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乡楚军大营 帅帐内吴云阴沉的脸仿佛暴风雨前的阴云,这次他在得到张简传信后当机立断直逼津乡,正巧恰到好处的拦截住了皇甫文业。 紧接着又陆续得知津乡浮桥和凉军水师被焚毁的消息,吴云可以说是欣喜若狂,现在的凉军已然被分割成三块,一块在江北、一块在监利、最后一块则是在他的对面,虽然僵持之势已成,但凉军远道而来补给本就困难,再加上现在没有了浮桥和战船,就算是能够苟延残喘勉为支撑,怕是也坚持不了太久。 征战多年的吴云知道,只要己方几路人马死死咬住凉军,不给他们丝毫喘息后撤的机会,那最后的胜利者必然是他们。 可就是这样需要同仇敌忾的紧要关头,韩钊却又突然提议再启和谈,这无疑是在吴云心头上捅了一刀。 此时大帐中除了吴云外,还有代表临湘吕氏随军的吕灵,看着眼前的吴云脸色阴晴变幻不定,吕灵也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晚辈本不该多嘴,既然沮侯来信言皇甫文业有言和之意,不知吴将军以为该当如何答复?” “如何答复?”吴云背过身仿佛是不想让吕灵看到他的神情,“吕公子以为眼下与凉军言和,可否?” 吕灵见吴云把问题又抛了回来,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说心里话这次吕灵奉其父之命随吴云北上,其意无需多言已是昭然若揭,江陵的失陷、卫节的败亡,楚国接下来该往哪走,该如何走,这个问题在现在这个时候,或许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晚辈初涉战阵如何敢在吴将军面前托大......” “吕公子过谦了,这次我军远道而来,一路上多亏有贵府供给粮草,公子又是敬玄公嫡长子,如何会有托大一说。“ 吕灵凝思半晌,突的一笑道:“晚辈身为楚国臣子,今日随军与凉贼相对,自然是一百个心想赢,可将军以为我们能赢吗?” 吴云神情一滞,骤然转身看向吕灵,“凉贼已被分割成三段,世子更是兵进江州、郢州,只待舟师逼近襄阳断绝凉贼后路,到时无需我军强攻,凉贼自乱;再则皇甫文业诡计多端,谁知他在这个时候提议和谈,到底是真有此意还是拖延时间铺设退路?” 吕灵听罢并未反驳,“将军所言极是,晚辈以为用不了半月,凉贼定然军心大乱,可将军却漏算了一个关键之人。” “韩钊?” 吕灵微笑着颔首答道:“如今我方三路人马关键之处便是韩钊,如果韩钊没有破贼之心,那我们与越世子便会首尾不能相顾,到时候莫说破敌,怕是我等自身都难保喽。” “叛贼卫伏伙同凉贼弑杀陛下,韩钊可是国舅,他如何会没有破贼之心?” 吕灵没有立即回话,而是起身来到大帐门口,见四下无人方才返回,“今日之话出自我口,入将军之耳;自孟君作乱,前有建康陷落太清帝崩逝;今江陵又陷,正统帝命丧贼手,将军乃是越王心腹之人,真以为当今楚国是与凉贼一决生死收复江陵为君父报仇才是重要的吗?” 吴云眉头一紧,看向吕灵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吕灵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恕晚辈说上一句大不敬的话,陛下已经驾崩,如果沮侯心中真有国仇家恨,那秭归侯为何会死的不明不白?太傅又为何会忧愤而死?这仗又如何会打到这个份上?” “就算如此,难道他还能帮助凉贼不成?” “帮助凉贼自然是绝无可能,但是沮侯一旦同意议和,那监利的李开便会没有了牵制,是时敌我双方将会面临相同的困境。” “同意议和?”吴云似乎还是有些迟疑不定,“如果我们据理力争,他会不会......?” 吕灵突然轻笑了一声,脱口而出道:“将军别忘了,皇甫文业手中可是有着太子为质,今时今日还有什么是比国本更重要的?” 话音未落,吴云却已是脊背生寒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虽然吴云不是什么首屈一指的大士族出身,并且对于这些尔虞我诈的朝堂争斗也不太上心,但吕灵现在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吴云再意识不到问题的复杂性,那就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吕灵看着有些失神的吴云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又接着说道:“韩氏一族本就在荆州树大根深众人仰望,江陵城破后不难看出韩钊的贪婪和野心,然而只有太子卫荣在手他才能真正做到名正言顺,再有便是吴建将军尚被困于江陵城中,既然大势无法阻挡,那议和也不失为大家共同的一个台阶。” 吴云脸色惨白仿佛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鲠在喉间难吐半分,末了只能摇头苦笑道:“乱世难为呀,看来事到如今已由不得你我来做决断了,待我修书一封呈报王爷再做决定吧。” 就在吴云的呈文刚刚送出去三天后,卫则的命令便紧随而来,意思简单明了便是要吴云不要擅自出战,原来几天前卫则也同样收到了韩钊送来的议和提议,经过众人的商议最后决定同意议和,如今卫则大军陈兵夏口这才特意转告吴云不要轻举妄动。 吴云见到卫济赋予卫则的印信无误后欣然领命,既然卫济已经任命卫则总览勤王诸事宜,那他自然也没有违抗的道理。 正统二年即将结束,连年战乱的楚国也终于在这辞旧迎新之际迎来了和平的契机。 在津乡、监利、夏口三路人马的一致认同下,凉国与楚国双方决定议和罢兵,虽然有不少人对于与凉国议和持反对态度,毕竟凉国这次攻陷江陵更杀死了正统皇帝卫节,荆州半壁生灵涂炭死伤无数,与这种不共戴天之仇敌议和,可谓既耻辱又蒙羞,但这些反对的声音在绝对的话语权下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这样一场决定两国战和与否的谈判终于敲定,但时间、地点和人员却让韩钊等人犯了难,按照目前凉国的处境再加上和谈乃是皇甫文业首提,如此一来肯定是要凉国放低姿态遣使来谈,可皇甫文业手里却是有着太子卫荣这张王牌,投鼠忌器韩钊自然是不敢有丝毫倨傲之态。 可双方谈判自然是要有人出面去谈,韩钊自己不敢去也不能去,左右的卫则和吴云等人能答应和谈已是不易更是不可能亲自出面,这种吃力不讨好稍有不慎还会背上骂名的差事,眼下还真就不太好找人去做。 一时间以何人为使最为妥当,既能做到事半功倍,又能将越王的人一起拖下水,便成了困扰韩钊的致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