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张慎言后,郑森就在整个襄阳四处晃悠,同行的,还有之前张宅中侃侃而谈的年轻人。 说是年轻人,其实也考取了举人,名叫李舜徽,字尧臣,三十来岁,正等着恩试。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在城中逛一大圈。 真是寒冬腊月,梅花初放,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气氛越发的热闹。 大量的大汉,身着劲服,或三五成群,或携妻带子,在整个街面上大肆挥霍,令人侧目。 不用想就知道,这些人都是军营中的兵卒。 而那些商贩们,这热情的迎客,不厌其烦的推销着,脸色胀红。 李尧臣颇有几分兴奋,见郑森一脸好奇,将棉袍敞开了些,散散热气: “郑兄可是好奇,按照常理来说,国朝以来,兵贱而民贵,何至于襄阳的兵卒如此豪奢?” “这是为何?”郑森十分配合,他知晓这位碎嘴的厉害,不伺候好了有的苦头吃。 “无外乎豫王所谓的亲军政策罢了。” 李尧臣斜瞥了一眼那些军汉,眼眸中有些不屑,侃侃而谈: “豫王心善,不仅给出了饷钱,这些军汉们在军中吃食无忌,顿顿吃饱喝足,仅凭着饷钱养活一家老小不难。” “另外,春、冬二季衣裳不断,逢年过节赏赐颇丰,例如今秋,各地秋粮入库,襄阳府库一时间存不下,豫王竟然給军中每人派发一石粮食……” “襄阳城外数万战兵,一个个身家富裕着呢!” 郑森恍然。 这位豫王真是出乎意料,不仅不克扣粮饷,竟然厚待兵卒,难怪军心依附。 学到了。 “走吧!”李尧臣撇了撇嘴,不无酸意道:“这些人有眼无珠,只知道巴结那些武夫,没甚意思。” 郑森点头称是,随即追问道:“尧臣,这武夫每月饷钱多少?” 李尧臣一愣,想了想,才道:“约莫是八百文,若是在江南,就得是二两银子了。” 短短一百来年,美洲,日本数亿两白银输入,尤其是隆庆开关后,更是流水般涌入,导致江南银贱铜贵,家家改稻为桑,粮食价格高昂。 即使在江南,也算高了。 郑森嘀咕着,自家父亲怕是不允,自家十万水手,还得管吃喝,如此完全招架不住。 学不来,学不来。 不知不觉,两人带着奴仆出了城,乘坐小船,来到了汉江。 相较于长江,汉江的水量不及,但是水浪却不差分毫,没有些许功夫,很难操持。 江浪翻滚,船只摇晃,郑森却怡然不惧,下盘功夫稳当,昂首而望。 只见汉江两侧,大量的农田已然收割完毕,长起了杂草,许多农夫也没闲着,不时地施肥养地。 而他投目一瞧,那些肥料,竟然是船夫们直接从江中打捞起,大鱼发卖,小鱼直接卖与农夫们。 光明正大,毫无忌讳。 “这是?” 李尧臣顺其目光一看,笑了笑摇头:“鱼肥罢了。” “之前豫王说,培育鱼肥能养田,咱们湖广别的不多,就是鱼多,索性就尝试一下。” “谁知,效果极好,惹了许多人效仿。” “能增产?”郑森平静的脸上满是诧异,这又是什么说法? “能增产一两成吧!” 李尧臣吧唧嘴,不得不道:“豫王这法子虽然于农有利,但局限鱼米之乡,难以普及。” 一两成…… 郑森瞠目结舌。 良久,他才缓过神来。 除了那些农民外,得利的怕还有鱼夫,昔日不得不舍弃小鱼小虾,竟然也能卖钱,一个个笑逐颜开,怎么也止不住。 不知不觉,船只就来到了一片浓烟滚滚之地。 只见,大量的高炉林立,滚滚浓烟弥漫空中,黑乎乎的,似乎要遮盖住这片天地,极为震撼。 数不清的船只,卸下大量的煤炭,然后又装载着一箱箱的武器,缓缓而走。 “公子,前面不能走了。”渔翁说道。 “这有什么?去看看!”李尧臣不以为意,他也满心的好奇。 “止步——” 就在郑森出神之际,数艘小船直接而来,其上的大汉毫不客气地吼道: “军事重地,快些回去,不然抓尔等去牢房坐一坐。” 鱼翁吓的直哆嗦,不敢多言,操持着船桨,就直接离去。 郑森满脸遗憾,在浓烟之下,到底是什么? “老翁,此地是何等要地?” 郑森忙问道。 “我也不知,但传闻这里炼铁的地界,许多商贩都会来这里进些锄头等玩意回去,又便宜又好用。” 渔翁满脸的皱纹,有些畏惧道:“没人敢来这里放肆,除非得了牌子。” 郑、李二人失去了兴趣,炼铁那等工匠活罢了,至于闹的那么大动静? 而在不远处,码头上,豫王身着常服,端是潇洒自由,仰望着林立的高炉,心中一片的自豪。 耗费一年时间,终于弄出来些许的工业。 此时,似乎是心有所感,他转过头,见到一艘小船飞快的离去,如同受惊之鸟。 船上的几人好似读书人。 摇了摇头,吃饱了没事干,就是指这些人吧! “殿下?”羊乐疑惑道。 “无事!” 朱谊汐摇摇头,皮靴毫不避讳地踩踏在黑炭汇聚的地面,对于此地已颇为兴奋。 大军即将开动,除了粮草问题,武器装备也是重中之重。 对此,匠营这边自然要巡查一二。 王徴老爷子虽然依旧精神矍铄,但到底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陪同在豫王身边的,只是他的徒弟。 “殿下,匠营如今虽然每日产铁过万斤,但比不上黄梅治,日常所用的,都是黄梅治的生铁,供应还算充足。” 男人小心翼翼地说道,在前头领路:“另外,您要求的简陋铁甲,每日可产五百副,剩余的全部按照您的心思,锻炼锁子甲。” 简陋的模具铠甲虽然方便,廉价,但到底是不上台面的,只有锁子甲才是王道。 “每月能有多少?”豫王干脆利落的问道。 “一百来作坊,每月能有一千来副。” “太少了。” 豫王不满道:“就连装备亲兵营得须一年,太慢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