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今米贵银贱,这还是往少了说了。” 赵舒摇头苦笑道。 理论上来说,他们是在进口粮食给官吏们发俸禄,亏大发了。 说到俸禄,就不得不提到明朝俸禄制度。 明太祖朱元璋,喜欢效仿汉、唐,汉太远,唐较近,所以俸禄的制定,也效仿唐朝。 就拿正七品的知县来说,唐朝时年俸不过七十石,而明朝则是九十石。 其余的品级,基本上都是明朝高出一筹。 所以,朱元璋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多了? 但显然,这是他自我陶醉。 就如同后世的编制,谁看那点钱,都想着待遇呢! 明朝的官员,除了豁免徭役和赋税外,其他唐朝的福利,全面取消。 比如,唐朝七品县令,除了禄米外,还有俸银二十五两,职田三百亩(官田,只享受收成),以及仆役补贴约莫二十两。 换句话说,唐朝的福利补贴加一起,等于是明朝的三倍。 当然,年俸九十石,对于一个知县来说,也能活的滋润,一家人吃喝不愁。 但,人都是有社交的,如果应酬,幕僚、排面等等加上,就显得捉襟见肘。 而最坑的在于,就这点俸禄,朝廷还用宝钞、胡椒等充数,不贪污根本就活不了。 那,高薪养廉总可以吧? 宋、清,这两个朝代,深刻的诠释,不要低估官僚的贪婪。 人的欲望,都是层层叠加的。 高薪养廉,反而养了一大群大贪官。 所以,俸禄这玩意,不能高也不能低,不然都容易走极端。 “那就直接发银两吧!” 朱谊汐思量再三,沉声道。 自隆庆开关,明朝彻底扯下了海禁的牌子,南美洲的金银,日本白银,源源不断涌入中国,半个世纪涌入近两亿两。 政治上,一条鞭法施行,以白银纳税。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就是通货膨胀,白银价值大贬。 明初、明中期,一两白银价值约一千五百文铜钱,而到了明末,就成了一比五百。 甚至,四百文就可兑现一两白银。 这也是为何明廷不再以白银收税,实在是银价太贱,本来朝廷就穷,结果越收越穷。 而银价在当时,内陆贵而沿海低。 某种意义来说,江南税赋负担低了,而内陆则高了,造成区域不平衡。 “银两成色不一,怕是不便。” 赵舒从实际出发,言语道:“如此铸成官银,更添损耗。” 损耗,也叫火耗,白银成色不一,再重新提炼,因此必须重新提炼,变成官银,其中必然有损耗。 所以,为了交差,官老爷们然后正税基础上再征一笔税,名为火耗,弥补空缺。 然后,火耗就变成了贪污。 清朝的火耗归公,其实就是把这杂税,收归国有,重新拿出来奖励给官吏,名曰养廉金。 “我自然知晓!” 朱谊汐自信道:“所以,必须要改革,杜绝火耗。” 赵舒疑惑,望着汉阳王那俊朗的面容,感觉就像看个傻子。 几十年了,朝堂衮衮诸公,都没解决,您能解决? 对于赵舒的质疑目光,朱谊汐坦坦荡荡道: “赵先生,您看过弗朗机人的银币吗?” “不曾!”赵舒摇摇头,好奇道:“弗朗机人难道不用铜钱?” 朱谊汐笑了:“人家用白银制钱。” 商议片刻,或者说是汉阳王的乾坤独断下,决定锻造银币。 铜钱属于国家制钱,在如今缺铜的情况下,私锻铜钱很有可能亏本,还违法。 但银币不一样,这可不是国家制钱。 更为关键的是,毛利也高,稳赚不赔。 于是,好久没出现的王徴,王老爷子,再次现身: “殿下要弄银币?” 作为明朝最早信教的士大夫,王徴对于银币,自然是熟悉的。 只是,让他难以相信的是,大明竟然也搞这个。 毕竟,从古至今流行的都是铜钱,银币的价值,还是太大了。 “弗朗机人能弄,凭什么咱们不能?” 朱谊汐颇为坚定道:“如今银两成色不同,也没个标准,一不小心就收错,对于朝廷来说,赋税也颇为繁琐。” “而且制造银币,商贾们生意往来,岂不是多几分便利?” 听闻这话,王徴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民间大货物交易,须得带把秤砣,最后还得咬一口确定真假,普通人都很难区分。 一两白银因为成色不同,价值自然不同,吃亏是常有的事。 “银币制成倒是简易。” 王徴捋了捋自己的银白色胡须,问询道:“制压模具,再水冷即可,只是不知,其含银量,应当有几成?” “九成!”朱谊汐一口咬定道:“九成银,一成铜,再添些许锡,就可制为银币。” “边圈的花纹在仔细些,模具雕刻再漂亮谢,如此,其价值一两白银,想必是无人有异议了。” 后世的袁大头为何流行几十年?就是其舍得用银,含银量基本上在八成五以上,货真价实。 银币的差价,就是以铜代银的那一成,也就是说,每发行一枚银币,净赚百分之九。 最大的成本,反而是人力。 “鉴于银币价值太大,可再发行辅币——银毫。” 朱谊汐思量再三,鉴于流通性,制作一些额度更小的银毫,就势在必行了。 如,每一银币为一两,即三十八克,那银毫为五克,银三克,再添一些铜、铅、锡等,含银量不过六成。 再加上巨大的流通性,其利润比银币还要大。 于是,在朱谊汐的货币计划里,一银币等于一两白银,十银毫等于一枚银币,铜钱并行流通,形成完美的金融链条。 王徴想了想,点头应下:“我会以弗朗机人的法子来锻造,必然精美,只是,殿下此法,颇有些与民争利。” “不得不争啊!” 朱谊汐叹了口气,无奈笑道:“前狼后虎,养军极难,湖广又残破,而我又不愿意加税,只能行此法子了。” 王徴闻言,愣了一下,才道:“老夫只懂一些工匠事,但,却觉得,复兴大明的重任,只有殿下能行。” “为何?” “因为殿下与太祖一样,都具有爱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