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帐王庭胥孟府打了整整两载余,无论是二者死伤规模,还是兵力辎重折损的数目,于大元都近乎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仅仅是那位将无数大元活人当成牛羊任宰任杀的恶书生,手头都不晓得沾染多少万数人命,再说来放任部族铁蹄入渌州一事,又要折去多少百姓壮丁女子乃至孩童的性命。 古时大元多有蛮夷,既不开灵智,且对于中州之人揣着份莫名其妙的敌意,当真是替包括紫昊夏松在内数国添去好些麻烦,但凡是有大元蛮夷打扮的游骑兵远远自边关城外兜过一圈,城内守卒与城中听闻风声的百姓,都无一例外心头一激灵,生怕又有兴刀兵之事。而纵然是多加防备,仍旧在这伙身手不凡悍勇粗野的大元强人手上讨不得半点便宜,自古流传下的烽火狼烟倒是传信奇快,架不住旁人来无影去无踪,使马群驮着抢掠而来的钱财粮食便走,待到当真有人手出关阻拦的时节,怕是连口热汤都不剩下。 中州数国,家底历来是相当殷实,奈何九牛一毛归说是九牛一毛,谁人也架不住酒楼外头成天蹲着些位只吃白食,一个铜子都不乐意掏出兜的地痞无赖堵门,即使是中州数国在大元这些位近乎于未开灵智的部族莽汉看来,着实是几头膘肥体壮足有千斤的肥壮老牛,可也架不住手头一刻不停,来来回回就顾得上薅边关的牛毛,使得原本瞧来很是强盛的中原数国,瞧来像是遭人薅秃了头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步步紧逼之下,中州数国屡次三番兴兵,却也没能如愿以偿令大元伤筋动骨,反倒是惹起这些位成天茹毛饮血部族汉子的杀心来,短短数载之间,屠城一事便常于中州数国边关出现,除那等不足车辕高矮的孩童外,不论男女老弱,命丧大元铁蹄之下的中州百姓,数目剧增,只是剩余些都未必能等到援救的孩童,饿死冻死者又不计其数,甚至接连引得两场大灾,凭当年许多人口口相传,大抵是天怒人怨上苍降罪,六月飞雪,腊月草木返青,八月不见雨点。 可就即使是古早前的时节,大元多地仍是茹毛饮血,同山间走兽无异的部族精壮,都晓得万事需得留有一线,才免得受那等灭顶之灾,而胥孟府赖以披荆斩棘夺城取旗的病书生,却从来都要将事做绝,但凡攻一城,必将城内百姓收归己用,要么便是随手造册扔到兵马丛中,做那等垒实城墙,驮运辎重这等能令人累得口吐鲜血的营生,要么便是索性诛杀,倒也不晓得是为顺遂部族铁骑杀心,还是为断绝后患,免得那些位始终念叨着王庭前代赫罕好的百姓,日后兴风作浪。 而最是歹毒的一役,乃是距巍南大部不远一处小部族,曾受赫罕大恩,城破过后,并无一人甘愿归降,甚至孩童也一并登上城头,凭手头粗造弹弓与随地捡来的石子阻敌,城破之时,城外光是孩童把玩的精妙巧妙鼙鼓,就有足足八百余面。 可但凡是半死不活的书生多活一日,这柄经战事磨洗锋锐的剑刃,总悬在大元人们头顶。 木隆轲将驳杂无序的思绪收回,粗糙老掌掌茧处已是落满蜡油,浑然不觉,将尚未尽数凝结的浑浊蜡油搓了搓,随即头也不回向无尽风雪笼罩的军营内走去,以木隆轲早年间练外家拳得来的一身体魄,向来都是趴雪卧冰,赌斗过群狼,更遇上过那等顶穷凶极恶的强人,吃亏倒是也曾有过,不过往往丢性命的,却轮不到这位顶身强力壮的外家拳高手。 只是身在大元其中,木隆轲手段倒着实不常见,归根到底便是因当初认的那位便宜师父,听闻旁人说乃是自中州而来的罪徒,旁门左道一概不知,独精习一手足有五十四路的游身掌,最是霸道刚猛,纵然有那么拳怕少壮的说法,当年的木隆轲依旧是被那位精熟游身掌的习武之人,揍得鼻青脸肿,甚至三五日床榻都下不得,以至于往后许多时日,瞧见这位爷露面,都得神情复杂捂住自个儿软肋。 游身掌脱胎刀剑术,崩拿拦搬推靠换掌挑劈,开合之际足能开碑裂石,且虽说是大开大合的掌法,重中之重却并非是其刚猛阴险两相糅杂的掌路上,而是在于表露在明面上的游身二字,双掌沾敌便是势如游龙形影不离,最难摆脱,再者是因其绵绵不绝招法细腻并无披露,只以五十四手对敌,就近乎能不露丁点破绽,换掌相逼时节,轻则是卸去旁人力道,重则是搅碎敌手臂膀,属那等毒辣刚猛一道的外家拳,不过兼修运气本事,故而即使是以外家拳闻名,但同寻常外家拳却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时常想起当年被人当肉袋游身发掌,揍得险些七窍流血的木隆轲而言,好像那风头极盛的病书生,也不见得有多骇人,起码没挨过师父打之前,木隆轲总觉自个儿乃是位铁骨铮铮断足断手,都不会哼哼两声的好汉,而当真挨罢揍过后,好像以往豪言壮语,就不算数了。 总是要挨过最为毒辣的招数伎俩,才晓得旁人手黑,总是要硬起一张头皮试试,方能晓得别个能耐何许。 也正是出于此,木隆轲分明自战事起前就身在军中,然无论官位还是同北路壁垒这两位兵马统帅的关系,都是有些凄惨,到现如今已是有不少当年跟随自个儿的部下,官职比自个儿高出一头,不过好在木隆轲为人直爽豪迈,可说是成也因性情败也因性情,人缘甚好,得以服众,因此青面鬼罗刹鬼勉为其难给了个造册的差事,虽说明面上头不过是位百夫之长大小的武官职,手头却算是有两分实权,顶多是相比那些位知进退的老部众,略微显得有些寒酸。 造册一事倒向来不容得半点马虎大意,更何况是战事,胥孟府同王庭厮杀正酣的紧要关头,倘如是指望凭这等造册上的私权谋利,则定然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仅是在这两载之间,从王庭传来因动用私权而遭少赫罕不留情面收去人头的,就有不下数十位,且动辄便有所牵连,其中甚至有追随过前代赫罕,曾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即使是擅杀老臣在战时并不多见,少赫罕仍是不留半分情面,皆按律严惩。 乱世用重典,战时多杀人。 木隆轲固然是觉得此举不妥,但也不得不认,此番举措虽说是无压于刀山火海之间醉而漫步,稍有不慎就要跌得粉身碎骨,不过瞧眼下正帐王庭兵容,不得不佩服这位少赫罕敢为的心性。 早在先前,就从王庭处传来过消息,这在营盘其中倒也不见得是什么让人闭口不谈的秘闻,中州那位统兵大帅先前推行军屯一事,倒是在渌州以及姑州数地,收得无数百姓赞誉,王庭当中便是趁此时机,欲要将军屯两事一分为二,便是有世代为兵将者,有专司耕种事的兵马,囤积于边关诸地,开垦荒凉田地,倒也同样是军中之人,只是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此事一经推行,霎时间便引得无数人上书劝阻,同样是有许多人相当瞧好此事,褒贬不一,不过倒是各有各的理。 力推王庭这等新律令者,说是大元常年纷乱未平,前代赫罕文治武功虽是睥睨四海,可惜是英才天妒,才勉强将大元一统就已是油尽灯枯,使得天下皆是知晓大元中人善战,但兵马一事却是规矩甚少,既不可得以长治久安,兵马来源同样驳杂,一旦有这等规整兵马的良策,短则可使兵马充沛,长远则可令往后王庭收复大元全境过后,安养国力,可称得上一举两得。 至于反对此事者,则是纷纷言说良田已是有百姓耕种,那等不适宜开垦的荒凉所在,纵然是兴师动众,也未见得能有多少收成填补国用,反而使得坐吃空饷者甚繁,本就是连年苦战拖累甚重,倘如是令这些位本就不见得擅耕种一事的兵马,再平白无故分去许多钱粮俸禄,此时最不适宜,不如从长计议,待到战事定局已有眉目,再谈不迟。 不过这等事,自然不是木隆轲所在的这等微末小职所能议论的,本就不属什么手握重权之人,倒不如将眼下一亩三分顾及得稳当,再琢磨其他。 青面鬼罗刹鬼已是在帅帐中等候,既是旁人相请,木隆轲自然也不敢怠慢,只是在心头略微过了这么一趟,近来可曾有徇私枉法举动,随后就缓步向营帐所在处走去。 固然这二位素来杀人事做得极多,不过木隆轲行事极正,自然就无有什么所谓惶恐,见过世面过后,也就自然不会同寻常年纪浅淡的兵卒那般心怀畏意。再者说来,木隆轲虽是手头权势不大,不过却是归于王庭管辖,并不掺入边关这两位统兵之人部曲,非要说回来,便是京官虽小,皇城之外无谈官位,皆需笑脸相迎。 正帐王庭胥孟府打了整整两载余,无论是二者死伤规模,还是兵力辎重折损的数目,于大元都近乎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仅仅是那位将无数大元活人当成牛羊任宰任杀的恶书生,手头都不晓得沾染多少万数人命,再说来放任部族铁蹄入渌州一事,又要折去多少百姓壮丁女子乃至孩童的性命。 古时大元多有蛮夷,既不开灵智,且对于中州之人揣着份莫名其妙的敌意,当真是替包括紫昊夏松在内数国添去好些麻烦,但凡是有大元蛮夷打扮的游骑兵远远自边关城外兜过一圈,城内守卒与城中听闻风声的百姓,都无一例外心头一激灵,生怕又有兴刀兵之事。而纵然是多加防备,仍旧在这伙身手不凡悍勇粗野的大元强人手上讨不得半点便宜,自古流传下的烽火狼烟倒是传信奇快,架不住旁人来无影去无踪,使马群驮着抢掠而来的钱财粮食便走,待到当真有人手出关阻拦的时节,怕是连口热汤都不剩下。 中州数国,家底历来是相当殷实,奈何九牛一毛归说是九牛一毛,谁人也架不住酒楼外头成天蹲着些位只吃白食,一个铜子都不乐意掏出兜的地痞无赖堵门,即使是中州数国在大元这些位近乎于未开灵智的部族莽汉看来,着实是几头膘肥体壮足有千斤的肥壮老牛,可也架不住手头一刻不停,来来回回就顾得上薅边关的牛毛,使得原本瞧来很是强盛的中原数国,瞧来像是遭人薅秃了头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步步紧逼之下,中州数国屡次三番兴兵,却也没能如愿以偿令大元伤筋动骨,反倒是惹起这些位成天茹毛饮血部族汉子的杀心来,短短数载之间,屠城一事便常于中州数国边关出现,除那等不足车辕高矮的孩童外,不论男女老弱,命丧大元铁蹄之下的中州百姓,数目剧增,只是剩余些都未必能等到援救的孩童,饿死冻死者又不计其数,甚至接连引得两场大灾,凭当年许多人口口相传,大抵是天怒人怨上苍降罪,六月飞雪,腊月草木返青,八月不见雨点。 可就即使是古早前的时节,大元多地仍是茹毛饮血,同山间走兽无异的部族精壮,都晓得万事需得留有一线,才免得受那等灭顶之灾,而胥孟府赖以披荆斩棘夺城取旗的病书生,却从来都要将事做绝,但凡攻一城,必将城内百姓收归己用,要么便是随手造册扔到兵马丛中,做那等垒实城墙,驮运辎重这等能令人累得口吐鲜血的营生,要么便是索性诛杀,倒也不晓得是为顺遂部族铁骑杀心,还是为断绝后患,免得那些位始终念叨着王庭前代赫罕好的百姓,日后兴风作浪。 而最是歹毒的一役,乃是距巍南大部不远一处小部族,曾受赫罕大恩,城破过后,并无一人甘愿归降,甚至孩童也一并登上城头,凭手头粗造弹弓与随地捡来的石子阻敌,城破之时,城外光是孩童把玩的精妙巧妙鼙鼓,就有足足八百余面。 可但凡是半死不活的书生多活一日,这柄经战事磨洗锋锐的剑刃,总悬在大元人们头顶。 木隆轲将驳杂无序的思绪收回,粗糙老掌掌茧处已是落满蜡油,浑然不觉,将尚未尽数凝结的浑浊蜡油搓了搓,随即头也不回向无尽风雪笼罩的军营内走去,以木隆轲早年间练外家拳得来的一身体魄,向来都是趴雪卧冰,赌斗过群狼,更遇上过那等顶穷凶极恶的强人,吃亏倒是也曾有过,不过往往丢性命的,却轮不到这位顶身强力壮的外家拳高手。 只是身在大元其中,木隆轲手段倒着实不常见,归根到底便是因当初认的那位便宜师父,听闻旁人说乃是自中州而来的罪徒,旁门左道一概不知,独精习一手足有五十四路的游身掌,最是霸道刚猛,纵然有那么拳怕少壮的说法,当年的木隆轲依旧是被那位精熟游身掌的习武之人,揍得鼻青脸肿,甚至三五日床榻都下不得,以至于往后许多时日,瞧见这位爷露面,都得神情复杂捂住自个儿软肋。 游身掌脱胎刀剑术,崩拿拦搬推靠换掌挑劈,开合之际足能开碑裂石,且虽说是大开大合的掌法,重中之重却并非是其刚猛阴险两相糅杂的掌路上,而是在于表露在明面上的游身二字,双掌沾敌便是势如游龙形影不离,最难摆脱,再者是因其绵绵不绝招法细腻并无披露,只以五十四手对敌,就近乎能不露丁点破绽,换掌相逼时节,轻则是卸去旁人力道,重则是搅碎敌手臂膀,属那等毒辣刚猛一道的外家拳,不过兼修运气本事,故而即使是以外家拳闻名,但同寻常外家拳却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时常想起当年被人当肉袋游身发掌,揍得险些七窍流血的木隆轲而言,好像那风头极盛的病书生,也不见得有多骇人,起码没挨过师父打之前,木隆轲总觉自个儿乃是位铁骨铮铮断足断手,都不会哼哼两声的好汉,而当真挨罢揍过后,好像以往豪言壮语,就不算数了。 总是要挨过最为毒辣的招数伎俩,才晓得旁人手黑,总是要硬起一张头皮试试,方能晓得别个能耐何许。 也正是出于此,木隆轲分明自战事起前就身在军中,然无论官位还是同北路壁垒这两位兵马统帅的关系,都是有些凄惨,到现如今已是有不少当年跟随自个儿的部下,官职比自个儿高出一头,不过好在木隆轲为人直爽豪迈,可说是成也因性情败也因性情,人缘甚好,得以服众,因此青面鬼罗刹鬼勉为其难给了个造册的差事,虽说明面上头不过是位百夫之长大小的武官职,手头却算是有两分实权,顶多是相比那些位知进退的老部众,略微显得有些寒酸。 造册一事倒向来不容得半点马虎大意,更何况是战事,胥孟府同王庭厮杀正酣的紧要关头,倘如是指望凭这等造册上的私权谋利,则定然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仅是在这两载之间,从王庭传来因动用私权而遭少赫罕不留情面收去人头的,就有不下数十位,且动辄便有所牵连,其中甚至有追随过前代赫罕,曾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即使是擅杀老臣在战时并不多见,少赫罕仍是不留半分情面,皆按律严惩。 乱世用重典,战时多杀人。 木隆轲固然是觉得此举不妥,但也不得不认,此番举措虽说是无压于刀山火海之间醉而漫步,稍有不慎就要跌得粉身碎骨,不过瞧眼下正帐王庭兵容,不得不佩服这位少赫罕敢为的心性。 早在先前,就从王庭处传来过消息,这在营盘其中倒也不见得是什么让人闭口不谈的秘闻,中州那位统兵大帅先前推行军屯一事,倒是在渌州以及姑州数地,收得无数百姓赞誉,王庭当中便是趁此时机,欲要将军屯两事一分为二,便是有世代为兵将者,有专司耕种事的兵马,囤积于边关诸地,开垦荒凉田地,倒也同样是军中之人,只是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此事一经推行,霎时间便引得无数人上书劝阻,同样是有许多人相当瞧好此事,褒贬不一,不过倒是各有各的理。 力推王庭这等新律令者,说是大元常年纷乱未平,前代赫罕文治武功虽是睥睨四海,可惜是英才天妒,才勉强将大元一统就已是油尽灯枯,使得天下皆是知晓大元中人善战,但兵马一事却是规矩甚少,既不可得以长治久安,兵马来源同样驳杂,一旦有这等规整兵马的良策,短则可使兵马充沛,长远则可令往后王庭收复大元全境过后,安养国力,可称得上一举两得。 至于反对此事者,则是纷纷言说良田已是有百姓耕种,那等不适宜开垦的荒凉所在,纵然是兴师动众,也未见得能有多少收成填补国用,反而使得坐吃空饷者甚繁,本就是连年苦战拖累甚重,倘如是令这些位本就不见得擅耕种一事的兵马,再平白无故分去许多钱粮俸禄,此时最不适宜,不如从长计议,待到战事定局已有眉目,再谈不迟。 不过这等事,自然不是木隆轲所在的这等微末小职所能议论的,本就不属什么手握重权之人,倒不如将眼下一亩三分顾及得稳当,再琢磨其他。 青面鬼罗刹鬼已是在帅帐中等候,既是旁人相请,木隆轲自然也不敢怠慢,只是在心头略微过了这么一趟,近来可曾有徇私枉法举动,随后就缓步向营帐所在处走去。 固然这二位素来杀人事做得极多,不过木隆轲行事极正,自然就无有什么所谓惶恐,见过世面过后,也就自然不会同寻常年纪浅淡的兵卒那般心怀畏意。再者说来,木隆轲虽是手头权势不大,不过却是归于王庭管辖,并不掺入边关这两位统兵之人部曲,非要说回来,便是京官虽小,皇城之外无谈官位,皆需笑脸相迎。 正帐王庭胥孟府打了整整两载余,无论是二者死伤规模,还是兵力辎重折损的数目,于大元都近乎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仅仅是那位将无数大元活人当成牛羊任宰任杀的恶书生,手头都不晓得沾染多少万数人命,再说来放任部族铁蹄入渌州一事,又要折去多少百姓壮丁女子乃至孩童的性命。 古时大元多有蛮夷,既不开灵智,且对于中州之人揣着份莫名其妙的敌意,当真是替包括紫昊夏松在内数国添去好些麻烦,但凡是有大元蛮夷打扮的游骑兵远远自边关城外兜过一圈,城内守卒与城中听闻风声的百姓,都无一例外心头一激灵,生怕又有兴刀兵之事。而纵然是多加防备,仍旧在这伙身手不凡悍勇粗野的大元强人手上讨不得半点便宜,自古流传下的烽火狼烟倒是传信奇快,架不住旁人来无影去无踪,使马群驮着抢掠而来的钱财粮食便走,待到当真有人手出关阻拦的时节,怕是连口热汤都不剩下。 中州数国,家底历来是相当殷实,奈何九牛一毛归说是九牛一毛,谁人也架不住酒楼外头成天蹲着些位只吃白食,一个铜子都不乐意掏出兜的地痞无赖堵门,即使是中州数国在大元这些位近乎于未开灵智的部族莽汉看来,着实是几头膘肥体壮足有千斤的肥壮老牛,可也架不住手头一刻不停,来来回回就顾得上薅边关的牛毛,使得原本瞧来很是强盛的中原数国,瞧来像是遭人薅秃了头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步步紧逼之下,中州数国屡次三番兴兵,却也没能如愿以偿令大元伤筋动骨,反倒是惹起这些位成天茹毛饮血部族汉子的杀心来,短短数载之间,屠城一事便常于中州数国边关出现,除那等不足车辕高矮的孩童外,不论男女老弱,命丧大元铁蹄之下的中州百姓,数目剧增,只是剩余些都未必能等到援救的孩童,饿死冻死者又不计其数,甚至接连引得两场大灾,凭当年许多人口口相传,大抵是天怒人怨上苍降罪,六月飞雪,腊月草木返青,八月不见雨点。 可就即使是古早前的时节,大元多地仍是茹毛饮血,同山间走兽无异的部族精壮,都晓得万事需得留有一线,才免得受那等灭顶之灾,而胥孟府赖以披荆斩棘夺城取旗的病书生,却从来都要将事做绝,但凡攻一城,必将城内百姓收归己用,要么便是随手造册扔到兵马丛中,做那等垒实城墙,驮运辎重这等能令人累得口吐鲜血的营生,要么便是索性诛杀,倒也不晓得是为顺遂部族铁骑杀心,还是为断绝后患,免得那些位始终念叨着王庭前代赫罕好的百姓,日后兴风作浪。 而最是歹毒的一役,乃是距巍南大部不远一处小部族,曾受赫罕大恩,城破过后,并无一人甘愿归降,甚至孩童也一并登上城头,凭手头粗造弹弓与随地捡来的石子阻敌,城破之时,城外光是孩童把玩的精妙巧妙鼙鼓,就有足足八百余面。 可但凡是半死不活的书生多活一日,这柄经战事磨洗锋锐的剑刃,总悬在大元人们头顶。 木隆轲将驳杂无序的思绪收回,粗糙老掌掌茧处已是落满蜡油,浑然不觉,将尚未尽数凝结的浑浊蜡油搓了搓,随即头也不回向无尽风雪笼罩的军营内走去,以木隆轲早年间练外家拳得来的一身体魄,向来都是趴雪卧冰,赌斗过群狼,更遇上过那等顶穷凶极恶的强人,吃亏倒是也曾有过,不过往往丢性命的,却轮不到这位顶身强力壮的外家拳高手。 只是身在大元其中,木隆轲手段倒着实不常见,归根到底便是因当初认的那位便宜师父,听闻旁人说乃是自中州而来的罪徒,旁门左道一概不知,独精习一手足有五十四路的游身掌,最是霸道刚猛,纵然有那么拳怕少壮的说法,当年的木隆轲依旧是被那位精熟游身掌的习武之人,揍得鼻青脸肿,甚至三五日床榻都下不得,以至于往后许多时日,瞧见这位爷露面,都得神情复杂捂住自个儿软肋。 游身掌脱胎刀剑术,崩拿拦搬推靠换掌挑劈,开合之际足能开碑裂石,且虽说是大开大合的掌法,重中之重却并非是其刚猛阴险两相糅杂的掌路上,而是在于表露在明面上的游身二字,双掌沾敌便是势如游龙形影不离,最难摆脱,再者是因其绵绵不绝招法细腻并无披露,只以五十四手对敌,就近乎能不露丁点破绽,换掌相逼时节,轻则是卸去旁人力道,重则是搅碎敌手臂膀,属那等毒辣刚猛一道的外家拳,不过兼修运气本事,故而即使是以外家拳闻名,但同寻常外家拳却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时常想起当年被人当肉袋游身发掌,揍得险些七窍流血的木隆轲而言,好像那风头极盛的病书生,也不见得有多骇人,起码没挨过师父打之前,木隆轲总觉自个儿乃是位铁骨铮铮断足断手,都不会哼哼两声的好汉,而当真挨罢揍过后,好像以往豪言壮语,就不算数了。 总是要挨过最为毒辣的招数伎俩,才晓得旁人手黑,总是要硬起一张头皮试试,方能晓得别个能耐何许。 也正是出于此,木隆轲分明自战事起前就身在军中,然无论官位还是同北路壁垒这两位兵马统帅的关系,都是有些凄惨,到现如今已是有不少当年跟随自个儿的部下,官职比自个儿高出一头,不过好在木隆轲为人直爽豪迈,可说是成也因性情败也因性情,人缘甚好,得以服众,因此青面鬼罗刹鬼勉为其难给了个造册的差事,虽说明面上头不过是位百夫之长大小的武官职,手头却算是有两分实权,顶多是相比那些位知进退的老部众,略微显得有些寒酸。 造册一事倒向来不容得半点马虎大意,更何况是战事,胥孟府同王庭厮杀正酣的紧要关头,倘如是指望凭这等造册上的私权谋利,则定然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仅是在这两载之间,从王庭传来因动用私权而遭少赫罕不留情面收去人头的,就有不下数十位,且动辄便有所牵连,其中甚至有追随过前代赫罕,曾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即使是擅杀老臣在战时并不多见,少赫罕仍是不留半分情面,皆按律严惩。 乱世用重典,战时多杀人。 木隆轲固然是觉得此举不妥,但也不得不认,此番举措虽说是无压于刀山火海之间醉而漫步,稍有不慎就要跌得粉身碎骨,不过瞧眼下正帐王庭兵容,不得不佩服这位少赫罕敢为的心性。 早在先前,就从王庭处传来过消息,这在营盘其中倒也不见得是什么让人闭口不谈的秘闻,中州那位统兵大帅先前推行军屯一事,倒是在渌州以及姑州数地,收得无数百姓赞誉,王庭当中便是趁此时机,欲要将军屯两事一分为二,便是有世代为兵将者,有专司耕种事的兵马,囤积于边关诸地,开垦荒凉田地,倒也同样是军中之人,只是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此事一经推行,霎时间便引得无数人上书劝阻,同样是有许多人相当瞧好此事,褒贬不一,不过倒是各有各的理。 力推王庭这等新律令者,说是大元常年纷乱未平,前代赫罕文治武功虽是睥睨四海,可惜是英才天妒,才勉强将大元一统就已是油尽灯枯,使得天下皆是知晓大元中人善战,但兵马一事却是规矩甚少,既不可得以长治久安,兵马来源同样驳杂,一旦有这等规整兵马的良策,短则可使兵马充沛,长远则可令往后王庭收复大元全境过后,安养国力,可称得上一举两得。 至于反对此事者,则是纷纷言说良田已是有百姓耕种,那等不适宜开垦的荒凉所在,纵然是兴师动众,也未见得能有多少收成填补国用,反而使得坐吃空饷者甚繁,本就是连年苦战拖累甚重,倘如是令这些位本就不见得擅耕种一事的兵马,再平白无故分去许多钱粮俸禄,此时最不适宜,不如从长计议,待到战事定局已有眉目,再谈不迟。 不过这等事,自然不是木隆轲所在的这等微末小职所能议论的,本就不属什么手握重权之人,倒不如将眼下一亩三分顾及得稳当,再琢磨其他。 青面鬼罗刹鬼已是在帅帐中等候,既是旁人相请,木隆轲自然也不敢怠慢,只是在心头略微过了这么一趟,近来可曾有徇私枉法举动,随后就缓步向营帐所在处走去。 固然这二位素来杀人事做得极多,不过木隆轲行事极正,自然就无有什么所谓惶恐,见过世面过后,也就自然不会同寻常年纪浅淡的兵卒那般心怀畏意。再者说来,木隆轲虽是手头权势不大,不过却是归于王庭管辖,并不掺入边关这两位统兵之人部曲,非要说回来,便是京官虽小,皇城之外无谈官位,皆需笑脸相迎。 正帐王庭胥孟府打了整整两载余,无论是二者死伤规模,还是兵力辎重折损的数目,于大元都近乎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仅仅是那位将无数大元活人当成牛羊任宰任杀的恶书生,手头都不晓得沾染多少万数人命,再说来放任部族铁蹄入渌州一事,又要折去多少百姓壮丁女子乃至孩童的性命。 古时大元多有蛮夷,既不开灵智,且对于中州之人揣着份莫名其妙的敌意,当真是替包括紫昊夏松在内数国添去好些麻烦,但凡是有大元蛮夷打扮的游骑兵远远自边关城外兜过一圈,城内守卒与城中听闻风声的百姓,都无一例外心头一激灵,生怕又有兴刀兵之事。而纵然是多加防备,仍旧在这伙身手不凡悍勇粗野的大元强人手上讨不得半点便宜,自古流传下的烽火狼烟倒是传信奇快,架不住旁人来无影去无踪,使马群驮着抢掠而来的钱财粮食便走,待到当真有人手出关阻拦的时节,怕是连口热汤都不剩下。 中州数国,家底历来是相当殷实,奈何九牛一毛归说是九牛一毛,谁人也架不住酒楼外头成天蹲着些位只吃白食,一个铜子都不乐意掏出兜的地痞无赖堵门,即使是中州数国在大元这些位近乎于未开灵智的部族莽汉看来,着实是几头膘肥体壮足有千斤的肥壮老牛,可也架不住手头一刻不停,来来回回就顾得上薅边关的牛毛,使得原本瞧来很是强盛的中原数国,瞧来像是遭人薅秃了头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步步紧逼之下,中州数国屡次三番兴兵,却也没能如愿以偿令大元伤筋动骨,反倒是惹起这些位成天茹毛饮血部族汉子的杀心来,短短数载之间,屠城一事便常于中州数国边关出现,除那等不足车辕高矮的孩童外,不论男女老弱,命丧大元铁蹄之下的中州百姓,数目剧增,只是剩余些都未必能等到援救的孩童,饿死冻死者又不计其数,甚至接连引得两场大灾,凭当年许多人口口相传,大抵是天怒人怨上苍降罪,六月飞雪,腊月草木返青,八月不见雨点。 可就即使是古早前的时节,大元多地仍是茹毛饮血,同山间走兽无异的部族精壮,都晓得万事需得留有一线,才免得受那等灭顶之灾,而胥孟府赖以披荆斩棘夺城取旗的病书生,却从来都要将事做绝,但凡攻一城,必将城内百姓收归己用,要么便是随手造册扔到兵马丛中,做那等垒实城墙,驮运辎重这等能令人累得口吐鲜血的营生,要么便是索性诛杀,倒也不晓得是为顺遂部族铁骑杀心,还是为断绝后患,免得那些位始终念叨着王庭前代赫罕好的百姓,日后兴风作浪。 而最是歹毒的一役,乃是距巍南大部不远一处小部族,曾受赫罕大恩,城破过后,并无一人甘愿归降,甚至孩童也一并登上城头,凭手头粗造弹弓与随地捡来的石子阻敌,城破之时,城外光是孩童把玩的精妙巧妙鼙鼓,就有足足八百余面。 可但凡是半死不活的书生多活一日,这柄经战事磨洗锋锐的剑刃,总悬在大元人们头顶。 木隆轲将驳杂无序的思绪收回,粗糙老掌掌茧处已是落满蜡油,浑然不觉,将尚未尽数凝结的浑浊蜡油搓了搓,随即头也不回向无尽风雪笼罩的军营内走去,以木隆轲早年间练外家拳得来的一身体魄,向来都是趴雪卧冰,赌斗过群狼,更遇上过那等顶穷凶极恶的强人,吃亏倒是也曾有过,不过往往丢性命的,却轮不到这位顶身强力壮的外家拳高手。 只是身在大元其中,木隆轲手段倒着实不常见,归根到底便是因当初认的那位便宜师父,听闻旁人说乃是自中州而来的罪徒,旁门左道一概不知,独精习一手足有五十四路的游身掌,最是霸道刚猛,纵然有那么拳怕少壮的说法,当年的木隆轲依旧是被那位精熟游身掌的习武之人,揍得鼻青脸肿,甚至三五日床榻都下不得,以至于往后许多时日,瞧见这位爷露面,都得神情复杂捂住自个儿软肋。 游身掌脱胎刀剑术,崩拿拦搬推靠换掌挑劈,开合之际足能开碑裂石,且虽说是大开大合的掌法,重中之重却并非是其刚猛阴险两相糅杂的掌路上,而是在于表露在明面上的游身二字,双掌沾敌便是势如游龙形影不离,最难摆脱,再者是因其绵绵不绝招法细腻并无披露,只以五十四手对敌,就近乎能不露丁点破绽,换掌相逼时节,轻则是卸去旁人力道,重则是搅碎敌手臂膀,属那等毒辣刚猛一道的外家拳,不过兼修运气本事,故而即使是以外家拳闻名,但同寻常外家拳却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时常想起当年被人当肉袋游身发掌,揍得险些七窍流血的木隆轲而言,好像那风头极盛的病书生,也不见得有多骇人,起码没挨过师父打之前,木隆轲总觉自个儿乃是位铁骨铮铮断足断手,都不会哼哼两声的好汉,而当真挨罢揍过后,好像以往豪言壮语,就不算数了。 总是要挨过最为毒辣的招数伎俩,才晓得旁人手黑,总是要硬起一张头皮试试,方能晓得别个能耐何许。 也正是出于此,木隆轲分明自战事起前就身在军中,然无论官位还是同北路壁垒这两位兵马统帅的关系,都是有些凄惨,到现如今已是有不少当年跟随自个儿的部下,官职比自个儿高出一头,不过好在木隆轲为人直爽豪迈,可说是成也因性情败也因性情,人缘甚好,得以服众,因此青面鬼罗刹鬼勉为其难给了个造册的差事,虽说明面上头不过是位百夫之长大小的武官职,手头却算是有两分实权,顶多是相比那些位知进退的老部众,略微显得有些寒酸。 造册一事倒向来不容得半点马虎大意,更何况是战事,胥孟府同王庭厮杀正酣的紧要关头,倘如是指望凭这等造册上的私权谋利,则定然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仅是在这两载之间,从王庭传来因动用私权而遭少赫罕不留情面收去人头的,就有不下数十位,且动辄便有所牵连,其中甚至有追随过前代赫罕,曾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即使是擅杀老臣在战时并不多见,少赫罕仍是不留半分情面,皆按律严惩。 乱世用重典,战时多杀人。 木隆轲固然是觉得此举不妥,但也不得不认,此番举措虽说是无压于刀山火海之间醉而漫步,稍有不慎就要跌得粉身碎骨,不过瞧眼下正帐王庭兵容,不得不佩服这位少赫罕敢为的心性。 早在先前,就从王庭处传来过消息,这在营盘其中倒也不见得是什么让人闭口不谈的秘闻,中州那位统兵大帅先前推行军屯一事,倒是在渌州以及姑州数地,收得无数百姓赞誉,王庭当中便是趁此时机,欲要将军屯两事一分为二,便是有世代为兵将者,有专司耕种事的兵马,囤积于边关诸地,开垦荒凉田地,倒也同样是军中之人,只是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此事一经推行,霎时间便引得无数人上书劝阻,同样是有许多人相当瞧好此事,褒贬不一,不过倒是各有各的理。 力推王庭这等新律令者,说是大元常年纷乱未平,前代赫罕文治武功虽是睥睨四海,可惜是英才天妒,才勉强将大元一统就已是油尽灯枯,使得天下皆是知晓大元中人善战,但兵马一事却是规矩甚少,既不可得以长治久安,兵马来源同样驳杂,一旦有这等规整兵马的良策,短则可使兵马充沛,长远则可令往后王庭收复大元全境过后,安养国力,可称得上一举两得。 至于反对此事者,则是纷纷言说良田已是有百姓耕种,那等不适宜开垦的荒凉所在,纵然是兴师动众,也未见得能有多少收成填补国用,反而使得坐吃空饷者甚繁,本就是连年苦战拖累甚重,倘如是令这些位本就不见得擅耕种一事的兵马,再平白无故分去许多钱粮俸禄,此时最不适宜,不如从长计议,待到战事定局已有眉目,再谈不迟。 不过这等事,自然不是木隆轲所在的这等微末小职所能议论的,本就不属什么手握重权之人,倒不如将眼下一亩三分顾及得稳当,再琢磨其他。 青面鬼罗刹鬼已是在帅帐中等候,既是旁人相请,木隆轲自然也不敢怠慢,只是在心头略微过了这么一趟,近来可曾有徇私枉法举动,随后就缓步向营帐所在处走去。 固然这二位素来杀人事做得极多,不过木隆轲行事极正,自然就无有什么所谓惶恐,见过世面过后,也就自然不会同寻常年纪浅淡的兵卒那般心怀畏意。再者说来,木隆轲虽是手头权势不大,不过却是归于王庭管辖,并不掺入边关这两位统兵之人部曲,非要说回来,便是京官虽小,皇城之外无谈官位,皆需笑脸相迎。 正帐王庭胥孟府打了整整两载余,无论是二者死伤规模,还是兵力辎重折损的数目,于大元都近乎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仅仅是那位将无数大元活人当成牛羊任宰任杀的恶书生,手头都不晓得沾染多少万数人命,再说来放任部族铁蹄入渌州一事,又要折去多少百姓壮丁女子乃至孩童的性命。 古时大元多有蛮夷,既不开灵智,且对于中州之人揣着份莫名其妙的敌意,当真是替包括紫昊夏松在内数国添去好些麻烦,但凡是有大元蛮夷打扮的游骑兵远远自边关城外兜过一圈,城内守卒与城中听闻风声的百姓,都无一例外心头一激灵,生怕又有兴刀兵之事。而纵然是多加防备,仍旧在这伙身手不凡悍勇粗野的大元强人手上讨不得半点便宜,自古流传下的烽火狼烟倒是传信奇快,架不住旁人来无影去无踪,使马群驮着抢掠而来的钱财粮食便走,待到当真有人手出关阻拦的时节,怕是连口热汤都不剩下。 中州数国,家底历来是相当殷实,奈何九牛一毛归说是九牛一毛,谁人也架不住酒楼外头成天蹲着些位只吃白食,一个铜子都不乐意掏出兜的地痞无赖堵门,即使是中州数国在大元这些位近乎于未开灵智的部族莽汉看来,着实是几头膘肥体壮足有千斤的肥壮老牛,可也架不住手头一刻不停,来来回回就顾得上薅边关的牛毛,使得原本瞧来很是强盛的中原数国,瞧来像是遭人薅秃了头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步步紧逼之下,中州数国屡次三番兴兵,却也没能如愿以偿令大元伤筋动骨,反倒是惹起这些位成天茹毛饮血部族汉子的杀心来,短短数载之间,屠城一事便常于中州数国边关出现,除那等不足车辕高矮的孩童外,不论男女老弱,命丧大元铁蹄之下的中州百姓,数目剧增,只是剩余些都未必能等到援救的孩童,饿死冻死者又不计其数,甚至接连引得两场大灾,凭当年许多人口口相传,大抵是天怒人怨上苍降罪,六月飞雪,腊月草木返青,八月不见雨点。 可就即使是古早前的时节,大元多地仍是茹毛饮血,同山间走兽无异的部族精壮,都晓得万事需得留有一线,才免得受那等灭顶之灾,而胥孟府赖以披荆斩棘夺城取旗的病书生,却从来都要将事做绝,但凡攻一城,必将城内百姓收归己用,要么便是随手造册扔到兵马丛中,做那等垒实城墙,驮运辎重这等能令人累得口吐鲜血的营生,要么便是索性诛杀,倒也不晓得是为顺遂部族铁骑杀心,还是为断绝后患,免得那些位始终念叨着王庭前代赫罕好的百姓,日后兴风作浪。 而最是歹毒的一役,乃是距巍南大部不远一处小部族,曾受赫罕大恩,城破过后,并无一人甘愿归降,甚至孩童也一并登上城头,凭手头粗造弹弓与随地捡来的石子阻敌,城破之时,城外光是孩童把玩的精妙巧妙鼙鼓,就有足足八百余面。 可但凡是半死不活的书生多活一日,这柄经战事磨洗锋锐的剑刃,总悬在大元人们头顶。 木隆轲将驳杂无序的思绪收回,粗糙老掌掌茧处已是落满蜡油,浑然不觉,将尚未尽数凝结的浑浊蜡油搓了搓,随即头也不回向无尽风雪笼罩的军营内走去,以木隆轲早年间练外家拳得来的一身体魄,向来都是趴雪卧冰,赌斗过群狼,更遇上过那等顶穷凶极恶的强人,吃亏倒是也曾有过,不过往往丢性命的,却轮不到这位顶身强力壮的外家拳高手。 只是身在大元其中,木隆轲手段倒着实不常见,归根到底便是因当初认的那位便宜师父,听闻旁人说乃是自中州而来的罪徒,旁门左道一概不知,独精习一手足有五十四路的游身掌,最是霸道刚猛,纵然有那么拳怕少壮的说法,当年的木隆轲依旧是被那位精熟游身掌的习武之人,揍得鼻青脸肿,甚至三五日床榻都下不得,以至于往后许多时日,瞧见这位爷露面,都得神情复杂捂住自个儿软肋。 游身掌脱胎刀剑术,崩拿拦搬推靠换掌挑劈,开合之际足能开碑裂石,且虽说是大开大合的掌法,重中之重却并非是其刚猛阴险两相糅杂的掌路上,而是在于表露在明面上的游身二字,双掌沾敌便是势如游龙形影不离,最难摆脱,再者是因其绵绵不绝招法细腻并无披露,只以五十四手对敌,就近乎能不露丁点破绽,换掌相逼时节,轻则是卸去旁人力道,重则是搅碎敌手臂膀,属那等毒辣刚猛一道的外家拳,不过兼修运气本事,故而即使是以外家拳闻名,但同寻常外家拳却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时常想起当年被人当肉袋游身发掌,揍得险些七窍流血的木隆轲而言,好像那风头极盛的病书生,也不见得有多骇人,起码没挨过师父打之前,木隆轲总觉自个儿乃是位铁骨铮铮断足断手,都不会哼哼两声的好汉,而当真挨罢揍过后,好像以往豪言壮语,就不算数了。 总是要挨过最为毒辣的招数伎俩,才晓得旁人手黑,总是要硬起一张头皮试试,方能晓得别个能耐何许。 也正是出于此,木隆轲分明自战事起前就身在军中,然无论官位还是同北路壁垒这两位兵马统帅的关系,都是有些凄惨,到现如今已是有不少当年跟随自个儿的部下,官职比自个儿高出一头,不过好在木隆轲为人直爽豪迈,可说是成也因性情败也因性情,人缘甚好,得以服众,因此青面鬼罗刹鬼勉为其难给了个造册的差事,虽说明面上头不过是位百夫之长大小的武官职,手头却算是有两分实权,顶多是相比那些位知进退的老部众,略微显得有些寒酸。 造册一事倒向来不容得半点马虎大意,更何况是战事,胥孟府同王庭厮杀正酣的紧要关头,倘如是指望凭这等造册上的私权谋利,则定然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仅是在这两载之间,从王庭传来因动用私权而遭少赫罕不留情面收去人头的,就有不下数十位,且动辄便有所牵连,其中甚至有追随过前代赫罕,曾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即使是擅杀老臣在战时并不多见,少赫罕仍是不留半分情面,皆按律严惩。 乱世用重典,战时多杀人。 木隆轲固然是觉得此举不妥,但也不得不认,此番举措虽说是无压于刀山火海之间醉而漫步,稍有不慎就要跌得粉身碎骨,不过瞧眼下正帐王庭兵容,不得不佩服这位少赫罕敢为的心性。 早在先前,就从王庭处传来过消息,这在营盘其中倒也不见得是什么让人闭口不谈的秘闻,中州那位统兵大帅先前推行军屯一事,倒是在渌州以及姑州数地,收得无数百姓赞誉,王庭当中便是趁此时机,欲要将军屯两事一分为二,便是有世代为兵将者,有专司耕种事的兵马,囤积于边关诸地,开垦荒凉田地,倒也同样是军中之人,只是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此事一经推行,霎时间便引得无数人上书劝阻,同样是有许多人相当瞧好此事,褒贬不一,不过倒是各有各的理。 力推王庭这等新律令者,说是大元常年纷乱未平,前代赫罕文治武功虽是睥睨四海,可惜是英才天妒,才勉强将大元一统就已是油尽灯枯,使得天下皆是知晓大元中人善战,但兵马一事却是规矩甚少,既不可得以长治久安,兵马来源同样驳杂,一旦有这等规整兵马的良策,短则可使兵马充沛,长远则可令往后王庭收复大元全境过后,安养国力,可称得上一举两得。 至于反对此事者,则是纷纷言说良田已是有百姓耕种,那等不适宜开垦的荒凉所在,纵然是兴师动众,也未见得能有多少收成填补国用,反而使得坐吃空饷者甚繁,本就是连年苦战拖累甚重,倘如是令这些位本就不见得擅耕种一事的兵马,再平白无故分去许多钱粮俸禄,此时最不适宜,不如从长计议,待到战事定局已有眉目,再谈不迟。 不过这等事,自然不是木隆轲所在的这等微末小职所能议论的,本就不属什么手握重权之人,倒不如将眼下一亩三分顾及得稳当,再琢磨其他。 青面鬼罗刹鬼已是在帅帐中等候,既是旁人相请,木隆轲自然也不敢怠慢,只是在心头略微过了这么一趟,近来可曾有徇私枉法举动,随后就缓步向营帐所在处走去。 固然这二位素来杀人事做得极多,不过木隆轲行事极正,自然就无有什么所谓惶恐,见过世面过后,也就自然不会同寻常年纪浅淡的兵卒那般心怀畏意。再者说来,木隆轲虽是手头权势不大,不过却是归于王庭管辖,并不掺入边关这两位统兵之人部曲,非要说回来,便是京官虽小,皇城之外无谈官位,皆需笑脸相迎。 正帐王庭胥孟府打了整整两载余,无论是二者死伤规模,还是兵力辎重折损的数目,于大元都近乎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仅仅是那位将无数大元活人当成牛羊任宰任杀的恶书生,手头都不晓得沾染多少万数人命,再说来放任部族铁蹄入渌州一事,又要折去多少百姓壮丁女子乃至孩童的性命。 古时大元多有蛮夷,既不开灵智,且对于中州之人揣着份莫名其妙的敌意,当真是替包括紫昊夏松在内数国添去好些麻烦,但凡是有大元蛮夷打扮的游骑兵远远自边关城外兜过一圈,城内守卒与城中听闻风声的百姓,都无一例外心头一激灵,生怕又有兴刀兵之事。而纵然是多加防备,仍旧在这伙身手不凡悍勇粗野的大元强人手上讨不得半点便宜,自古流传下的烽火狼烟倒是传信奇快,架不住旁人来无影去无踪,使马群驮着抢掠而来的钱财粮食便走,待到当真有人手出关阻拦的时节,怕是连口热汤都不剩下。 中州数国,家底历来是相当殷实,奈何九牛一毛归说是九牛一毛,谁人也架不住酒楼外头成天蹲着些位只吃白食,一个铜子都不乐意掏出兜的地痞无赖堵门,即使是中州数国在大元这些位近乎于未开灵智的部族莽汉看来,着实是几头膘肥体壮足有千斤的肥壮老牛,可也架不住手头一刻不停,来来回回就顾得上薅边关的牛毛,使得原本瞧来很是强盛的中原数国,瞧来像是遭人薅秃了头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步步紧逼之下,中州数国屡次三番兴兵,却也没能如愿以偿令大元伤筋动骨,反倒是惹起这些位成天茹毛饮血部族汉子的杀心来,短短数载之间,屠城一事便常于中州数国边关出现,除那等不足车辕高矮的孩童外,不论男女老弱,命丧大元铁蹄之下的中州百姓,数目剧增,只是剩余些都未必能等到援救的孩童,饿死冻死者又不计其数,甚至接连引得两场大灾,凭当年许多人口口相传,大抵是天怒人怨上苍降罪,六月飞雪,腊月草木返青,八月不见雨点。 可就即使是古早前的时节,大元多地仍是茹毛饮血,同山间走兽无异的部族精壮,都晓得万事需得留有一线,才免得受那等灭顶之灾,而胥孟府赖以披荆斩棘夺城取旗的病书生,却从来都要将事做绝,但凡攻一城,必将城内百姓收归己用,要么便是随手造册扔到兵马丛中,做那等垒实城墙,驮运辎重这等能令人累得口吐鲜血的营生,要么便是索性诛杀,倒也不晓得是为顺遂部族铁骑杀心,还是为断绝后患,免得那些位始终念叨着王庭前代赫罕好的百姓,日后兴风作浪。 而最是歹毒的一役,乃是距巍南大部不远一处小部族,曾受赫罕大恩,城破过后,并无一人甘愿归降,甚至孩童也一并登上城头,凭手头粗造弹弓与随地捡来的石子阻敌,城破之时,城外光是孩童把玩的精妙巧妙鼙鼓,就有足足八百余面。 可但凡是半死不活的书生多活一日,这柄经战事磨洗锋锐的剑刃,总悬在大元人们头顶。 木隆轲将驳杂无序的思绪收回,粗糙老掌掌茧处已是落满蜡油,浑然不觉,将尚未尽数凝结的浑浊蜡油搓了搓,随即头也不回向无尽风雪笼罩的军营内走去,以木隆轲早年间练外家拳得来的一身体魄,向来都是趴雪卧冰,赌斗过群狼,更遇上过那等顶穷凶极恶的强人,吃亏倒是也曾有过,不过往往丢性命的,却轮不到这位顶身强力壮的外家拳高手。 只是身在大元其中,木隆轲手段倒着实不常见,归根到底便是因当初认的那位便宜师父,听闻旁人说乃是自中州而来的罪徒,旁门左道一概不知,独精习一手足有五十四路的游身掌,最是霸道刚猛,纵然有那么拳怕少壮的说法,当年的木隆轲依旧是被那位精熟游身掌的习武之人,揍得鼻青脸肿,甚至三五日床榻都下不得,以至于往后许多时日,瞧见这位爷露面,都得神情复杂捂住自个儿软肋。 游身掌脱胎刀剑术,崩拿拦搬推靠换掌挑劈,开合之际足能开碑裂石,且虽说是大开大合的掌法,重中之重却并非是其刚猛阴险两相糅杂的掌路上,而是在于表露在明面上的游身二字,双掌沾敌便是势如游龙形影不离,最难摆脱,再者是因其绵绵不绝招法细腻并无披露,只以五十四手对敌,就近乎能不露丁点破绽,换掌相逼时节,轻则是卸去旁人力道,重则是搅碎敌手臂膀,属那等毒辣刚猛一道的外家拳,不过兼修运气本事,故而即使是以外家拳闻名,但同寻常外家拳却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时常想起当年被人当肉袋游身发掌,揍得险些七窍流血的木隆轲而言,好像那风头极盛的病书生,也不见得有多骇人,起码没挨过师父打之前,木隆轲总觉自个儿乃是位铁骨铮铮断足断手,都不会哼哼两声的好汉,而当真挨罢揍过后,好像以往豪言壮语,就不算数了。 总是要挨过最为毒辣的招数伎俩,才晓得旁人手黑,总是要硬起一张头皮试试,方能晓得别个能耐何许。 也正是出于此,木隆轲分明自战事起前就身在军中,然无论官位还是同北路壁垒这两位兵马统帅的关系,都是有些凄惨,到现如今已是有不少当年跟随自个儿的部下,官职比自个儿高出一头,不过好在木隆轲为人直爽豪迈,可说是成也因性情败也因性情,人缘甚好,得以服众,因此青面鬼罗刹鬼勉为其难给了个造册的差事,虽说明面上头不过是位百夫之长大小的武官职,手头却算是有两分实权,顶多是相比那些位知进退的老部众,略微显得有些寒酸。 造册一事倒向来不容得半点马虎大意,更何况是战事,胥孟府同王庭厮杀正酣的紧要关头,倘如是指望凭这等造册上的私权谋利,则定然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仅是在这两载之间,从王庭传来因动用私权而遭少赫罕不留情面收去人头的,就有不下数十位,且动辄便有所牵连,其中甚至有追随过前代赫罕,曾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即使是擅杀老臣在战时并不多见,少赫罕仍是不留半分情面,皆按律严惩。 乱世用重典,战时多杀人。 木隆轲固然是觉得此举不妥,但也不得不认,此番举措虽说是无压于刀山火海之间醉而漫步,稍有不慎就要跌得粉身碎骨,不过瞧眼下正帐王庭兵容,不得不佩服这位少赫罕敢为的心性。 早在先前,就从王庭处传来过消息,这在营盘其中倒也不见得是什么让人闭口不谈的秘闻,中州那位统兵大帅先前推行军屯一事,倒是在渌州以及姑州数地,收得无数百姓赞誉,王庭当中便是趁此时机,欲要将军屯两事一分为二,便是有世代为兵将者,有专司耕种事的兵马,囤积于边关诸地,开垦荒凉田地,倒也同样是军中之人,只是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此事一经推行,霎时间便引得无数人上书劝阻,同样是有许多人相当瞧好此事,褒贬不一,不过倒是各有各的理。 力推王庭这等新律令者,说是大元常年纷乱未平,前代赫罕文治武功虽是睥睨四海,可惜是英才天妒,才勉强将大元一统就已是油尽灯枯,使得天下皆是知晓大元中人善战,但兵马一事却是规矩甚少,既不可得以长治久安,兵马来源同样驳杂,一旦有这等规整兵马的良策,短则可使兵马充沛,长远则可令往后王庭收复大元全境过后,安养国力,可称得上一举两得。 至于反对此事者,则是纷纷言说良田已是有百姓耕种,那等不适宜开垦的荒凉所在,纵然是兴师动众,也未见得能有多少收成填补国用,反而使得坐吃空饷者甚繁,本就是连年苦战拖累甚重,倘如是令这些位本就不见得擅耕种一事的兵马,再平白无故分去许多钱粮俸禄,此时最不适宜,不如从长计议,待到战事定局已有眉目,再谈不迟。 不过这等事,自然不是木隆轲所在的这等微末小职所能议论的,本就不属什么手握重权之人,倒不如将眼下一亩三分顾及得稳当,再琢磨其他。 青面鬼罗刹鬼已是在帅帐中等候,既是旁人相请,木隆轲自然也不敢怠慢,只是在心头略微过了这么一趟,近来可曾有徇私枉法举动,随后就缓步向营帐所在处走去。 固然这二位素来杀人事做得极多,不过木隆轲行事极正,自然就无有什么所谓惶恐,见过世面过后,也就自然不会同寻常年纪浅淡的兵卒那般心怀畏意。再者说来,木隆轲虽是手头权势不大,不过却是归于王庭管辖,并不掺入边关这两位统兵之人部曲,非要说回来,便是京官虽小,皇城之外无谈官位,皆需笑脸相迎。 正帐王庭胥孟府打了整整两载余,无论是二者死伤规模,还是兵力辎重折损的数目,于大元都近乎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仅仅是那位将无数大元活人当成牛羊任宰任杀的恶书生,手头都不晓得沾染多少万数人命,再说来放任部族铁蹄入渌州一事,又要折去多少百姓壮丁女子乃至孩童的性命。 古时大元多有蛮夷,既不开灵智,且对于中州之人揣着份莫名其妙的敌意,当真是替包括紫昊夏松在内数国添去好些麻烦,但凡是有大元蛮夷打扮的游骑兵远远自边关城外兜过一圈,城内守卒与城中听闻风声的百姓,都无一例外心头一激灵,生怕又有兴刀兵之事。而纵然是多加防备,仍旧在这伙身手不凡悍勇粗野的大元强人手上讨不得半点便宜,自古流传下的烽火狼烟倒是传信奇快,架不住旁人来无影去无踪,使马群驮着抢掠而来的钱财粮食便走,待到当真有人手出关阻拦的时节,怕是连口热汤都不剩下。 中州数国,家底历来是相当殷实,奈何九牛一毛归说是九牛一毛,谁人也架不住酒楼外头成天蹲着些位只吃白食,一个铜子都不乐意掏出兜的地痞无赖堵门,即使是中州数国在大元这些位近乎于未开灵智的部族莽汉看来,着实是几头膘肥体壮足有千斤的肥壮老牛,可也架不住手头一刻不停,来来回回就顾得上薅边关的牛毛,使得原本瞧来很是强盛的中原数国,瞧来像是遭人薅秃了头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步步紧逼之下,中州数国屡次三番兴兵,却也没能如愿以偿令大元伤筋动骨,反倒是惹起这些位成天茹毛饮血部族汉子的杀心来,短短数载之间,屠城一事便常于中州数国边关出现,除那等不足车辕高矮的孩童外,不论男女老弱,命丧大元铁蹄之下的中州百姓,数目剧增,只是剩余些都未必能等到援救的孩童,饿死冻死者又不计其数,甚至接连引得两场大灾,凭当年许多人口口相传,大抵是天怒人怨上苍降罪,六月飞雪,腊月草木返青,八月不见雨点。 可就即使是古早前的时节,大元多地仍是茹毛饮血,同山间走兽无异的部族精壮,都晓得万事需得留有一线,才免得受那等灭顶之灾,而胥孟府赖以披荆斩棘夺城取旗的病书生,却从来都要将事做绝,但凡攻一城,必将城内百姓收归己用,要么便是随手造册扔到兵马丛中,做那等垒实城墙,驮运辎重这等能令人累得口吐鲜血的营生,要么便是索性诛杀,倒也不晓得是为顺遂部族铁骑杀心,还是为断绝后患,免得那些位始终念叨着王庭前代赫罕好的百姓,日后兴风作浪。 而最是歹毒的一役,乃是距巍南大部不远一处小部族,曾受赫罕大恩,城破过后,并无一人甘愿归降,甚至孩童也一并登上城头,凭手头粗造弹弓与随地捡来的石子阻敌,城破之时,城外光是孩童把玩的精妙巧妙鼙鼓,就有足足八百余面。 可但凡是半死不活的书生多活一日,这柄经战事磨洗锋锐的剑刃,总悬在大元人们头顶。 木隆轲将驳杂无序的思绪收回,粗糙老掌掌茧处已是落满蜡油,浑然不觉,将尚未尽数凝结的浑浊蜡油搓了搓,随即头也不回向无尽风雪笼罩的军营内走去,以木隆轲早年间练外家拳得来的一身体魄,向来都是趴雪卧冰,赌斗过群狼,更遇上过那等顶穷凶极恶的强人,吃亏倒是也曾有过,不过往往丢性命的,却轮不到这位顶身强力壮的外家拳高手。 只是身在大元其中,木隆轲手段倒着实不常见,归根到底便是因当初认的那位便宜师父,听闻旁人说乃是自中州而来的罪徒,旁门左道一概不知,独精习一手足有五十四路的游身掌,最是霸道刚猛,纵然有那么拳怕少壮的说法,当年的木隆轲依旧是被那位精熟游身掌的习武之人,揍得鼻青脸肿,甚至三五日床榻都下不得,以至于往后许多时日,瞧见这位爷露面,都得神情复杂捂住自个儿软肋。 游身掌脱胎刀剑术,崩拿拦搬推靠换掌挑劈,开合之际足能开碑裂石,且虽说是大开大合的掌法,重中之重却并非是其刚猛阴险两相糅杂的掌路上,而是在于表露在明面上的游身二字,双掌沾敌便是势如游龙形影不离,最难摆脱,再者是因其绵绵不绝招法细腻并无披露,只以五十四手对敌,就近乎能不露丁点破绽,换掌相逼时节,轻则是卸去旁人力道,重则是搅碎敌手臂膀,属那等毒辣刚猛一道的外家拳,不过兼修运气本事,故而即使是以外家拳闻名,但同寻常外家拳却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时常想起当年被人当肉袋游身发掌,揍得险些七窍流血的木隆轲而言,好像那风头极盛的病书生,也不见得有多骇人,起码没挨过师父打之前,木隆轲总觉自个儿乃是位铁骨铮铮断足断手,都不会哼哼两声的好汉,而当真挨罢揍过后,好像以往豪言壮语,就不算数了。 总是要挨过最为毒辣的招数伎俩,才晓得旁人手黑,总是要硬起一张头皮试试,方能晓得别个能耐何许。 也正是出于此,木隆轲分明自战事起前就身在军中,然无论官位还是同北路壁垒这两位兵马统帅的关系,都是有些凄惨,到现如今已是有不少当年跟随自个儿的部下,官职比自个儿高出一头,不过好在木隆轲为人直爽豪迈,可说是成也因性情败也因性情,人缘甚好,得以服众,因此青面鬼罗刹鬼勉为其难给了个造册的差事,虽说明面上头不过是位百夫之长大小的武官职,手头却算是有两分实权,顶多是相比那些位知进退的老部众,略微显得有些寒酸。 造册一事倒向来不容得半点马虎大意,更何况是战事,胥孟府同王庭厮杀正酣的紧要关头,倘如是指望凭这等造册上的私权谋利,则定然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仅是在这两载之间,从王庭传来因动用私权而遭少赫罕不留情面收去人头的,就有不下数十位,且动辄便有所牵连,其中甚至有追随过前代赫罕,曾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即使是擅杀老臣在战时并不多见,少赫罕仍是不留半分情面,皆按律严惩。 乱世用重典,战时多杀人。 木隆轲固然是觉得此举不妥,但也不得不认,此番举措虽说是无压于刀山火海之间醉而漫步,稍有不慎就要跌得粉身碎骨,不过瞧眼下正帐王庭兵容,不得不佩服这位少赫罕敢为的心性。 早在先前,就从王庭处传来过消息,这在营盘其中倒也不见得是什么让人闭口不谈的秘闻,中州那位统兵大帅先前推行军屯一事,倒是在渌州以及姑州数地,收得无数百姓赞誉,王庭当中便是趁此时机,欲要将军屯两事一分为二,便是有世代为兵将者,有专司耕种事的兵马,囤积于边关诸地,开垦荒凉田地,倒也同样是军中之人,只是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此事一经推行,霎时间便引得无数人上书劝阻,同样是有许多人相当瞧好此事,褒贬不一,不过倒是各有各的理。 力推王庭这等新律令者,说是大元常年纷乱未平,前代赫罕文治武功虽是睥睨四海,可惜是英才天妒,才勉强将大元一统就已是油尽灯枯,使得天下皆是知晓大元中人善战,但兵马一事却是规矩甚少,既不可得以长治久安,兵马来源同样驳杂,一旦有这等规整兵马的良策,短则可使兵马充沛,长远则可令往后王庭收复大元全境过后,安养国力,可称得上一举两得。 至于反对此事者,则是纷纷言说良田已是有百姓耕种,那等不适宜开垦的荒凉所在,纵然是兴师动众,也未见得能有多少收成填补国用,反而使得坐吃空饷者甚繁,本就是连年苦战拖累甚重,倘如是令这些位本就不见得擅耕种一事的兵马,再平白无故分去许多钱粮俸禄,此时最不适宜,不如从长计议,待到战事定局已有眉目,再谈不迟。 不过这等事,自然不是木隆轲所在的这等微末小职所能议论的,本就不属什么手握重权之人,倒不如将眼下一亩三分顾及得稳当,再琢磨其他。 青面鬼罗刹鬼已是在帅帐中等候,既是旁人相请,木隆轲自然也不敢怠慢,只是在心头略微过了这么一趟,近来可曾有徇私枉法举动,随后就缓步向营帐所在处走去。 固然这二位素来杀人事做得极多,不过木隆轲行事极正,自然就无有什么所谓惶恐,见过世面过后,也就自然不会同寻常年纪浅淡的兵卒那般心怀畏意。再者说来,木隆轲虽是手头权势不大,不过却是归于王庭管辖,并不掺入边关这两位统兵之人部曲,非要说回来,便是京官虽小,皇城之外无谈官位,皆需笑脸相迎。 正帐王庭胥孟府打了整整两载余,无论是二者死伤规模,还是兵力辎重折损的数目,于大元都近乎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仅仅是那位将无数大元活人当成牛羊任宰任杀的恶书生,手头都不晓得沾染多少万数人命,再说来放任部族铁蹄入渌州一事,又要折去多少百姓壮丁女子乃至孩童的性命。 古时大元多有蛮夷,既不开灵智,且对于中州之人揣着份莫名其妙的敌意,当真是替包括紫昊夏松在内数国添去好些麻烦,但凡是有大元蛮夷打扮的游骑兵远远自边关城外兜过一圈,城内守卒与城中听闻风声的百姓,都无一例外心头一激灵,生怕又有兴刀兵之事。而纵然是多加防备,仍旧在这伙身手不凡悍勇粗野的大元强人手上讨不得半点便宜,自古流传下的烽火狼烟倒是传信奇快,架不住旁人来无影去无踪,使马群驮着抢掠而来的钱财粮食便走,待到当真有人手出关阻拦的时节,怕是连口热汤都不剩下。 中州数国,家底历来是相当殷实,奈何九牛一毛归说是九牛一毛,谁人也架不住酒楼外头成天蹲着些位只吃白食,一个铜子都不乐意掏出兜的地痞无赖堵门,即使是中州数国在大元这些位近乎于未开灵智的部族莽汉看来,着实是几头膘肥体壮足有千斤的肥壮老牛,可也架不住手头一刻不停,来来回回就顾得上薅边关的牛毛,使得原本瞧来很是强盛的中原数国,瞧来像是遭人薅秃了头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步步紧逼之下,中州数国屡次三番兴兵,却也没能如愿以偿令大元伤筋动骨,反倒是惹起这些位成天茹毛饮血部族汉子的杀心来,短短数载之间,屠城一事便常于中州数国边关出现,除那等不足车辕高矮的孩童外,不论男女老弱,命丧大元铁蹄之下的中州百姓,数目剧增,只是剩余些都未必能等到援救的孩童,饿死冻死者又不计其数,甚至接连引得两场大灾,凭当年许多人口口相传,大抵是天怒人怨上苍降罪,六月飞雪,腊月草木返青,八月不见雨点。 可就即使是古早前的时节,大元多地仍是茹毛饮血,同山间走兽无异的部族精壮,都晓得万事需得留有一线,才免得受那等灭顶之灾,而胥孟府赖以披荆斩棘夺城取旗的病书生,却从来都要将事做绝,但凡攻一城,必将城内百姓收归己用,要么便是随手造册扔到兵马丛中,做那等垒实城墙,驮运辎重这等能令人累得口吐鲜血的营生,要么便是索性诛杀,倒也不晓得是为顺遂部族铁骑杀心,还是为断绝后患,免得那些位始终念叨着王庭前代赫罕好的百姓,日后兴风作浪。 而最是歹毒的一役,乃是距巍南大部不远一处小部族,曾受赫罕大恩,城破过后,并无一人甘愿归降,甚至孩童也一并登上城头,凭手头粗造弹弓与随地捡来的石子阻敌,城破之时,城外光是孩童把玩的精妙巧妙鼙鼓,就有足足八百余面。 可但凡是半死不活的书生多活一日,这柄经战事磨洗锋锐的剑刃,总悬在大元人们头顶。 木隆轲将驳杂无序的思绪收回,粗糙老掌掌茧处已是落满蜡油,浑然不觉,将尚未尽数凝结的浑浊蜡油搓了搓,随即头也不回向无尽风雪笼罩的军营内走去,以木隆轲早年间练外家拳得来的一身体魄,向来都是趴雪卧冰,赌斗过群狼,更遇上过那等顶穷凶极恶的强人,吃亏倒是也曾有过,不过往往丢性命的,却轮不到这位顶身强力壮的外家拳高手。 只是身在大元其中,木隆轲手段倒着实不常见,归根到底便是因当初认的那位便宜师父,听闻旁人说乃是自中州而来的罪徒,旁门左道一概不知,独精习一手足有五十四路的游身掌,最是霸道刚猛,纵然有那么拳怕少壮的说法,当年的木隆轲依旧是被那位精熟游身掌的习武之人,揍得鼻青脸肿,甚至三五日床榻都下不得,以至于往后许多时日,瞧见这位爷露面,都得神情复杂捂住自个儿软肋。 游身掌脱胎刀剑术,崩拿拦搬推靠换掌挑劈,开合之际足能开碑裂石,且虽说是大开大合的掌法,重中之重却并非是其刚猛阴险两相糅杂的掌路上,而是在于表露在明面上的游身二字,双掌沾敌便是势如游龙形影不离,最难摆脱,再者是因其绵绵不绝招法细腻并无披露,只以五十四手对敌,就近乎能不露丁点破绽,换掌相逼时节,轻则是卸去旁人力道,重则是搅碎敌手臂膀,属那等毒辣刚猛一道的外家拳,不过兼修运气本事,故而即使是以外家拳闻名,但同寻常外家拳却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时常想起当年被人当肉袋游身发掌,揍得险些七窍流血的木隆轲而言,好像那风头极盛的病书生,也不见得有多骇人,起码没挨过师父打之前,木隆轲总觉自个儿乃是位铁骨铮铮断足断手,都不会哼哼两声的好汉,而当真挨罢揍过后,好像以往豪言壮语,就不算数了。 总是要挨过最为毒辣的招数伎俩,才晓得旁人手黑,总是要硬起一张头皮试试,方能晓得别个能耐何许。 也正是出于此,木隆轲分明自战事起前就身在军中,然无论官位还是同北路壁垒这两位兵马统帅的关系,都是有些凄惨,到现如今已是有不少当年跟随自个儿的部下,官职比自个儿高出一头,不过好在木隆轲为人直爽豪迈,可说是成也因性情败也因性情,人缘甚好,得以服众,因此青面鬼罗刹鬼勉为其难给了个造册的差事,虽说明面上头不过是位百夫之长大小的武官职,手头却算是有两分实权,顶多是相比那些位知进退的老部众,略微显得有些寒酸。 造册一事倒向来不容得半点马虎大意,更何况是战事,胥孟府同王庭厮杀正酣的紧要关头,倘如是指望凭这等造册上的私权谋利,则定然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仅是在这两载之间,从王庭传来因动用私权而遭少赫罕不留情面收去人头的,就有不下数十位,且动辄便有所牵连,其中甚至有追随过前代赫罕,曾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即使是擅杀老臣在战时并不多见,少赫罕仍是不留半分情面,皆按律严惩。 乱世用重典,战时多杀人。 木隆轲固然是觉得此举不妥,但也不得不认,此番举措虽说是无压于刀山火海之间醉而漫步,稍有不慎就要跌得粉身碎骨,不过瞧眼下正帐王庭兵容,不得不佩服这位少赫罕敢为的心性。 早在先前,就从王庭处传来过消息,这在营盘其中倒也不见得是什么让人闭口不谈的秘闻,中州那位统兵大帅先前推行军屯一事,倒是在渌州以及姑州数地,收得无数百姓赞誉,王庭当中便是趁此时机,欲要将军屯两事一分为二,便是有世代为兵将者,有专司耕种事的兵马,囤积于边关诸地,开垦荒凉田地,倒也同样是军中之人,只是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此事一经推行,霎时间便引得无数人上书劝阻,同样是有许多人相当瞧好此事,褒贬不一,不过倒是各有各的理。 力推王庭这等新律令者,说是大元常年纷乱未平,前代赫罕文治武功虽是睥睨四海,可惜是英才天妒,才勉强将大元一统就已是油尽灯枯,使得天下皆是知晓大元中人善战,但兵马一事却是规矩甚少,既不可得以长治久安,兵马来源同样驳杂,一旦有这等规整兵马的良策,短则可使兵马充沛,长远则可令往后王庭收复大元全境过后,安养国力,可称得上一举两得。 至于反对此事者,则是纷纷言说良田已是有百姓耕种,那等不适宜开垦的荒凉所在,纵然是兴师动众,也未见得能有多少收成填补国用,反而使得坐吃空饷者甚繁,本就是连年苦战拖累甚重,倘如是令这些位本就不见得擅耕种一事的兵马,再平白无故分去许多钱粮俸禄,此时最不适宜,不如从长计议,待到战事定局已有眉目,再谈不迟。 不过这等事,自然不是木隆轲所在的这等微末小职所能议论的,本就不属什么手握重权之人,倒不如将眼下一亩三分顾及得稳当,再琢磨其他。 青面鬼罗刹鬼已是在帅帐中等候,既是旁人相请,木隆轲自然也不敢怠慢,只是在心头略微过了这么一趟,近来可曾有徇私枉法举动,随后就缓步向营帐所在处走去。 固然这二位素来杀人事做得极多,不过木隆轲行事极正,自然就无有什么所谓惶恐,见过世面过后,也就自然不会同寻常年纪浅淡的兵卒那般心怀畏意。再者说来,木隆轲虽是手头权势不大,不过却是归于王庭管辖,并不掺入边关这两位统兵之人部曲,非要说回来,便是京官虽小,皇城之外无谈官位,皆需笑脸相迎。 正帐王庭胥孟府打了整整两载余,无论是二者死伤规模,还是兵力辎重折损的数目,于大元都近乎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仅仅是那位将无数大元活人当成牛羊任宰任杀的恶书生,手头都不晓得沾染多少万数人命,再说来放任部族铁蹄入渌州一事,又要折去多少百姓壮丁女子乃至孩童的性命。 古时大元多有蛮夷,既不开灵智,且对于中州之人揣着份莫名其妙的敌意,当真是替包括紫昊夏松在内数国添去好些麻烦,但凡是有大元蛮夷打扮的游骑兵远远自边关城外兜过一圈,城内守卒与城中听闻风声的百姓,都无一例外心头一激灵,生怕又有兴刀兵之事。而纵然是多加防备,仍旧在这伙身手不凡悍勇粗野的大元强人手上讨不得半点便宜,自古流传下的烽火狼烟倒是传信奇快,架不住旁人来无影去无踪,使马群驮着抢掠而来的钱财粮食便走,待到当真有人手出关阻拦的时节,怕是连口热汤都不剩下。 中州数国,家底历来是相当殷实,奈何九牛一毛归说是九牛一毛,谁人也架不住酒楼外头成天蹲着些位只吃白食,一个铜子都不乐意掏出兜的地痞无赖堵门,即使是中州数国在大元这些位近乎于未开灵智的部族莽汉看来,着实是几头膘肥体壮足有千斤的肥壮老牛,可也架不住手头一刻不停,来来回回就顾得上薅边关的牛毛,使得原本瞧来很是强盛的中原数国,瞧来像是遭人薅秃了头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步步紧逼之下,中州数国屡次三番兴兵,却也没能如愿以偿令大元伤筋动骨,反倒是惹起这些位成天茹毛饮血部族汉子的杀心来,短短数载之间,屠城一事便常于中州数国边关出现,除那等不足车辕高矮的孩童外,不论男女老弱,命丧大元铁蹄之下的中州百姓,数目剧增,只是剩余些都未必能等到援救的孩童,饿死冻死者又不计其数,甚至接连引得两场大灾,凭当年许多人口口相传,大抵是天怒人怨上苍降罪,六月飞雪,腊月草木返青,八月不见雨点。 可就即使是古早前的时节,大元多地仍是茹毛饮血,同山间走兽无异的部族精壮,都晓得万事需得留有一线,才免得受那等灭顶之灾,而胥孟府赖以披荆斩棘夺城取旗的病书生,却从来都要将事做绝,但凡攻一城,必将城内百姓收归己用,要么便是随手造册扔到兵马丛中,做那等垒实城墙,驮运辎重这等能令人累得口吐鲜血的营生,要么便是索性诛杀,倒也不晓得是为顺遂部族铁骑杀心,还是为断绝后患,免得那些位始终念叨着王庭前代赫罕好的百姓,日后兴风作浪。 而最是歹毒的一役,乃是距巍南大部不远一处小部族,曾受赫罕大恩,城破过后,并无一人甘愿归降,甚至孩童也一并登上城头,凭手头粗造弹弓与随地捡来的石子阻敌,城破之时,城外光是孩童把玩的精妙巧妙鼙鼓,就有足足八百余面。 可但凡是半死不活的书生多活一日,这柄经战事磨洗锋锐的剑刃,总悬在大元人们头顶。 木隆轲将驳杂无序的思绪收回,粗糙老掌掌茧处已是落满蜡油,浑然不觉,将尚未尽数凝结的浑浊蜡油搓了搓,随即头也不回向无尽风雪笼罩的军营内走去,以木隆轲早年间练外家拳得来的一身体魄,向来都是趴雪卧冰,赌斗过群狼,更遇上过那等顶穷凶极恶的强人,吃亏倒是也曾有过,不过往往丢性命的,却轮不到这位顶身强力壮的外家拳高手。 只是身在大元其中,木隆轲手段倒着实不常见,归根到底便是因当初认的那位便宜师父,听闻旁人说乃是自中州而来的罪徒,旁门左道一概不知,独精习一手足有五十四路的游身掌,最是霸道刚猛,纵然有那么拳怕少壮的说法,当年的木隆轲依旧是被那位精熟游身掌的习武之人,揍得鼻青脸肿,甚至三五日床榻都下不得,以至于往后许多时日,瞧见这位爷露面,都得神情复杂捂住自个儿软肋。 游身掌脱胎刀剑术,崩拿拦搬推靠换掌挑劈,开合之际足能开碑裂石,且虽说是大开大合的掌法,重中之重却并非是其刚猛阴险两相糅杂的掌路上,而是在于表露在明面上的游身二字,双掌沾敌便是势如游龙形影不离,最难摆脱,再者是因其绵绵不绝招法细腻并无披露,只以五十四手对敌,就近乎能不露丁点破绽,换掌相逼时节,轻则是卸去旁人力道,重则是搅碎敌手臂膀,属那等毒辣刚猛一道的外家拳,不过兼修运气本事,故而即使是以外家拳闻名,但同寻常外家拳却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时常想起当年被人当肉袋游身发掌,揍得险些七窍流血的木隆轲而言,好像那风头极盛的病书生,也不见得有多骇人,起码没挨过师父打之前,木隆轲总觉自个儿乃是位铁骨铮铮断足断手,都不会哼哼两声的好汉,而当真挨罢揍过后,好像以往豪言壮语,就不算数了。 总是要挨过最为毒辣的招数伎俩,才晓得旁人手黑,总是要硬起一张头皮试试,方能晓得别个能耐何许。 也正是出于此,木隆轲分明自战事起前就身在军中,然无论官位还是同北路壁垒这两位兵马统帅的关系,都是有些凄惨,到现如今已是有不少当年跟随自个儿的部下,官职比自个儿高出一头,不过好在木隆轲为人直爽豪迈,可说是成也因性情败也因性情,人缘甚好,得以服众,因此青面鬼罗刹鬼勉为其难给了个造册的差事,虽说明面上头不过是位百夫之长大小的武官职,手头却算是有两分实权,顶多是相比那些位知进退的老部众,略微显得有些寒酸。 造册一事倒向来不容得半点马虎大意,更何况是战事,胥孟府同王庭厮杀正酣的紧要关头,倘如是指望凭这等造册上的私权谋利,则定然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仅是在这两载之间,从王庭传来因动用私权而遭少赫罕不留情面收去人头的,就有不下数十位,且动辄便有所牵连,其中甚至有追随过前代赫罕,曾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即使是擅杀老臣在战时并不多见,少赫罕仍是不留半分情面,皆按律严惩。 乱世用重典,战时多杀人。 木隆轲固然是觉得此举不妥,但也不得不认,此番举措虽说是无压于刀山火海之间醉而漫步,稍有不慎就要跌得粉身碎骨,不过瞧眼下正帐王庭兵容,不得不佩服这位少赫罕敢为的心性。 早在先前,就从王庭处传来过消息,这在营盘其中倒也不见得是什么让人闭口不谈的秘闻,中州那位统兵大帅先前推行军屯一事,倒是在渌州以及姑州数地,收得无数百姓赞誉,王庭当中便是趁此时机,欲要将军屯两事一分为二,便是有世代为兵将者,有专司耕种事的兵马,囤积于边关诸地,开垦荒凉田地,倒也同样是军中之人,只是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此事一经推行,霎时间便引得无数人上书劝阻,同样是有许多人相当瞧好此事,褒贬不一,不过倒是各有各的理。 力推王庭这等新律令者,说是大元常年纷乱未平,前代赫罕文治武功虽是睥睨四海,可惜是英才天妒,才勉强将大元一统就已是油尽灯枯,使得天下皆是知晓大元中人善战,但兵马一事却是规矩甚少,既不可得以长治久安,兵马来源同样驳杂,一旦有这等规整兵马的良策,短则可使兵马充沛,长远则可令往后王庭收复大元全境过后,安养国力,可称得上一举两得。 至于反对此事者,则是纷纷言说良田已是有百姓耕种,那等不适宜开垦的荒凉所在,纵然是兴师动众,也未见得能有多少收成填补国用,反而使得坐吃空饷者甚繁,本就是连年苦战拖累甚重,倘如是令这些位本就不见得擅耕种一事的兵马,再平白无故分去许多钱粮俸禄,此时最不适宜,不如从长计议,待到战事定局已有眉目,再谈不迟。 不过这等事,自然不是木隆轲所在的这等微末小职所能议论的,本就不属什么手握重权之人,倒不如将眼下一亩三分顾及得稳当,再琢磨其他。 青面鬼罗刹鬼已是在帅帐中等候,既是旁人相请,木隆轲自然也不敢怠慢,只是在心头略微过了这么一趟,近来可曾有徇私枉法举动,随后就缓步向营帐所在处走去。 固然这二位素来杀人事做得极多,不过木隆轲行事极正,自然就无有什么所谓惶恐,见过世面过后,也就自然不会同寻常年纪浅淡的兵卒那般心怀畏意。再者说来,木隆轲虽是手头权势不大,不过却是归于王庭管辖,并不掺入边关这两位统兵之人部曲,非要说回来,便是京官虽小,皇城之外无谈官位,皆需笑脸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