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为蛇蟠,附天成形,势能围绕,性能屈伸。 四奇之中,与虎为邻,后变常山,首尾相困。 钱晨从蛇蟠阵看起,将阵法以蓍草算筹拆解为六十四阵,一面以周易六十四卦推演阵法变化,一面暗暗将阵法形势,与身入建康城时,对建康风水形势气韵的惊鸿一瞥暗暗对应。 他的本我乃是太上道尘珠的灵识,甚至能直接在珠内构建阵法,进行推演。 这一阵他看的极其慢,不断与玄武湖阴阳相济的形势相互对应,一面也在思索谢道韫所布置的拦江之阵中,有关八阵图的脉络。 钱晨入城之时,便已经看出谢道韫拦江之阵和建康镇城的四象周天大阵之间的联系。 但他并未想到,两者居然同出一源。 而谢道韫的拦江之阵,也并非学至张天师布置的四象周天大阵,而是直接习至蕴藏八阵图一切枢机变化的《幄机经》。 这一刻,原本两大阵法之中,那些云遮雾绕,掩人耳目的地方,在钱晨眼中都渐渐清晰。 王戎不知道,他一念之差,为了算计钱晨而给出的八阵图,竟能让钱晨完全洞穿了建康大阵的种种玄机。这般后果,等若李唐国都的长安大阵,被钱晨完全控制。长安之战时,钱晨能用长安大阵做什么,今日建康之中,他就能利用建康大阵做什么。 这镇压金陵龙气,掌握司马家国运的阵法,除了司马家自己,还有布置阵法的张天师,掌握《幄机经》的王导,《八阵图》的创造者诸葛武侯,皆能掌握其密。 现在又多了一个钱晨! 简直都漏成筛子了…… 钱晨这一阵推演的特别慢,直到月上东天了,才翻到下一阵鸟翔阵。王戎等人也不着急,八阵图等若是天下奇门遁甲的总纲,阵法之理,无出其外,若是能看的太快,才是出鬼了。 谢道韫嫁入王家后,闭关参悟了三十年才稍有所成。 钱晨要是几个时辰就能看完,只会叫王戎心惊胆战。 鸟翔之阵,合朱雀之势。在秦淮河畔参悟,等若面前就有一个参照,而且参悟蛇蟠阵时,钱晨已经悟透了许多八阵图的基础,因此这一阵只花了两个时辰,到月上中天的时候,便看完了。 白鹿堂后,秦淮河流经此处的河段上,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九个漩涡。这些漩涡看上去就像无意间打起的旋儿,在码头旁一点都不起眼。 接下来的虎翼阵,钱晨又只花了一个时辰,待到东方未明的时候,他在王戎两人凝重的目光下,翻开了龙飞阵。 王戎眸子里泛着奇光,他凝视着钱晨,将钱晨推演阵法的算筹变化,尽收眼底。 司倾城发现了他全神贯注的神色,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一指,一道薄薄的烟气飘出,笼罩了钱晨。王戎微微一笑,不以为意,依旧出神的观察。 司倾城越发忧心忡忡…… 钱晨经历与谢道韫时,魔性显露参悟阵道的那一次后,阵法修为又有进益,按照他自己估算,若是全神贯注翻阅三天,应该能看到风扬阵。 但他被司倾城提醒,发现了王戎的动作之后,心中一动,在凝视参悟龙飞阵时,他便用真气逼出了额头上的汗珠,同时脸色泛白,做出一副心神极度凝聚的模样。 惹得旁边的司倾城暗暗焦急。 看了半阵,钱晨假作心神枯竭,精力不支,竟无意中碰倒了旁边的灯盏,鲛人明珠坠落,流光逸散,钱晨发髻微乱,衣裳不整,眉头紧锁,一副心力枯竭的样子。 司倾城惊呼:“师兄!” 钱晨身躯晃了晃,虚弱道:“是我强为了……此阵图,我只能看到这里了!” 钱晨虚弱的站起身来,对王戎道:“还请道友收起此图吧!” 旁边的王敦见状,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喜色,看着钱晨的眼神,又恢复了世家那副作态,一副你能击败我,但还不是在我王家的传承下露了怯的模样,得意之色暗藏? 王戎双手接过阵图,对钱晨微微一拜,道:“出来的久了,恐家里担忧,公主、钱道友,我等这就告退。” 老仆送他们出去,司倾城担忧的唤人拿清心补神丹来,又命后厨做温养心神的汤药,岂料刚一回头,就看到钱晨精神奕奕的坐了起来。 崔啖吓了一跳,叫道:“莫不是回光返照!” 司倾城用旁边的挑灯竹条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怒道:“回光你个耶耶……师兄!”呼唤钱晨的时候,她便收敛怒容,转为关心的神色。 钱晨笑道:“没事,骗他们的呢!” 司倾城这才转忧为喜,但很快有皱眉道:“师兄,大道难求,有这般好的机缘放在面前,为何要因为骗这两人而荒废了呢?只要把阵图参悟到手,就算被他们看出一点底细,也都是小事……” 钱晨抬手止住她,笑道:“龙虎鸟蛇四阵,已经尽入我胸。但要强看天地风云,还力有未逮,故有此作态。” “而且我已经勉强记下一部分的天地风云之阵,剩下只是道途取舍而已。若是觉得可惜,大不了将四奇阵悟透后,再去王家索要……” “那时候,让他连真本都留不住!” 司倾城一挥拳头,兴奋笑道:“还要再把那一池鲈鱼都抢走,养到我的庄子里!” “哈哈……”三人大笑起来,内堂一片快活的气氛,待到老仆拿着养神汤奉来的时候,钱晨又靠在矮榻,一副脸色苍白,娇弱无力的样子。 王家兄弟两人到了码头,准备乘船而下,回到乌衣巷。王敦冷笑道:“让他胜了三阵,如此强横,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王戎冷哼一声:“先前是谁让人吊起来打,斩落了发髻……” 王敦有武将的性子,摸摸头上的青茬,并不以为意,但兄长的震怒,依然让他有些诧异。 王戎道:“你第一次翻《幄机经》,看到了第几阵!” 王敦脸色有些苍白,道:“只到了第二阵!” “囫囵吞枣,尚且如此,有何脸面笑人家看到了龙飞阵的人?你可知道谢道韫第一次观阵,也只看到了云垂阵,同样也只看到了一半。而且你们有《幄机经》真本注解,此人只看的是阵图而已。” 王戎劈头盖脸训了王敦一通,却有稍稍舒了一口气,道:“这位钱道人,真是不可小窥,他成丹之品,只怕丝毫不逊于龙象。这次我来试探,看一看他的神通法术,根基道行。” “对其法器神通,都不在意!” “因为大家都有法器神通,龙象乃是我王家鹏儿,有什么神通,我王家会输给他,有什么法器,是龙象比不上的?这两处,龙象绝不会输给他。” “唯有一事让我担忧……”王戎负手站在船头道。 王敦脸色变化,低声道:“可是此人的阵法修为?” 王戎微微点头:“阵法之术,最善于以弱胜强,有颠倒造化之能,此人能胜过谢令姜,若是真的阵道无双……龙象未免会找了他的道。” “因此,我才力主将八阵图与他一关,乱他心智,同时试探他阵道深浅。原本想的是此人若是晓得取舍,但为《八阵图》耗尽心神,放弃那一战。” “如此我王家不战而胜,叫他得了一些补偿,此事便完美的化解过去,陶天师那里我们也有话说。” “但今日一见,不知是喜是忧啊!”王戎满面愁容。 王敦问道:“兄长此言,又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