟了一杯茶,放于计雪然胸前。计雪然有些受宠若惊,欲起身。诸葛西城摆手道:“坐下,没那么多礼节,与我谈谈。” 计雪然无奈坐下,心中忐忑不安,道:“舅舅,你是不是有事要和雪然讲?” “唉…”诸葛西城抿了抿茶水,长叹口气,开口道:“雪然,你自小在山庄长大,舅舅问你,西凉心中如何对你,你可清楚?” 计雪然抿了抿嘴,牙齿已经咬上了下嘴唇,长久过后,双眼闭上又开,慢道:“雪然自出生便在山庄,一直同西凉妹妹相处一十三年,这其中有着不可磨灭的亲情,之后的日子中,变故徒增,雪然同西凉也不再是当日孩童,直到今日之纪,懂得的事情也多出当日太多,西凉对雪然的心,雪然明白,只是…” “嗯,明白就好,雪然,我再问你,这些年来,你可喜欢过西凉?”诸葛西城紧盯着计雪然眼神丝毫不见放松。 计雪然眼瞳放大,随即恢复,脑中不停闪过西凉的面容,痴痴道:“舅舅,其实,雪然也不晓得对西凉是怎样一种感情,亲情之中,总还有点点复杂的情绪,也许,那应该就是那种喜欢。” 诸葛西城闻言,不停点头,脸上也算冰川融化,浮出一丝笑容:“不用解释,这些年来舅舅了解你,既然你也喜欢西凉,那舅舅就替西凉欣慰了,至少西凉没有多年来的单思于你,罢了,谁让我这外甥魅力太大呢,呵呵…” “舅舅…您也不怪我吗?” “怪你?为何要怪你?只是雪然,你这桩婚事,西凉伤心只会埋藏心中,却还是会祝福你的,至于你那师妹,恐怕不是那么…” 脸上忽然愁绪万分,计雪然点头道:“玲珑师妹知道后,大闹了一场,已有好些天不搭理我了,舅舅,这种事情,雪然真的毫无办法解决,好像比斩杀焰神还要困难许多。” 诸葛西城满脸的释然,缓缓摇头,叹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情之一事也是修行途中的劫难,解铃还需系铃人,雪然,玲珑和西凉心中如何解读,还要靠你自己去争取了。” 计雪然缓缓的站起身子,木讷的点头,夕阳西下几时回,没落的身影落在溪边,红衣男子独自一人走到月凉山下,当日伐下的紫青竹已经尽数恢复,清凉的溪水流淌,不时有鱼儿从中跃出。溪边,诸葛西凉瘦弱的身子娇弱的站立,粉红的长衣似乎永远都稍大几分,在微风中摇摆。 齐腰的长辫任由散开,带动之下,险些带到了计雪然的面庞上。诸葛西凉愁眉不展,薄唇微翘,心中百感交杂,后面传来喘息之声,顿时让诸葛西凉的胸腔更加剧烈躁动。西凉顿了良久辗转过身子,愁眉下强佯出一分笑容,缠道:“哥哥怎来的无声无息,吓了西凉一跳。” 这张令人怜悯的面容深深印在计雪然脑海之中,心中忽然隐隐作痛,就是当时在尹玲珑面前也没有这般难受,计雪然抿了抿嘴,两齿相扣,腮下抖动几下,柔声问道:“西凉,哥哥讲个故事给你听,好吗?” 竹叶划过了两人面颊,诸葛西凉心中摇头,却忍不住又被计雪然那张期盼的神色打动,道:“哥哥讲便是,西凉在听。” 计雪然眼露感激的不停点头,顿时宽慰了很多。诸葛西凉同尹玲珑不同,计雪然想要将毒瘴深渊的事情详细的告知诸葛西凉,为的只是要西凉清楚自己当时的处境,先拨开情感一事不说,相信定会得到西凉的认同,但关键还是要看对方听不听,尹玲珑一气之下连事情究竟是怎样都误会,更不要说听计雪然讲述,显然不行,而西凉不同,西凉自小知书达理,情感柔弱,即便是此时认为计雪然要讲自己同萧冉儿的情感,还是强行压迫自己听下去,这让计雪然一时间既是心痛,又是感动。 隔了一会儿,计雪然终于开口,他双眼就紧盯着诸葛西凉,自移山道宗的督正大会说起,诸葛西凉的脸上开始恍悟,过了一会儿又紧锁眉头,直到最后,脸色又红又白,诸葛西凉带着害羞的欣慰,露出久违的甜笑。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西凉还以为哥哥…”诸葛西凉红着脸颊带笑,欲言又止的说了半句话就停下,计雪然也是满脸的红晕,接道:“事情不是西凉原本想象的那样,不过对于冉儿…” 虽然事出有因,但计雪然对于萧冉儿,情感自然一分不薄,若说只是因为毒瘴深渊之事而娶萧冉儿,那计雪然心中直感对萧冉儿不起,忍不住又想解释。孰不知若再为自己解释,恐怕又起了反作用。但诸葛西凉便总是让人这般喜爱,她笑道:“哥哥无需解释了,西凉都清楚,你身兼大责,迎娶萧家姐姐乃必行之事,之后你二人成亲,若哥哥对萧家姐姐没有感情,那也着实对不起萧家姐姐,哥哥,西凉清楚你的,西凉祝福,今后你们二人能够甜美幸福,能见此刻,西凉比什么都高兴。” 计雪然感动万分,爱痛交加,这样的女子当真的天下难寻,心道若尹玲珑能有西凉一半之心,也不会现在这样。计雪然气喘颤抖,身子前移,情不自禁的抱住了诸葛西凉,一时间,诸葛西凉柔弱的娇躯尽在怀中,西凉红晕着脸颊,眼神中却多出几分失落,随后,那双手抬起,也紧紧抱住了计雪然。 良久,两人渐渐分开,计雪然含笑的望着前方女子,忽然皱起了眉头,只见诸葛西凉白嫩的额上,双眉之间稍上有一条发黑的痕迹,若不是这么近的距离,还难以发现,计雪然发现这道痕迹,已经不是首次,连声道:“西凉,你额上怎有条痕迹?” 诸葛西凉还未回神过来,已经被计雪然拉着弯下了身子,对着溪水望去。阳光照耀,处处光明大亮。诸葛西凉低头凝视半晌,抬头问道:“哥哥怎又这般说,西凉没有发现啊!” 计雪然一愣,凝望过去,瞬间奇怪连连,诸葛西凉的额上光滑白嫩,哪有什么黑色印记。莫非是看错了?计雪然心中嘀咕,只感奇怪,这若是首次,些许是神情恍惚,但二次发现,其中定有些不适。念及到此,计雪然连忙抓起西凉的右手,掐住了脉搏,眉头缩成一团。 诸葛西凉也未挣脱,任由计雪然把脉,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计雪然缓缓的放下西凉右手,脸上错愕,道:“奇怪了,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西凉,你随我去趟青竹居吧,让外公看看你是否有恙。” 诸葛西凉突然捂嘴欢笑,道:“哥哥定是被婚事喜上了心头,你说我额上有黑影,可我从未发现,你却非要在西凉体内查出点病恙来,这不是嫌弃西凉没病吗?”诸葛西凉少有的调笑了计雪然一番,计雪然脸上又红了一把,心中念叨也是,但欢笑之余,总有意无意瞥向西凉的额头,心中,似还有丝丝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