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却是个例外，她从早上到中午，就一直在院子里歇息，似乎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狸小九陪着阿丑玩了一会儿，想起许久没有开过荤了，就想去院子里的鱼塘逮几条鱼儿来吃。 　　 莲池看不得杀生的场面，退到了一旁，等她兴高采烈抓着鱼儿上岸的时候，早就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迷迭夫人倒是欢喜，看着她利索的杀好鱼，又替她弄了些下酒的小菜，二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喝起了小酒。 　　 “小阿九，你说，我这一身医术，还有漫山遍野的药材，能有什么用，将来我老了，两腿一蹬，在这深山老林里，说不定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酒过三巡，迷迭夫人已有些微熏，她一手撑着头，一手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漫不经心的说道，狸小九听着，觉得她的语气里满是失落。 　　 “夫人，你应该有成婚生子吧，你的家人呢？” 　　 “家人？我哪里有什么家人，不过，我倒是有个儿子，说起来，应该也跟你差不多年纪呢！” 　　 话到此处，迷迭夫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温柔，她仰头抿下一小口酒，又继续说道： 　　 “我那儿子啊，厉害的很，不过，也就是因为他太厉害，所以总是不能来陪我。” 　　 “所以，你才养了阿丑对不对，你的儿子，乳名也叫阿丑对吗？” 　　 “你如何得知？” 　　 迷迭夫人很是好奇，这看似单纯无邪的狸小九竟然猜到了这一层，心里不禁又对她多了一丝欢喜。 　　 “小阿九啊，要不，你留下来做我徒儿可好，你看我这里清静宜人，我还能传授你一生医术，这个买卖不亏哦！” 　　 “啊？哈哈……嘿嘿……” 　　 狸小九不知道她说的是醉话，还是真心起了收徒的心思，所以一时也没敢答应，只能哼哼哈哈的应付着。这医术，她倒不是不想学，她担心的，是一旦入了迷迭夫人的门下，就会失去自由，被她一辈子困在这山谷洼洼里了。 　　 酒一直喝到天亮，就连夜半湿冷地重露也没能浇灭两个女人的兴致，直到太阳初升，迷迭夫人终于还是熬不住，摆着手摇着头跑去休息了。 　　 莲池从厨屋里端来了醒酒汤给狸小九，虽然狸小九并没有醉，但她还是都喝了下去。 　　 “小和尚，你对我这么好，真的是打算要还俗娶我呀？” 　　 她喝完汤一面抹着嘴巴一面调侃起莲池来，莲池脸色一热，却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莲池说过的话，自然是不会反悔的。”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会嫁于你？” 　　 “小九姑娘与我，都同床共枕过，你怎能不嫁于我？” 　　 莲池有些较起真来了，狸小九顿时哭笑不得。 　　 “谁跟你说同床共枕过就要嫁给你，再说，谁跟你同床共枕过呀？” 　　 “小九姑娘与小僧初见那日，不就是在小僧的……” 　　 “得得得，打住……” 　　 跟一个呆板的和尚论事，真的是一件非常浪费唇舌和脑力的事，所以，狸小九当机立断打断了他，决定不与他纠缠。 　　 “这样吧，你要我嫁于你也行，你得先回去找你师傅还俗，还得置办些良田屋舍家禽什么的，若没有这些，我嫁于你也是不踏实的，等你都安排好了，你再来找我，到时候，我再嫁于你，可好？” 　　 “甚好，甚好！” 　　 听她说完，莲池的眸子里莫名就亮了，他在脑海里不断刻画出狸小九话里的那些场面，一颗心竟是无比期盼。 　　 没等到天中，他就与迷迭夫人道了别，又嘱咐了狸小九几句，就独自一人往山谷外的方向走去。 　　 狸小九望着他的背影，嘴角上扬心里却在惆怅着，这个呆子和尚，你的师傅怎么可能愿意让你为了一个女人还俗？但愿，你还能做回那个踏踏实实一心向佛的莲池。 　　 第二天，迷迭夫人也没有去药材田里，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大堆各种各样的书，看样子那些书都有些年头了，有的都被虫子蛀了，一股浓浓的发霉味道。 　　 “来，看完这些书，我再给你拿！” 　　 “这，都是些什么书？” 　　 “自然是医书呀，当初我学医的时候，也是从这些看起的。” 　　 “夫人，你当真要收我做徒？” 　　 “那你以为我跟你说的是玩笑话？” 　　 迷迭夫人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搬了一把躺椅，就坐在狸小九身边不远的位置。 　　 “好好看，什么时候出师，我什么时候放你走！”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有了迷迭夫人这句话，狸小九算是彻底将自己投入到了那堆书里去了，用废寝忘食来形容也不为过。 　　 迷迭夫人有时候还抱怨，本来就下她是为了给阿丑作伴，可如今来看，倒是让阿丑更加孤单了。 　　 狸小九看的快，学的也快，那些书，她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熟记于心了，而后迷迭夫人又教她针灸，把脉，识别药材等。 　　 三年的时间，就这样飞逝，直到迷迭夫人再也想不出任何可以教给她的本领。 　　 这日，她把狸小九叫到跟前。 　　 “我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其他的，也只能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师傅这是允许我下山了？” 　　 在迷迭谷待了快三年的狸小九，实在太渴望外界的世界了，听到迷迭夫人这样说时，不禁激动的手舞足蹈。 　　 “你就这么想下山？要去寻你那小情郎？？” 　　 “师傅——” 　　 狸小九知道迷迭夫人说的是莲池。 　　 虽然一开始狸小九就知道他不会来找她，可心里的期盼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的，有几次她跟迷迭夫人一起饮酒，趁醉时说过几句梦呓，被她听了去，这就糟了调侃。 　　 得了应允，第二日她便决定出谷，此时正值冬日，天气似能猜到人心一般飘飘扬扬的洒起了雪。 　　 迷迭夫人抱着阿丑，站在院子外目送她，漫天的雪花落在她的头上肩上，还落在她身后的院子里，鱼塘里，还有茅舍的屋顶上。 　　 似乎也还落进了狸小九的眼里，它们化成滚热的泪，一起涌了出来，狸小九忙低下头去悄悄地擦干。 　　 “阿丑，好好照顾好你的主人！” 　　 她对着阿丑说道，迷迭夫人怀里的猫马上喵呜喵呜回应了她两句。 　　 “你看，它倒像是舍不得你了！” 　　 迷迭夫人笑着说道，狸小九却听出来她声音里的哽咽。 　　 “师傅，我还会回来的，你一定等着我……” 　　 “谁要等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还是我的阿丑好，我的阿丑最乖了……” 　　 她将阿丑举了举，亲了亲，然后对狸小九摆了摆手，自己就转身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狸小九对着茅舍，跪下来用力磕了三个响头。 　　 虽不是人类，可她却知感恩，她的命，她的本领，都是迷迭夫人给的，哪怕做牛马，也当报得这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