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漆黑一片,若不是夜能视物,根本就辨别不出方向,计雪然也不用双眼,神识中捕捉着那丝微弱的真气,寸步不停的追赶过去。天色已晚,不知追赶了多长时间,计雪然已经冲出了洞口,月光洒下,早已不是河洛山界内。 “方才委蛇曲折,但大致应是西北方向,难道会去阴山?”计雪然自言自语,与妖气越来越近,再过片刻,可能连苏千计的身影都能望见。 计雪然虽然修为高深,更加擅长隐藏真气,但对方毕竟是妖宗舵主级别,大难不死之后,谁也不知苏千计修为又有何变化,计雪然如此追踪,却是意外托大,前方苏千计眯着双眼,不时回头遥望,鼻中传来冷哼的声音:“哼,既然你想早些死,我就成全你!” 言毕,苏千计加快了速度,后方计雪然眉头一皱,心知对方已经察觉,索性不再收敛,五色神光罩猛然现身,传音道:“苏千计,你且留步,在下心有疑问,若你能告之在下,我绝不会于你为难!” “毛头小儿!竟也学会出奸耍诈,有本事你便追上来,苏某人送你去见计文泽!” “定饶你不得!” 苏千计山羊得道,御剑飞行的本事远没有风舵高明,原本计雪然若是用尽全力去追赶,只不过在盏茶之间,但此时苏千计似乎得了御空真传,速度一丝不慢,追了整整一个时辰,仍旧是仅能看到身影,这令后方的计雪然惊讶不已。 下方景象一变再变,计雪然再也按捺不住,五色神光罩撤去,直逼前方,此时远处烟雾缭绕,不知是第几次,又到了阴山毒瘴深渊处。前方苏千计端立山崖旁,冷冷的盯着上方,计雪然随即追到,稳稳的落到苏千机前方五丈之地,四目相交,几要迸出火花。 “毒瘴深渊一战,妖宗遭天雷大惩,你方长老都未能逃脱,想不到竟被你脱身而去。”计雪然凝视四周,发现并无异处,才开口讲道。 苏千计嘴角上翘,阴阳怪气道:“好个遭天雷大惩,当日我见你心性单纯,没想才过几年,诸葛家的那套说辞也被你学了去,呵呵,那照你这么说,计文泽被人所杀,是否也是惩罚?恩?哈哈哈!” 计雪然当日心性再过温和,也不容许别人玷污父母名声,此时比之当日多了血性,怎能容许苏千计这般挑衅,当即也不再开口,赤手空拳便杀向了苏千计。 苏千计见计雪然火速攻来,连忙挥起衣袖,妖力自周身尽数转移到广袖之上。计雪然两手凝聚了弥宣真气,淡淡的光焰附着在双掌上,形成真气刀影。一个是妖宗舵主,一个是人宗奇葩,广袖对刀光,二者俱是强劲,丝毫没有一方呈落败之象。 广袖长有一丈,两只都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妖力控制下,奈何计雪然真气刀影能切断铁石,却切不破这广袖半寸,不仅如此,计雪然左右来回,而苏千计却无需移动,定在一丈开外,竟还有几分自得。 “都说弥宣心法玄妙不已,没曾想连我这两只袖子都奈何不了,当真是亏了这弥宣二字。”苏千计眼望前方,阴阳笑道。 计雪然听言,知这苏千计诡计多端,此时言语无非是要分散自己的心神,无需太过在意。可话虽如此,但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心念一到,计雪然冷哼一声,瞬间左转,苏千计望见连忙挥动衣袖,但计雪然并不停留,似是画圈一样,将苏千计为中心转了一圈,手中自也未曾收回,数十道金针被射入土地中。 苏千计眼上神通高绝,自然也看道那些金针,不等计雪然有任何机会,苏千计双眼白光突现,射向周身地下,计雪然见后大皱眉头,这苏千计果真狡猾,连一丝下手的机会都不给。毕之道,吾之行,计雪然暗暗坐定,胸腔中一股真气膨胀,撑过喉咙,凤鸣出。 凤鸣出,通天地,晓风万里无。贯彻天地的尖锐比当日面对焰神之时还要杀伐,二人周身的尘土俱被震得飞舞,连毒瘴深渊上的白雾也受到了音波的波及,胡乱散开,复又重归一团。凤鸣杀招不管是何时何地,总有这般轰动的效果。 苏千计自一开始便眼光从未离开过计雪然半瞬,计雪然欲做凤鸣,苏千计自然察觉,可即便是六识封闭,还是被这计雪然全力之下的凤鸣影响些许,不禁后退几步。与此同时,计雪然呐喊凤鸣,双手依旧不闲,又是道道金针射进方才地面。此时凤鸣余波刚过,苏千计刚欲毁掉金针,突然异响忽生。 计雪然双手结印,不知口中念叨什么,猛然一声暴喝,九道火红色的长柱自苏千计周身暴起,火柱顶端延伸至三丈,弯曲向内,融合一起,远方望去,正是一个鸟笼,将苏千计困在其中。 至此计雪然还是毫不停歇,咬破食指,喷在火笼之上,又拿出几根金针射在地上,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案。火笼内,苏千计眼神并不惊慌,他广袖收回,冷冷的盯着这火龙,似有赞叹,似有嘲讽。直至计雪然停下身子,苏千计才笑道:“这阵法苏某人还是首次见到,不知是何名?” 计雪然盯着笼内妖人,冷道:“此阵无名,乃我自创,你也无需打探,震源便是我本体,若你想破阵,除非先杀我。” “哦?哈哈哈哈!”苏千计非但毫无畏惧,反而高声肆笑,两手靠近,左手伸进右边袖子之中,道:“果真是天纵奇才,阵源设在外面,自然是无法逃脱,可这阵法乃是火阵,你可知我木舵乃是火狐长老部下?” “恩?”苏千计似乎另有他意,计雪然暗凛,凝视苏千计,只见苏千计左手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火红色的瓶子,瓶子极小,仅为食指长。 “糟了!”计雪然暗骂一声,竟然忘了苏千计也属火狐部下,那红瓶乃是火狐一脉亲传秘术之物,名为“通天火界瓶”,配之火狐一脉的秘术,能吸入万众火元。不等苏千计拔出瓶塞,计雪然连连接引,右手食指一挑,地上一根金针飞入火阵中,瞬间火光大涨,九道火柱上飞窜出九道火光,直射苏千计。 火光射来,料你是千年顽石还是玄铁金刚,终究落个千疮百孔,此时苏千计也有些慌忙,通天火界瓶还未拔出塞子便扔在地上,广袖瞬间抖动,将自己为了个结结实实,便是一丝气焰也钻不进去。 火光之下,通赤内外,计雪然眼睛冷盯其中,一丝不动,猛然间一声闷响,恍如长枪刺到金沙中。火光终究不是实物,闷声过后便消散开去,计雪然紧皱着眉头,火笼中,苏千计广袖围成的圆球竟然未曾半点破坏,完好无损。 “好一双广袖!”计雪然不禁赞叹一声,虽是如此,但袖内苏千计却是苦不堪言,上次一经同初六之战,广袖破碎,苏千计重新练就一双袖子,并且心神合一,比之前那双袖子不知要强劲多少,而方才那火光看似微小,但却如泰山压顶,山峰朝下的压来,袖子看似无事,倘若真是破碎,苏千计也要魂归黄泉了。 “苏千计,我且问你,你家主公姓谁名谁,现居何处,我爹是否死于他手?若你能如实相告,我计雪然放你一命,绝不食言!”计雪然终究是心有牵挂,恻隐之心生出。 “莫说我不知主公身在何处,便是知道,又怎会告知于你?计雪然,你修为高深不假,可还没到至于我死地的境界,此阵乃你周身火劲所维持,一时三刻自然无事,但若是个把个时辰过后,恐怕你连御空的力气都没有,届时看我如何送你去阴曹地府!”阴阳之声自袖中传出,计雪然思索再三,闷哼一声,双手又开始结印。 地上金针暴起,速速飞窜,九根金针没入火柱中,瞬间火光大现,连计雪然的面庞都被照的通红,只见那火笼上方逐渐下压,一时间缩到了一丈高度,计雪然不停发动真气,火笼愈发下压,没过多长时间,已经压上了苏千计的袖子。 袖中,苏千计只感五岳三山被放置上方,加之灼热之感愈发浓厚,已是困苦不堪,而那水火不侵的袖子也传来焦糊的味道,怕是过不了一时三刻,便命丧火笼之下。 “苏千计,我再问你一遍,你主公到底何人,身在何处,家父究竟是否死于他手?若你再拼死抵抗,计某人便送你上路,大不了再去盘问泷泽真人!”计雪然汗水湿透了衣襟,显然已耗费了七八力道,只等苏千计服软求饶。 苏千计山羊得道,诡计凭的多端,他心知强撑下去必是一死,连连道:“我明你疑惑并不难,你先撤去这劳什子火笼!” 计雪然道:“七舵主中,诡计多端唯你最甚,休要耍滑,我计雪然言出必行,只待你告知与我,我定然放你!” “我生死就在你手,你将火笼抬高,我左右逃不出去,你还担心什么,如若不然,大不了我苏千计命丧于此!”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喊出来。 计雪然咬了咬牙,心知自己真气所剩不多,最多再维持一炷香的时间,苏千计若如实相告,时间肯定够用,倘若已有异动,即可斩杀便是,念及到此,计雪然也不言语,右掌艰难抬起,那火笼也缓缓长高,苏千计立刻便大喘了几口粗气,计雪然还未开口,笼内苏千计焦烂的袖子缓缓收回,那不可一世的木舵舵主疲惫不堪,长袖脱在地上,显然是抵挡方才的火劲耗费了大量真元。 “我已应了你的要求,实话于你说罢,这火阵我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若你故意拖延,我只得痛下杀手,现下,你如实道来。”计雪然镇定了几个喘息,郑重道来。 苏千计见此,心知计雪然已经下了决心,眼珠在眼眶中打了几个来回,忽然嘴角一遍微翘,稍纵即逝,道:“如今我已是案上鱼肉,任你宰割,但若我完全道来,出去大阵同样一死,故而,苏某人不能完全告之。” 计雪然闻言,大皱眉头,也不言语,真气明显躁动起来,见此苏千计连连道:“且慢动手,苏某人虽说不能完全告之,但也不敢尽数隐瞒,凭你的智谋,一猜便出。” 苏千计面容镇定,丝毫看不出有何做作,计雪然左右思索,嘴中硬挤出一字:“说!” 听言,苏千计负手而立,慢道:“我家主公通阵法,晓谋略,精秘术,绝修为。你身兼几家功法,其中便有他的冠修,而利益相争,你爹自然也是我家主公的绊脚石,哼哼,苏某人这几句话,你几乎不用细细思索便能知晓。” 字字轰鸣,震撼计雪然心头,若这苏千计所言不假,凶手不出这几家,孔雀谷,未央宫,玉刀传人,再加上金身真气,便就是明王寺,但玉刀一脉仅剩修明,绝不可能,明王寺更是毫无理由,剩下孔雀谷同未央宫,这根本不用思索,谁也明白苏千计说的便是未央宫,想到此,计雪然猛然盯着苏千计怒道:“无耻妖人!死到临头还要蓄意挑拨,设计陷害,今天定不饶你!” “哈哈哈…想我苏千计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早知你必不相信,终究害我,倒是我苏千计多嘴了,苏千计在此,要杀要剐随你便!”苏千计负手而立,这一世妖王此时却有大义凛然之势,仅凭这副样式,计雪然伸出的双手半途停下。 滚滚真气憋了回去,计雪然不甘如此,又道:“我爹与未央宫素无仇怨,外公又是身出未央宫,他们有何理由要暗杀我爹?再者未央宫修为最高的便是萧信,他的修为虽高,但也没有你说的那般出神入化!” 苏千计在火笼中走动了两步,计雪然未曾注意,那通天火界瓶已经被苏千计挡在了身后。“哼,愚昧无知,我家主公的心思,若被你等猜去,还有何高深之言,总之我已道出,你也该放我出去了!” “休想!中秋之时便是我同未央宫大小姐完婚之日,你定然知晓,此时你借机挑拨,绝不能饶你!”非是计雪然出尔反尔,只因这苏千计的话语,如何令计雪然也无法相信,加之当年自己被苏千计智困水牢,已然认定这厮是蓄意挑拨。 “哼,乳臭未干,妄想伤我分毫!收!”苏千计忽然跳起,两手结印,计雪然大惊之下望见,那通天火界瓶已经不知何时拔开了瓶塞,计雪然直呼上当,连忙运起十成的功力,地上金针尽数射入火柱。 与此同时,苏千计右手食指朝天,猛的甩下,直指火瓶,顶端的九道火柱相交处齐齐向下延伸,对着火瓶便冲去。 “锁!”一声暴喝,计雪然双掌已经拍到大地上,此时并未有什么巨响,反而充斥了旺火风吹的声响,火笼得计雪然最后操控,直直下落,倘若完好无损,便是十个苏千计,也要被烧成灰烬,但通天火界瓶已然发威,火笼已被吸入了一半。 饶是只剩下一半,苏千计也绝不敢大意,他真气御起火瓶,飞速逃出火龙外,正当时,火笼强劲扣下,响彻天地的轰鸣震散了毒瘴深渊上的白雾,大地尘埃漫天,就连计雪然都险些站不稳,此时身体空空,再难提出多余真气,方才那一下,乃是用尽了力气。虽是如此,计雪然恨咬舌尖,强提真气,御空高上,仔细的盯着下方火笼处。 尘土飞扬,月光之下银灰一片,计雪然凝视下方,神识慢慢探去,刚一过去,计雪然大惊后退。下方尘土之中,苏千计踉跄走出,宽广的袖子已经不见,黑枯的手臂渗透着血滴,那一撮山羊胡子也仅剩少半。 “计雪然,你修为在我之上,但难夺我性命,今日之仇,我苏千计若不能报,死不瞑目!”苏千计边说,边把瓶子又拿在手中,计雪然知道苏千计依仗火瓶神通撤去了火笼的大半力道,但火笼乃是计雪然通身弥宣火劲又夹杂离火神石之威,尽管不到半数,也足让苏千计是奄奄一息,若再拖延,恐怕突生变故,体内残留的真气丝丝游走,弥宣火劲耗尽,还有沧澜,数十把金针攥在手中。 “放!”随着苏千计一声叫喝,通天火界瓶被丢在地上,瓶口中火喷出熊熊火焰,眨眼前还是尘土飞扬,之后的尘土似乎都被点燃,偌大的毒瘴深渊崖边,滚滚火焰弥散,计雪然根本还未出手,便已经被这滔天的火海困在其中。 虽然自己火劲高深,但无奈已然所剩无几,计雪然被困火海,危险不多,但那苏千计,此时已经逃离远去,若再寻他,怕是到了猴年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