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分神关注信纸上的字迹,完全放松了对自己手里这只“大猴子”的警惕。 这“大猴子”本可以让上头的字迹立即显现出来,但它之所以没有这样做,等的便是这样一个机会。 此时它看到凌晨上钩,一张老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然后突然抬起头,一口浓烟朝着凌晨的脸上吐了上去。 这浓烟速度很快,再加上两人因为信纸的关系距离又近,等凌晨发现这口浓烟跟之前不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瞬间便被这一大股浓烟包裹了进去。 只见凌晨的面色一垮,眼神也同时变得呆滞起来。他身体在原地摇摇晃晃了几下,脚下往前一个趔趄,“噗通”一声倒在了旁边的大床上。 这“大猴子”感觉捏住自己脖子的力量消失,顿时恢复了自由。 “我哔哔哔,这就是小瞧你哔哔的下场,让你尝尝老子的非凡梦魇……” 看到凌晨被自己制住,这“大猴子”立即卸下了胆小懦弱的面具,再次恢复本性,一时出口成脏,对着躺在床上的凌晨又开始嚣张起来。 “嘿嘿嘿,让我看看你这小兔崽子在做什么噩梦呢……” 这“大猴子”不紧不慢地来到凌晨的脑袋旁边坐下,伸出一掌覆盖在他的头顶上,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没过一会儿,它那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贱兮兮的笑容。 它进入了一片全新的世界。 此时它正身处在一条两侧满是商家的街道上,身边熙熙攘攘地人来人往。温暖的阳光照在人们的笑脸上,仿佛让他们的笑容里都充满五彩的光芒闪耀。 这些人,有的三两人结伴,一边闲逛一边八卦;有的一家人站在小摊位前驻足,孩子高兴地挑选糖人,大人跟摊主讨价还价;还有人从商铺里出来,商家微笑着送到门口,接着又招呼街上的熟客进去,两拨客人在门口碰见,互相问候说话…… 悠闲而又蓬勃,热闹却不嘈杂。 一片繁荣和谐的闹市气象。 但在这街道一个角落的阴影里,一个满身褴褛的小男孩跪伏在地上不发一言,身前的破碗里空空荡荡,只有碗底几点脏兮兮的泥巴黏在下面。行人从他身边经过时,都纷纷选择避让开来。 绕行的人们,没有一个愿意多看他一眼。 阳光和阴影,嬉闹和孤寂,行人和小男孩…… 眼前的一切仿佛被中间那条分界线彻底区隔开来,两边处在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就算擦身而过,也永远不闻不问,两不相见。 看着小男孩的脸,“大猴子”快乐地笑起来。 因为他是凌晨。 只是贫穷?只是视而不见?这可不够! 你的噩梦还差得远。 “大猴子”打了个响指,街道的远处便出现了一个年轻的纨绔公子,两个下人低着身子在他身后跟着。 这纨绔公子一路大摇大摆,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走过凌晨身边的时候,他仿佛完全没看到这里的地下还跪着一个人,一脚就把凌晨身前的破碗踢开了。 这只破碗,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只是垃圾,但是对于凌晨来说却很重要,这是他唯一的财产,也是他的生计。他舍不得这只碗被损坏,便连忙爬过去想要捡起来。 纨绔公子低头看了这个正在地上爬行的乞丐一眼,连忙后撤一步,抬手扇着鼻子,一脸嫌弃地骂道:“哪里来的臭花子?” “拿个破烂挡爷爷的路,把大爷新做的花鞋都给弄脏了!你赔得起吗?”他示意身后两个下人,“你们俩,给我上去教训好好一下他!以后都给我提前探好了路,大爷信佛,眼前不允许出现这种肮脏的垃圾。” “遵爷爷的命!” 走到凌晨面前,方才还弯腰躬身的两个人立即把腰板挺得板直,身形显得高大得多了,脸上的堆笑也换成了寒霜,居高临下的看着凌晨。 “你这个臭小子,一顿打换你免赔爷爷脚下的那双新花鞋,这个便宜你可赚大了。” 然后没有一点意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脚朝着凌晨身上落下。 四周瞬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凌晨蜷缩着身体,眼睛透过双臂的缝隙,怨毒地看向外头这些残酷对待他的人。 “吆,看这小子年纪不大,没想到还挺抗揍的。” “谁说不是呢,不过看他瘦骨嶙峋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扛不住了。” “那可说不好,你看他看我们的眼神,心里可恨着呢。” “恨有个屁用,穷成这样,早晚饿死了拉倒。” “那咱打个赌怎么样,看他这回能被打死不能,我赌不能。” “谁那么无聊,跟你打赌。” “赌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聚贤楼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没有一句污言秽语,但没有一句不是带血的利剑,猛刺着这个世界的良心。 “大猴子”越看越觉得快乐,但它显然还没有过瘾。 “好了,大爷的气也算消了。别再把他打死了,大爷这一片佛心可见不得这些个东西。”这纨绔公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雪白的牙齿。 他指使两个下人道:“把他给我丢到城外去,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看着晦气。” 两个下人应了。其中一个从旁边拖过来一个大板车,两人将奄奄一息的凌晨给抬了上去,连带着他的破碗也一起扔上去…… 然后,“大猴子”眼前的场景一变。 这是城外一片荒凉的乱葬岗。 几只老鸦站在一棵枯死的歪脖子树上,一双双血红眼睛贼头贼脑地盯着树下一个大坑,不时地发出几声“嘎嘎”的惨叫声。它们看到“大猴子”过来,纷纷惨叫着飞了起来,绕着它的头顶飞在天空中不愿意远离。 在这大坑边,凌晨瘫软地趴在半掩雪中的荒草和枯骨上,那只破碗被扔在一边,已经碎裂成了几瓣。他身上本就破烂不堪的衣物更破了,到处都是斑斑血迹,一些地方甚至有新鲜的血液从布料表面渗出来。 “大猴子”走到凌晨身边蹲下,捡起来一瓣破碗碎片看了看,又丢在地上。 “被这梦境折磨的滋味怎么样?敢惹你哔哔……” 凌晨艰难地略微挪了挪脑袋,眼睛看向“大猴子”,只有怨毒,并不说话。 “看来你还没玩够,不过好玩的东西有的是……” “大猴子”伸手隔空一挥,天空中顿时乌云密布,雪花纷纷飘落,四周的气温瞬间大降。 它抱着膀子浑身一个颤抖,笑着对凌晨说道:“我哔哔哔,本大爷创造的梦境这样真实,把自己都冻得忍不住打哆嗦。我想说,老祖宗传下来这个非凡梦魇的本事,真哔哔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