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秘书略尴尬地笑了一声,“我正开车在路上找呢。定位收到啦,我大概五分钟就到。真抱歉,小念你先去暖和的地方躲一躲......” “没事。”电话里传来平和的声音:“就你一个人么?” “啊,对、对!”程秘书扭头向后座上瞥了一眼,忙回答:“接到沈总电话之后我就从家里出发了。孩子吵着和我一起,我也没答应。” 模糊的狗吠声。 “辛苦了。”莫念道。 沈执点了支烟,吸了一口,开窗把烟气散出去。 忙完手里的工作,很快就得陪老爷子去r市,恐怕要过五六天才能回来。 所有人准备得一团乱,告假出门难免被母亲唠叨。 距离上回见面已经过去了一段日子。沈执想见又难见,前天下班没忍住去了趟和莫念待过的咖啡馆,正巧碰上宁菲在附近逛街,两个人话不投机,糟心得厉害。 结果祸不单行,早上又把狗弄丢了。所幸现在要找的都聚在了一起,于他而言多少是点安慰。 车速在酒店附近放慢下来。 “先停一下。”沈执道。 “哎。” 莫念正靠在墙边上逗狗。 他手里大概拿着新买的手机链,在路灯下一跃一跃地闪动。 小狗也知道那东西不像自己平时玩的,叼住之后满地撒欢,很快又原样给莫念递回去,如此往复。 沈执远远看着那人脸上的笑容,硬是没舍得把车门推开。 多数时候,莫念都只是这样微弯起眉眼。 这并不意味着莫念缺乏兴致,相反,这恰好代表他心眼里都充满了欢欣。 沈执从前看不懂,如今懂了却又不敢多看——实在甜得让人心慌。 几乎在同时,一人一狗都把目光投向停在门前的这辆车。 lucky开心得直蹦,程秘书也只好硬着头皮下车。 然而莫念并没有把注意力全放在来人身上,而是抬头盯着车后排的位置,干干净净望到沈执眼里去,又转过脸,无奈笑道:“......狗主人似乎怕我伺机报复啊。” 程秘书一愣,猜到八成是沈执靠得太近被发现了,忙道:“小念你别误会啊,我和沈总是半路会合,所以......” 莫念正打算点说什么,就见沈执推门下来。 程秘书一头汗,心想自己这回又里外不是人了。 敢情老板原来说偷着看,见到莫念就当场变卦,亏自己还编理由说是一个人来的! “lucky,过来。”沈执道。 “呜......” “听话。” 小狗又在莫念脚边绕了两圈,才有点不舍地跑过去。 沈执迅速把它抱起:“抱歉,我没看好它,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拴绳,回头就已经不见了,幸好他是来找你的。” 莫念的目光一直落在lucky身上:“凑巧而已。我倒是好奇它怎么找到我的,毕竟长时间不见。” 沈执挠了挠lucky的脑袋:“你也知道,它很喜欢你。上次在宴会上见面之后,它应该闻到我身上有一些你的气味,就明白你回来了,所以想来找。” “我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沈执看着他。 莫念忽然接不上话,低头把手机链揣进口袋,面前两束目光盯得他心虚。 程秘书远远地听见这话也摇头。 活到三十好几,他实在没见过沈执这样的狼崽子——看不上的冷眼相对,表达真情的方式也是用牙磨蹭对方的脖子,克制又唬人。 “我回去了,”莫念终于开口:“朋友们还在等我。” “等一下,” 沈执也没试图留他,却伸手给莫念塞了一只瓶子道:“听说你最近嗓子疼,这种含片是我一个中医朋友开的,很有效,我平时也常用。送给你。” “我......” “我近期要去r市住几天,”沈执浅淡地舒展眉头:“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莫念听见烟花窜入天空的一连串哨音。 难以否认,沈执笑起来比花火更光彩照人。 莫念总觉得除了空气中稀薄硫磺味之外都是幻觉,可手里那瓶药却是真的。 他有点糊涂了,这种感觉根本不同于当初的头脑发热,倒像是被清醒地笼罩在一团疑云里,仍然有许多看不清。 “小念!”周乐大喊一声,莫念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原地发呆,街上早就空了。 “电话接好了没有?哎呀,你刚才错过了精彩的部分......” 周乐一边笑着揽过莫念的肩膀,嘴里叨叨地说丁然是如何以少胜多的。 莫念左耳进右耳出,到了房间门口还是一片茫然,被朋友们拉进去罚酒。 他拿起酒杯,发现袖子上粘了两根细长的狗毛,于是伸手掸去。 散场时已经与衍乄接近午夜。 附近街道空旷,莫念在寒风里站了足足十分钟,也没等来一辆出租车。 他努力把手心搓出点热量,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链不见了! 他翻遍全身,忽然回想起和沈执交谈时的画面。 那人除了给他药瓶之外的确没有其他动作,倒是lucky在分别时蹭了蹭自己的衣角。 莫念一愣。 这小狗平时明明很少玩类似的把戏,从宁菲讲述的情况来看,丢狗也属实不是沈执能预料的,这一切显然出于lucky自身的意愿。 莫念自己都觉得好笑,开始后悔刚才没表现得足够绝情。 边牧再聪明也超不过七八岁孩子,人情世故半懂不懂,与其费力气让它明白,还不如直接扮演恶人的角色。 那双葡萄眼似乎又在冲他眨巴。 他以为自己喝多了,再看时却发现那双眼睛的确越靠越近,最后竟然直接卧倒在他脚边。 “呜嘤。”lucky显出委屈的样子。 “你、你怎么回来了?” 莫念大惊,心想同一件事总不能发生第二回,一抬眼却发现沈执从不远处走过来,手里像是拿着什么。 lucky嗓子里呜咽的声音更响,直向莫念身后躲,一边小心地瞄着他。 “它拿了你的东西。一直叼在嘴里,到家才交给我,所以被教训了几句。我不确定明天是否有时间归还,所以赶来看看。” 沈执道:“我大概清洗了一下。” 莫念一时也不知该谢还是不谢,闷声接过对方手里的链子。 肇事者则在一旁低眉顺眼地蜷着。 短暂的沉默。 “如果不介意的话,”沈执试探道: “我......送你回去吧。” “好意我心领了,”莫念回绝:“我可以打车。” “可是附近车流很少,气温也低,像这样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乐意。”莫念被对方反常的作风折磨得头疼,说话也开始句句带刺。 他心想这样总该能激起对方的怒火,好让自己清净点。 但事实并非他所想。 除了肩上多了件厚外套之外,身边一人一狗一个没少,脚底生根似地站着。 “我陪你等。” 莫念实在没辙了。寒风沁得人脑仁疼,就算是铁打的站在夜里也要被冻出条裂缝,何况沈执连外套都不要,简直是在玩命。 他想把外套递回沈执手里,结果被硬生生按住了。 “沈执,你有病。”莫念皱眉道。 沈执似笑非笑:“我也觉得。” 又等了好些时候,天上细细地下起雪花,出租车也终于停在两人面前。 莫念立刻把外套脱下来,准备还给沈执,却看见对方肩膀上落了一层薄雪,想也没想就熟稔地把它拂去。当他完成这个动作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唔,我喝多了。”莫念闷声道,低头和lucky摆了摆手,拉开车门。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懒得去思考。 车里很温暖,莫念几乎一坐上就开始昏昏欲睡。 就在滑向梦境的边缘,他隐约听到有人敲了敲玻璃,温声说了句...... 是什么来着? 他想起现在是新年,合家团聚、锣鼓喧天的新年。 是了。 那人和他说,“新年快乐,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