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地尹嘉华早有意向收购。当年创建公司时,顾氏集团当家人顾辰帮他不少,他知道顾辰一直想为一双儿女建一个主题乐园,而宏图那块地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他立刻吩咐杨辉:“全力以赴拿下这块地,不管花多少钱!” 杨辉却略有为难:“头儿,你也知道,宏图当家人的作风一直稀奇古怪,这事恐怕不是单纯靠钱可以搞定的!” 尹嘉华沉吟。郭宏图的确是商场上的异数。 他问杨辉:“这次他又有什么古怪招数?” 杨辉带着点匪夷所思地回答:“这次,他开这个拍卖酒会完全是为了讨她第六任妻子开心的!他说了,这次拍卖不为钱,那块地不会是价高者得。他只定了一个不算很高的价位,说想得到那块地只要付这个数目的钱就够了。不过有个附加条件,想拍到这块地的人,一定要带着自己的爱侣去酒会,当天他妻子认为哪对爱人最恩爱最般配,谁才有资格付钱来买这块地!” 尹嘉华想起时下一首歌,不禁嗤然一笑:“这还是卖地吗?简直是爱情买卖!”他想了想,叫杨辉先出去,自己拿起电话打给张露。 电话接通,没等他说出自己意图,张露已先在那一边笑语如珠:“嘉华,这个周末有没有空?陪我去参加姐妹的新婚酒会吧!你不是对宏图那块地很感兴趣?我的姐妹刚刚嫁给郭宏图成为他的第六位夫人呢!” 有时候尹嘉华觉得,张露真的是无可挑剔的。 她是他生意伙伴的女儿,家世显赫,容貌出众,学识也过人,不像他是靠着自学成才,她可是堂堂剑桥高材生。 这样的女孩看上他,其实该是他的福气。 许多人都把他们说成是一对。他没有点头答应过也没有摇头否认过。于是渐渐地他们似乎就这样含含糊糊地在一起了。 她总是想方设法讨他欢心。比如这一回,其实是她知道他想得到那块地,就千方百计去央求自己那刚刚成为郭夫人的闺中密友,让她在郭宏图耳边猛灌枕边风,哄着他定下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名目来,既满足郭氏另类的行事作风,又遂了手帕至jiāo的心愿。 有个人肯为自己这样付出,尹嘉华心里不是不动容的。 一起吃晚饭时,他递给张露一张支票:“郭宏图肯以那样的价格出售那块地,你肯定在暗中没少贴钱给你那位姐妹。” 张露却摇头拒绝:“嘉华,你该知道,我所做一切从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令你开心!钱,我们张家也从来不缺,只是你的笑容对我来说,实在太少太珍贵了!” 尹嘉华捏着支票,眉心轻轻皱了皱后又舒展开,小小犹豫过后,终于展了展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露露,你知道,我不擅长笑。” 张露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可是嘉华,你知道吗,你笑起来有多好看!” 尹嘉华悄悄敛了嘴角。 以前那个女人也总是吻着他的嘴角说:“嘉华,你知道不知道,你笑起来好看得像个孩子!又漂亮,又gān净!” 他终于想起来,曾经自己是那么的爱笑,笑得那么无忧无虑的,不过是为了听她夸赞他一句:嘉华,你笑起来好看得像个孩子! ※※※※※※ 关晓正在店里点货时,接到孟东飞的电话。 那男人在电话里对她jiāo代:“这个周末打扮得漂亮一些,陪我出席一个酒会。记着,到时和我表现得恩爱一点!这样我说不定会得到宏图那块地!要是我得到那块地,生意可就会有起色了,而我们两个人的日子可就都会好过得多了!” 关晓木然的答应着,挂了电话。 他说他们的日子会好过起来。 她不由苦苦一笑。 她的日子,还会有变得好过的那一天吗? ☆、第○○九梦 第九章——你做戏给谁看 ------------------------------------------------------------------------------- 周末晚上,尹嘉华带着张露一起去赴酒会。 酒会布置奢华,全场衣香鬓影,来来往往无不是华衣奢服的贵人。 贵人们成双成对,互相甜笑不断,腻歪得尹嘉华牙根又酸又麻——他觉得这腻歪真是很傻很可笑。 不过想想他以前不是没犯过傻的。那时他和那女人也是这样肉麻的卿卿我我过的——那时他总觉得时间过得那样快,他恨不得他们可以时时黏在对方身上才甘心。可是现在,看着那些旁若无人的亲热着的情侣们,他嘴角只剩下凉凉的嗤然一笑。 他们之中有多少人是真情实意而不是为了那块地在逢场作戏?又有多少人过了今晚还可以继续相爱相守,钟情不移? 这些年来,那女人教会他两件事:她诱着他,让他尝到了爱情;她丢了他,让他再无法相信爱情。 ※※※※※※ 臂弯里挽着小鸟依人的张露,尹嘉华和她相携向主办方走过去,去同东主打招呼。 今晚的张露明艳照人,吸引不少异性眼光。尹嘉华淡淡地想,能有这样外形出众的伴侣倒也是件长面子的事。 与郭宏图夫妇打过招呼,张露被郭夫人拉去一旁说悄悄话。尹嘉华从服务生那里拿了杯酒,一边慢慢啜了一口,一边向人群外不着痕迹的闪。 他踱到窗边,向外望着。忽然想起自己多年前也曾经像现在这样,向窗外望着,一次次的,带着焦急与期待的,等着那人出现在回家的林荫小路上。 如今他又望向窗外,窗早已不是当年那扇窗,外面也再没有引着那人回来的那条小路,他也已经不是六年前的无能小混混,而她,却依然是他人妇。 不知不觉,尹嘉华将手中的酒杯握得紧紧的。 楼下传来停车声。他向着声音看过去。 随着下车人的动作,他眼底霎然一冷,眉心紧紧锁住。旁边有人惊呼:“先生,您的手流血了!” 他回神,是服务生在同他说话。顺着服务生的视线,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酒杯竟被他捏碎了,玻璃割破了他的手掌心,血混着酒正滴滴答答的流下来。 他将碎酒杯递给服务生,从怀里掏出手帕随意地缠在手上。 眼神一瞬不移地停在刚从门口进来的两个人身上。 那两人紧紧挨在一起,那男的手臂挽在女的腰肢上,亲密无间;那女的倚在男的怀侧,巧笑倩兮,无比乖顺。 怎么看都是一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甜蜜画面。 尹嘉华目光沉在那女人身上,暗暗咬紧了牙。 她居然也来了,并且,是与她的丈夫一起!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盛装打扮过的她,从没有。 眼前的她顾盼生姿清丽无匹,露肩的晚礼服将她衬得那样妩媚夺目。不久之前她那副落魄兮兮的样子此刻竟好像化成一个虚幻的影子,摇摇曳曳地散碎而去。 尹嘉华看着她冷冷牵动唇角。他嘴里衔着一丝恨。 她打扮得这样美,全然是为了她的丈夫;而展现给他的,却从来不是最美好的那一面。 ※※※※※※ 孟东飞自从和郭宏图握到手以后,就巴在人家身边讲个不停。看着他那副急切得近乎谄媚的嘴脸,关晓忍不住嘲讽一笑。难得宏图置地的当家人竟有耐心听他喋喋不休。她悄悄抬眼,无意间竟发现,郭宏图虽然是和孟东飞说着话,眼睛却是看向她的。那含着探寻的眼神,让她觉得很羞耻。 是奇怪她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丈夫吗? 她也很想问问自己,当年怎么会那样草率地做出决定,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企图托付终身。 她有时觉得他真的很可笑也很可怜,见识那样短浅,要不是有一副厚脸皮支撑,真不知道他该怎么样活下去。其实连她都看得清楚,今天的宴会不管由谁得到那块地,那个人都决计不会是他孟东飞,偏偏就他自己异想天开,荒谬地认为只要她配合,他就能够搏到一个好结果。不过她觉得自己比孟东飞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更可笑更可怜,他不顾一切地非要做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而她明知不可为却又不得不听从他的。 趁着没人注意,她悄悄从人群里退出来。提着裙摆,她默默地往窗边走。以前那样爱热闹,现在却对这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的生活再也提不起一丝兴趣。 有两个男人先后提着酒杯来窗边找她搭讪,想邀她跳支舞,都被她委婉拒绝。 转回身看向窗外,她不由有些失笑。 现在的她,即便不是残花败柳,也差不多是半老徐娘了吧?想不到居然还有人肯放下伴侣来欣赏她这副已快凋败的沧桑姿色。 窗外华灯初上,窗子上映出她自嘲的笑容。她对着玻璃窗哈一口气,趁着湿气还没有散,她在上面用手印起小脚印来。 这还是以前和他在一起时,他教给她的。那时他们吃完晚饭,他拉着她到窗边,在玻璃上划着道道对她说:“你每天停完车都从这里出现,然后沿着这条路走啊走,就走回家了!”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她看着他从玻璃上划过,感觉自己的心也被留下了痕迹。 后来他教她怎样在玻璃窗上印脚印。他握着她的拳头侧压在玻璃上,印出了一个惟妙惟肖的小脚掌,又在脚掌上面用手指肚小心地点了五个玲珑好看的小趾头印。他不知道他那时那副认真专注的样子,让她的心悄悄dàng起多大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