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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梦中斩蛟

一剑百世 乌鸦学舌 4804 2024-04-17 17:43
   柳湖村这偏僻地方,灯油不便宜,看夜已深,阮夜吹熄了灯火,上床歇息。    他今日疲惫得紧,头刚沾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梦中,阮夜回到了自己刚来柳湖村的那段日子。    那是他这一世最开心的日子,母亲得以安葬,而他每日与李姜颜,石良等孩子嬉戏打闹,虽说他本质上已是个几千岁的老妖怪,但孩子们的笑容,似乎永远能感染他。    梦中的阮夜紧了紧衣裳,有些凉意侵袭。    “阮哥,好冷啊。“    石良跑到他面前,双手交叉抱着胳膊,不停发抖。    阮夜将身上粗布麻衣脱下,披在少年肩头,随即惊讶地发现,自己呼出的气,已带有可视的白色。    寒冷刺骨。    阮夜回头望去,漫天风雪汹涌狂暴,看不到村子,看不到行人,偌大的柳湖村,此刻除了雪色,还是雪色。    一片白茫茫中,有条碧青色巨龙若隐若现。    那龙忽然加快了速度,缩进了与阮夜的距离,于是阮夜看得更清楚了,硕大龙首之上,只有一根又短又直的角,原来不是龙,是蛟。    它盯着阮夜的眼瞳情绪杂乱,警惕,贪婪,甚至还有些畏惧,但最终,那些情绪糅合成了渴望,赤裸裸的,狂热的渴望。    它再度前窜,高吟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就欲生吞阮夜,后者此刻几乎能嗅到那浓烈的血腥味。    突然,阮夜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顶了起来,双脚离地,却没失去重心。    他下意识地低头,原来胯下多了只膘肥体壮的青牛,此刻正驮着自己缓缓前行。    玄妙的是,青牛一步步走得极慢,但身后青蛟却如何也追不上。    斜前方有一小道童正牵牛慢走,他生得眉宽耳阔,目如明珠,只是消瘦的身形上顶着一个比寻常孩童大不少的脑袋,看着有些不和谐的滑稽。    阮夜只觉如梦似幻,懵懵懂懂,弄不清眼前的状况。    “我救得了你一时,却救不了你一世。”    小道童的声音令人惊讶的苍老。    “阮夜,路就在脚下,还不快走!”    道童陡然提高了音量,若把李姜颜之言比作晴天霹雳,道童之言,便是渡劫神雷。    阮夜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他轻声反问:“为何要走?”    道童怔了一下。    回头看着那青蛟,阮夜又说:“一条小泥鳅。”    他不知自己哪来的底气,但刚才凶猛可怖的恶蛟,在此时的阮夜眼里,的确幼稚可笑,甚至还有些可爱。    似是心有所感,阮夜将手放在腰间,拔出不知何时出现的铁剑,在牛背上扭动身子,以这样别扭滑稽的姿势,向后隔空挥了一剑。    青蛟僵住不动,脖颈处浮现一道红线,那硕大的蛟首缓缓滑落,伴随着一声巨响,蛟首落地,光滑平整的切面处蓝血喷涌。    道童朗声笑道:“了不得,了不得啊,这么些年了,你当真一点没变。”    阮夜懵懂问道:“我,我到底是谁?”    道童摇头摆手:“不可说,不可说。”    眼前景象轰然坍塌,梦境支离破碎。    阮夜双目猛然打开,他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呼吸粗重,胸膛不断起伏。    和梦中一样的寒冷,屋角水缸边挂上了几缕白霜。    强烈的危机感,如同蜈蚣攀上阮夜的心间。    有人要杀他,而且不是普通人,梦中杀人之法,是修士,若不是那道童,自己此刻只怕凶多吉少。    阮夜下床,以最快速度穿好衣裳,离家朝石良家跑去。    石良家得益于阮夜那张酿酒方子,家境还算殷实,是村子里除了李家之外唯一有匹马的人家,阮夜梦中斩蛟脱逃,只怕那修士很快就会察觉,追杀而来,他需要一匹马逃离,至于修行之事,已经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了。    夜幕中狂奔的阮夜此时脸色难看至极,早上刚与李家撕破脸,晚上就有人来杀他,任谁也猜得出幕后黑手。    他失算了,他低估了李家让李姜颜修行的决心,低估了李家手中握有的资源,竟然能役使修士办事,要知道三大世俗王朝中,基本只有王侯将相家中才请得起修士供奉。    石家的矮墙出现在他眼前,阮夜三两步爬上墙头,翻越进去。    他摸黑找到马厩,谁知那马正在休息,被阮夜这么一惊,嘶鸣起来。    内屋亮起灯火。    很快,石良披着一件丝质白色大氅走出,手捧红烛,很快看到了马厩中正试图上马的阮夜。    他惊讶道:“阮哥,这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呢?”    阮夜无奈,只能飞快地将事情经过大致讲了讲。    石良脸色大变,咬牙道:“阮哥,我陪你逃吧,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阮夜没料到他这能这么说,怒意涌上心头,沉声喝道:“放屁!这是生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你若为我送死,如何对得起你爹你娘!谁的命不是命?!”    石良眼中泪光闪烁,点了头点,将阮夜扶上马,之后好像想到了什么,慌忙道:“你等下我,阮哥。”    说完他转身小跑进屋。    半晌,石良跑来,递给阮夜一把剑。    阮夜将剑从鞘中抽出,剑身通体雪白如玉,寒气逼人,借着月光,能看到剑肩处刻着一个良字,正是阮夜之前赠与石良的生辰礼物。    “好剑啊,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突然传来第三人的声音,让阮夜浑身一惊,借着石良手中烛火看去,院中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黑袍男人,此刻正笑盈盈地盯着宝剑,出声询问。    阮夜看清了男人的面容,瞳孔猛缩。    是早上李府中的那个男人,区别是,他现在的腰间,挂了柄长刀。    石良看到阮夜眼神,顿时了然,他用尽浑身力气一掌拍在马臀,吼道:“阮哥快走!”    马儿吃痛,四蹄狂奔,向后门疾驰而去。    阮夜扭头,颠簸中看到男人朝石良走近了几步,将手放在了刀柄之上…………    没看到出刀的动作,少年的头颅从脖子上滚落。    阮夜目眦欲裂。    石良母亲闻声出屋,不巧踩到滚落于脚底的头颅,打滑摔倒,她用手中烛台照亮脚下,终于看清是什么绊倒了自己。    阮夜活了几千年,从没听过那样的惨叫,声音中的恐惧,愤怒,悲伤,浓烈得如同海啸,将自己吞噬,淹没。    他心中微弱的理智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能停下来,不能被愤怒与内疚驱使,自己如若回去送死,会让石良的死失去意义…………    但他的手仿若被他人所控,用阮夜自己都想不到的神力向后猛拽马缰,终于拉停了狂奔的棕马,调转过马头。    直视着黑袍男人,阮夜面目狰狞。    心中的怒火终于燃尽了最后一丝理智。    “我要杀了你。”    他猛夹马肚,向前冲锋。    黑衣人一挑眉,哈哈笑道:“本打算用这女人要挟你回来,却没成想你倒是乖得很,那这女人也没用了,陈爷我今天做个好人,送她与她儿子团聚去。”    他弯腰提起已经失魂落魄瘫坐于地的石良母亲,手掌一用力,彻底捏断对方的喉咙,之后随手扔在一边,皱眉道:“鬼哭狼嚎些什么?吵死人了。”    言罢,他右手屈指一弹,一道气机射出,将距离自己已不到二十丈的阮夜从马上击落。    阮夜摇摇晃晃,踉跄站起。    黑衣人一脸讥讽:“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杀了我?”    恍若无闻,随着几次粗重的呼吸后,神色忽变得无悲无喜,他闭上双眼,手按剑柄。    他在回忆,回忆自己梦中的那一剑,这是他唯一的胜算,至于能不能能行,他也不在乎了,石良母子因他而亡,总得做些什么,得做些什么。    阮夜往前走。    每一下都踏得很重。    忽然,一股气机自他身上散开,吹动他麻衣飘摇。    黑衣人双手抱肩,脸色微变。    双目紧闭的阮夜皱了皱眉,又轻轻摇了摇头,好像还差些什么。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    然后停步,缓缓抽剑。    剑身一点点从剑鞘里露出,相比上次梦中拔剑,这次的剑身周围,多了些类似修士气机的烟雾缭绕。    黑衣人瞪大了双眼,再也无法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继续旁观,他一刀挥出,直指阮夜天灵盖。    佩剑全部出鞘,阮夜一剑横斩。    滚滚剑气激荡,席卷而来。    阮夜终于睁眼,黑衣人已经瘫坐在地上,血红双目圆睁,呼吸微弱,他的胸前,自左肩到右肩,有一道可怖伤口,深可见骨。    若这一剑再往上些,黑衣人此时已身首异处。    阮夜出剑之时故意压低,他不想让对方死得太轻松。    黑衣人眼神惊恐交加,说话时口中不断有血沫溢出。    “剑修,这世间早已没了剑修,你……你是如何修出剑气的……”    阮夜没听懂他的话,看黑衣人已无力反抗,只是将石良母子的尸身收拾在一起,放于一旁,随即跪下,不停地磕头,眨眼间已经头破血流。    “你叫什么名字呀?”    当时只有五岁的小石良看着跪在阮姒墓前的阮夜,怯生生地询问。    “阮夜。”    “我叫石良,俺爹在俺没出生的时候就走了,你也没了娘,咱俩做朋友吧,你比俺大,俺以后叫你阮哥吧。”    自那以后,阮夜身后多了一个跟屁虫,直至今日。    不知道多久没掉过眼泪的阮夜,发觉自己已经视线模糊,一眨眼,豆大的泪珠坠落地面,与石良母子的鲜血融为一体,在地上缓缓流淌,蔓延。    低低的啜泣声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阮哥害了你,害了你娘。”    感觉到自己情绪渐缓,阮夜起身回头,发现黑衣人竟还没断气,干脆转身进了石良家后厨,半响,手中拿着一把极钝,刀刃上还有缺口铁锈的破旧菜刀走出。    黑衣人面色惊恐,不断摇头,嘴巴开开合合,好像在求饶,但一张嘴便是血沫涌出,只能听到呜呜声夹杂着咳嗽。    阮夜蹲坐在他身旁,扯下对方衣服的一块布,塞入他口中。    “看好了,看看我这个蚍蜉是怎么宰了你的。”    如同锯木一般,那把钝刀在黑衣人脖颈处前前后后割锯起来。    黑衣人痛苦痉挛,不住挣扎,却被死死压住。    锯到一半,阮夜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之前我梦中那条青蛟,也是你吧。”    黑衣人眼神已经涣散,听到对方问话,摇了摇头。    阮夜动作一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到了这个关头,对方应该没有再骗他的必要了。    他加重手上力度,又问:“当真不是你?”    黑衣人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阮夜双眉拧在了一起,面露疑虑,若不是黑衣人,那是何人?难不成还有人在窥伺着要取他性命?    想到这里,阮夜再无折磨对方的心思,干脆如同屠夫剁肉一样,对着脖颈狠剁几刀,终于将头颅剁下。    站起身来,忽觉一阵头晕目眩,继而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双腿一软,阮夜又跌坐在地。    感受着脱力的四肢,阮夜无奈苦笑,想来是那一剑消耗太大。    以他现在的状况,若真有修士还要杀他,再如何跑路也是徒劳,想到这里,阮夜干脆闭目养神,不多时,竟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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