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南安宝县,虽直属于羊城,77年还是一个无人关注的没落小城。 它好似一个幻化成蛹的不起眼的小毛虫,一直沉睡着,沉睡着……。 一切一切就像遗失的大陆——云荒一样,被人遗忘。 灰暗的天空,破旧的房屋和街道,一切就像失去了色彩,显得死气沉沉。 小城城乡结合部,一大群人围着一辆老旧的解放卡车,喧闹着。 卡车上,自愿下乡的初高中毕业生们人人胸前带着一朵大红花,坐在车里,含泪挥手告别了家乡。 在一群乌泱泱的黑脑袋中,杨柳准确的找到了年迈的父母的所在,冲他们甜甜的笑了。 父亲看着车上被挤在一角亭亭玉立的女儿,绷着严肃的脸,扶着久病的妻子,在卡车启动的那一刻,母亲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两只手臂举着向前,想像平时那样再抱一次女儿。 原本杨柳并没有离别的愁绪,被母亲闹的鼻子一酸,眼泪险些坠下来,城市很快的在她眼里迅速倒退,最后被满眼的青山绿水代替。 汽车,火车,牛车倒腾着唤,17岁的杨柳终于在指导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两广交界处的封开县河子屯,河子屯坐落于珠江北岸,三面被青山环绕,一面是滚滚向东南流淌的珠江,杨柳被牛车倒腾的一脸菜色,连欣赏沿河的风光都没有了。 最后和其他地方来的四名知青一起跟着指导员进了村子。 村头几个光屁股的小萝卜头看着一群知青入村。 杨柳朝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从兜里拿出从城里带来的糖果,分给这些乡下的孩子。 这个时候其他人并没有停留,已经走进了村子,指导员看到杨柳落在了后面,喊了一嗓子:“还不快滚回来。” 一个微胖的女知青幸灾乐祸的努着嘴笑,杨柳应了声,归队。 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从身旁掠过,走到那群孩子中间,单臂夹起其中一个女孩,小女孩咕哝的嚷了几句。 杨柳转身一看,没有经过岁月沉淀年轻的帅脸呈现在面前,微微翘起的嘴角有点痞气。一身有点年头的粗土布,打了很多补丁。 那男人看妹子嘴巴糊了一圈可疑的痕迹,敲了她一脑袋。 “小妹,怎要胡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穆青落在杨柳的眼里,他身上充满了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气。看起来凶神恶煞。 作为自小生活在古老村寨的穆青,这个彝族汉子二十几年来,从没见过这么白净漂亮水嫩的女人。心里渐渐地流淌过一股热意,宛如滚烫的岩浆流过。 指导员看着这娇滴滴城里来的学生娃,批评了几句,也没往心里去,还是让生产队长头疼去吧。 把人送到知青点,召集新老几届知青开了个欢迎会,便连夜坐着牛车回城里去了。 河子屯大队大队长穆老力,是村里唯一一个长辈,在老一辈中排行老四,是穆青的四叔,穆青这一辈都叫四爷爷。 杨柳他们五个女知青来的时候,正是农忙的时候,田里水稻刚开始抽穗,村里几十号壮劳力,人都在水田里拔草。 第一天生产队长单独带着几个年老的妇女和新来的知青,在玉米地里干活,示范了几遍,就坐在田头监督。 正式下地干活第一天,杨柳他们就被弄得措手不及。 天刚蒙蒙亮,一帮知青就被拉去田里干活,生产队长分完工后,看着几个小姑娘,很快就把眉头皱起了疙瘩。 “追肥你们也不会,浇水你们也干不了,拔草你们总会了吧。今天你们就在这玉米地里拔草,每人五分地,动作麻利点,趁着日头不大,赶紧把活干完。” 众人三三两两的散开,杨柳开始蹲在玉米地里开始拔草。 她挽起长袖,露出白莹莹的手臂,她的汗水滚滚的滴了下来,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 这时玉米地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穆青挑着扁担,头尾各挑着一桶水。沉沉地把扁担压弯了,他却稳稳地挑着水从大片玉米地里走过,一滴水也没有洒出来。 杨柳捏着手里的杂草,动作停滞一下,看着在村口遇到的男人。 那男人挑着水径直走到姑娘面前,“同志,你有困难吗?需不需要搭把手吗?” 杨柳看着男人火热的眼睛,慌乱着低声道:“谢谢;我能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声音清脆甘甜,像山间的百灵鸟似的。 穆青却仿佛弃而不闻,把两桶水放下,弯腰开始拔起草来。 杨柳傻傻的站在那,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也不吭声,默默地弯腰光着手拔草,浓黑英挺的眉毛也不带皱的,一口气把杨柳身边的杂草清理的干干净净。连带刺顽固的乱草从也三五下解决了。 杨柳勾了勾嘴唇,蹲在地上,一边拔草一边用余光瞥见后面的那道身影。 在满眼绿色之中,那汉子身影又高又瘦,跟竹竿似的单薄极了。满是汗水麦色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光。看着就结实有力。 他清完两分地,歇了口气,粗声问:“哪片地是你的?” 杨柳用玉米叶子遮着灼热的日头,十分惬意小憩了一会。她用手指了指,画了一个圈,“这里到哪里,这块地都是归我干的。” 女人细腻白净的肌肤掩映在青翠的玉米叶上,被阳光照得耀人的眼,那双眼眸水盈盈的温柔极了,仿佛把日头都揉碎进了眼里,耀眼又温暖。 穆青一边麻利的拔草一边,眼睛不时放在杨柳的身上,翻来覆去的瞅着, 穆青又干了个把钟头,把杨柳剩下的活都干完了。 男人站起身,重新挑起那两桶水,“以后你的活我能帮你干的,我都会帮你干。”说完挑着水向远处走去。” 杨柳羞红着脸,倒退了几步,然后愣愣的站在那,看着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直在玉米地里坐到太阳落山,等生产队长喊大家下工的时候,杨柳才懒洋洋的从玉米地里转出来,跟着其他知青向村里走去。 等他们回到集体宿舍的时候傻了眼了,他们落脚的宿舍一夕之间坍塌了。 知青中年龄最小的王琴慌忙从集体宿舍中跑出来,心有余悸的说:“还好还好,坍塌的时候,我正在河边洗衣服,你们都下工去了,没砸死人。” 王琴因为年纪小,大家为了照顾她,专门留下来给大家做饭洗衣的,并负责中午给大家送一顿饭。 杨柳目瞪口呆的询问王琴:“这是怎么了。” 王琴说:“我中午送完饭回来,就把大家的衣服拿到江边浆洗,回来的时候,好像是几个放牛的孩子赶牛的时候撞到墙了,宿舍就塌了。本来咱们的知青宿舍就是老屋改造过来的,有些年头了,这段时间雨水充足了点,老化的特别厉害……牛一撞就塌了,哎,白糟蹋了我一锅粥和馏的红薯馍。” 几个放牛的皮猴子我也抓到一两个,也问他们了,怎么放牛放到这里来了。他们说,这里有糖,看大家都不在,就牵着牛来这里偷糖吃。没留神,牛就把房子给撞了。 “要是让我知道谁带糖招惹了这些小崽子,我非骂死他不可。” 杨柳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的慢慢向众人后面躲去,脸面羞的通红。 这可怎么办,今晚没地方落脚了,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