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明月奴10
宋歌被拎出小书房,接下来两天,宋长煦提高了防范,没让宋歌再偷爬阁楼。 韩时序又来过几次,有一回宋歌还在院子里撞见了他,对方瞧见宋歌的时候倒是笑得温和,还送了他一包松子糖。 韩时序弯腰,笑着道:“阿照长大了些,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当喊我一声叔父。” 宋歌喊了一声。 韩时序十分高兴,大概是来得匆忙也没额外带什么小孩喜欢的玩意儿,就从自己手腕上摘下来一串象牙骨制的念珠,塞到宋歌手里道:“拿去玩罢。” 那串念珠上带着隐隐香气,和韩时序身上的气味一样,空谷幽兰似的淡淡香气。 宋歌对韩时序印象很不错,实在是因为这人生得俊美,又出手大方。 月末。 宋太傅瞧见宋歌坐在桌前,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抬眼看了几次,还是咳了一声道:“阿照,在家里闷了吧?” 宋歌道:“还好,爹爹买了新书,我看书就好。” 宋长煦还未说话,一旁坐着的宋家两个哥哥就忍不住心疼起来,一个去看自己爹,一个挤眉弄眼地给小孩使眼色,比了口型跟他透口风。 宋长煦哼道:“你们别教坏弟弟,我本就已经想好了,明日老二跟我去泮宫祭祀,老大,你陪着你母亲一同去泮水祈福,也把阿照带上,小心看顾着些,人多,不要走散。” 宋青阳起身拱手,应下。 宋歌眼睛亮亮的,从板凳上蹦下来,也学着大哥的样子拱手,只是刚一弯腰,就被宋长煦笑着抱起来,连声夸道:“阿照是长大了些,真乖。” 宋歌之前身体不好,即便是现在也比寻常孩子要弱上一些,宋夫人之前夏日祈福的时候,要么自己也留在府里陪着宋歌,要么就只去半天,匆匆赶回来。 算起来,这还是宋歌第一次出远门。 宋府里带了几个小厮和丫鬟,宋夫人又细细地给准备了一些行李,她自己都没带多少,只顾着张罗宋歌的了,把小孩平日里吃的、玩儿的都带了一些。因为要在泮水附近多住上两天,避避暑气,因此还把宋歌一直睡着的玉席也带上,薄被也带了一条,要不是马车装不下,宋夫人很不得把床都给小儿子带上。 另一边,宋歌也在自己整理行李。 他手边一个藤编的小箱子,结实又轻巧,收拾了两三身衣裳,又放了一册正在读的书,其他就没带了。 宋大哥忙完了,又过来瞧他,见弟弟已经装好了箱子,正乖乖巧巧坐在小凳上等人,宋青阳只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自家小孩还乖的,一颗心都膨胀起来。 宋青阳问他:“阿照,还有什么要带的没有?大哥多备了一辆车,你只管说,都给你带着。” 宋歌摇头,道:“没了。” “你再想想,下午才走,还有时间呢。” 宋歌想了想,道:“大哥,我想给伏三易写封信,你能帮我给他吗?他好几天没来,我想他了。” 宋青阳牙疼,不是很想帮这个忙。 但看着眼前小孩仰头一脸真诚的模样,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二皇子在宫里没什么玩伴,他家阿照何尝不是呢? 难得有个玩得来的小伙伴,几天没见,是要挂念一些的。 宋歌就从凳子上跳下来,去找了纸笔,认真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请大哥帮忙转交。 宋青阳收进袖子里,摸摸他的小脑袋,哄道:“阿照放心,一定给你送到。” 有丫鬟过来,说是宋夫人那边已准备妥当,要接小公子先过去。 宋歌就被丫鬟牵着手,一路带去了堂屋。 宋夫人见了他之后,招手让他来,给他又看了几件新衣裳,笑着道:“都是上个月给你定下的夏衣,原本就是留着去泮水祈福时候穿的,忙得太狠,差点就忘了,正好一块带去,等到了你再挑着穿。” 宋歌看了一眼,都是十分鲜亮的颜色,小孩衣服不大,但绣工精致。他收回视线,问:“阿娘,大哥和二哥他们也有吗?” 宋夫人笑道:“自然是有的,你们兄弟一样,你年纪小,衣服大小拿不准,就多准备了两件。” 宋歌就点点头。 宋夫人心里感慨,只觉得小儿子最像他爹,家里外头什么事都要管一管,操心劳碌的命。 * 泮水。 多年前,当地文气汇聚,形成了一处有水湾环绕的山林,这处水湾就是泮水,而山林前最开始传授讲课的地方,就是最初的泮水学宫。 梁国的帝王在得知之后,立刻迁都过来这里,依山傍水,修建了庞大的学宫,光是大殿就有三座,其余楼阁众多,可见对其重视。 泮宫是学士读书、定品的地方,尤其到了夏祭的时候,格外重视,旁人不能入内。 而泮水就不同了,那是一湾环绕学宫的半月形河流,源头来自泮宫所在的山上,时间长了,附近的水湾也都传着有灵气。 每年四时祭祀,属夏日祭最为热闹,几乎所有人都会携家带口赶过来在泮水旁祈福,再放上一盏河灯,诚心祈愿,希望自己和家人能在定品中取得好名次。 宋府的一行马车走得又稳又快。 宋歌和宋夫人坐在同一驾车上,他掀开一点边角,露出眼睛往外看,他头一次出来,对外面很是好奇。 宋夫人抓得紧,宋歌没能看上几眼,就已经出了城区。 宋家在泮水一带有处别院,是宋夫人的陪嫁,知道夫人要来,已打扫过庭院房间。 别院要小许多,几辆马车停在了外头,小厮和丫鬟们忙着把车上的箱笼搬下来,一边归置,一边重新洒扫。 宋夫人拿着手帕扇了扇风,对大儿子道:“还要忙上一阵,这样,你带上阿照去附近转转,瞧着什么好玩的给他买点,只是不要乱买东西给他吃,阿照还小,吃坏了怕是要生病。” 宋青阳答应一声,牵着弟弟的小手带他出去玩了。 宋歌早就想出去看看,小短腿迈得飞快,几乎是一路小跑在跟着。 宋青阳瞧见好笑,等出门之后,干脆把他抱起来,道:“大哥抱你去。” 宋歌道:“大哥,我自己能走。” “不行,一会人多,莫要走散了。” “我沉……” “瞎说,一点都不沉。” 宋歌观察了一下,宋青阳虽然也是拥有文心的人,但力气也只是相对于武将来说弱上一些,抱着他健步如飞,一路上还在不住跟他讲解路上的新奇玩意儿,丝毫没瞧出累的模样,很是轻松。 宋歌也就不劝了,全部心思都用来观察路上的人和事物。 刚开始宋歌还能听见宋青阳给他讲哪个食肆,哪家的纸鸢,等人一多起来,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耳边不停响起系统的提示音,全都在提示他发现了新的武魄! 宋歌眼睛看哪里,系统就扫描哪里,稍微抬高脖子,就能多看两三种。 宋歌忍不住道:“大哥,把我举高一点~” 宋青阳也宠他,干脆把宋歌举在头顶,让小孩骑坐在肩上,双手扶着他笑道:“阿照,够不够高?坐稳了啊。” “嗯!” 宋歌抱着他,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一路上扫过去,五颜六色什么文心、武魄都有! 系统飞快录入,持续扫描—— “叮!检测到武魄-银针!” “叮!检测到武魄-铁犁!” “叮!检测到武魄-打更锣!” “叮!检测到九品武魄-铁马!” …… “恭喜宿主,武魄收集品类满100,奖励已发放,可随时查收!” “恭喜宿主,武魄收集品类满200,奖励已发放,可随时查收!” …… 宋歌连奖励的内容都来不及看,只用这段时间飞快先进行寻找录入,后面出现的重复率开始高起来,武魄品类慢慢有了重叠,不过宋歌还是看得津津有味,比起有品阶官印的人,百姓们身上的武魄真是花样繁多。就拿铁犁来说,虽然都是铁犁,但有的人是直辕犁,有的人是曲辕犁,而女子身上常有的武魄银针,那更是有许多样,大小粗细都不尽相同,有的是绣花针,有的是纳鞋的粗针,而有的是医馆里用的长针…… 每一种都被系统收录,归纳在百科中,又在下面细细分类。 只要略有不同,全都算是1个品类。 宋青阳带着宋歌走过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进入一家茶楼的时候,宋歌已经收集了300多种了。 宋青阳怕弟弟热,带他进来,又要了凉茶给他喝。 宋歌安静喝茶,一边在心里和系统交流。 系统道:“宿主,刚才你一共收集到了武魄325个新品类,文心2个新品类,共计327种。每满100可发放1次奖励礼包,种类越多,礼包品质会越高,目前可领取礼包数量3,请问现在就领取吗?” 宋歌有随身仓库,倒是也不怕东西会突然出现,对系统道:“领取。” 系统:“收录武魄品类满100,奖励幼马日食饲料500份。” “收录武魄品类满200,奖励战马日食豆粕精料1000份。” “收录武魄品类满300,奖励千里马名驹一匹。” …… 宋歌出来一趟,比在家里收获大多了。 他在府里的时候,辛辛苦苦两个月跟卧底一样,才东拼西凑了几种文心武魄而已。 哪比得上现在,不过被大哥扛在肩上走几步,就得到了这么丰厚的奖励。 宋歌随身仓库里放了许多物资,但是系统发下来的这几样他还真没有,他忍不住问道:“系统,你现在可以奖励物品了吗?”他记得之前系统只能奖励生存时长。 系统声音带着雀跃,高兴道:“是的宿主,这个世界能量充沛,可以和我自身存储的能量进行沟通兑换,我可以更好的帮助你了。” 宋歌也挺高兴。 他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下随身仓库里的变化,里面一摞摞牛皮纸包裹的饲料摞得小山一般,一份的量看起来有个几十斤。 宋歌:“这么多?” 系统:“是的宿主,战马日食豆粕精料一份有30斤,里面已经配比好,包含谷物、米糠、炒豆饼和少量骨粉和食盐。幼马饲料也是依据此配比,份量减半,一袋约有15斤,里面多补充了一些营养物质以及少量甜菜粕,更合适小马食用。” 宋歌在上一个世界也骑过几次马,记得一匹成年马体重大概在300-400公斤左右,每天的食量应以自身体重的2%来估算,这么算下来,应该是十几斤的食物量,大约是系统参考了这个世界的马匹食量,多给了一些,有多总比没有好。 宋歌看完这些,又寻找了一下,并没有找到奖励的千里名驹。 系统道:“宿主的随身仓库无法装载活物,奖励‘千里名驹’将以其他形式发放,请问宿主是否现在接取?” “是。” 宋歌睁开眼睛,安静等待。 他和系统对话是在心里完成,不过是一念之间,再回神的时候,宋青阳依旧举着茶杯正在喝茶。 茶楼外。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那是一家几口人,两大四小,像是一个农户人家,正牵了一匹黄骠马在争执。 那夫妻俩,丈夫牵扯那匹黄骠马要往前,家里年纪最小的孩子却跪在前头,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眼泪流了一脸,求他不要卖马。 男人有些不耐烦起好了,这马一天吃几十斤的粮草,谁能喂得起?” “叔父不要卖它,我去割草,我不读书了,我每日割草喂它……” “笑话,你一个人才能割多少草料夏秋草多,等到了冬天,拿什么喂养?” “可它病了,求叔父让我养好它再卖了,求您了!” …… 他们一大一小自己争执,一旁等着买马的雇主不乐意了,一听就嚷起来:“什么?!你这马既病了,怎么敢卖到我肉铺中来,也不怕我卖出肉去闹出什么事来!快走,快走,我不买了!” 那一大一小听了脸色都变了,那孩子听见脸上露出惊惧之色,哇地一声哭出声来,跪在那连连磕头,求家里大人,嘴里不住喊着“叔父”。 男人则是踢了孩子一脚,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又冲雇主露出一张谄媚笑脸,不住道:“家里孩子不懂事,这马没病,好好的!你瞧,现在骑回去也不妨事!”他用力在马背上狠狠拍了几下,黄骠马似是疼极了,浑身抖动一下,但依旧温顺没有挣开缰绳。 下面闹腾得厉害,围了不少人看热闹。 宋歌坐在茶楼靠窗的位置,也去看。 黄骠马被男人扯着缰绳,要硬塞到屠夫手中,屠夫却很是嫌弃,不肯要。 那孩子年纪太小,哭要护着大马,但走上两步又被一旁的婶娘扯了衣领拽回来,不耐烦道:“别闹了,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花灯吗,等下卖了马,也给你买一个!” “我不要花灯了,我要马,婶娘……我求求你了,那是我爹留下唯一的东西了……” 黄骠马被扯动的时候,微微昂首,一双杏仁般圆润温顺的黑瞳恰巧看向茶楼二层,和宋歌撞上。 只那一瞬,宋歌就明白,这是系统发给他的马。 宋歌从椅子上蹦下来,扯着宋青阳的手道:“大哥,走,我们也去看看~” 宋青阳只当他小孩子脾气,有些好奇了,走到楼下的时候依旧把他抱起来,走近了些去瞧。 宋歌刚走近一些,就看到那黄骠马忽然昂首扯了一下缰绳,它颇有些力气,挣开了一些,一时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忙避让。 宋青阳也护着宋歌,作势要往后退,他心中已经有些后悔,怕吓着弟弟。 但那黄骠马却径直向着宋歌他们的方向走过来,离着几步的时候,前腿微屈,竟是做了跪拜的动作,隐隐有哀求嘶鸣声。 宋青阳心里微惊,只觉得这马好生有灵性。 宋歌动了动,从宋青阳怀里下来,牵着大哥的手上前,摸了一下黄骠马的鼻梁。 黄骠马温顺低头,任由他抚摸。 宋青阳是四品文心,也有些神通手段,并不怕这匹马突然发狂,只背了一只手在身后提前做了准备,一边看着,一边提防。 宋歌摸了两下,回头道:“大哥,我想要这匹马。” 宋青阳打量了一下,这马倒是生得高大,肩骨比寻常马高上几寸,但也因如此,走近了才看得出它骨架大,此刻鬃毛下饿得皮包骨。 那一家人听见宋歌说话,也不去拽那屠户了,男主人高高兴兴走过来拱手行礼道:“小公子,您眼光真好,这可是战马!唉,我那弟弟去打了几年仗,回来也就带回了几两盘缠和这一匹马,年初我弟弟病逝,家里老小都托付给我,这侄女都是我养的呢……战马每日嚼用多,小人家里实在是养不起了,要不然也舍不得卖呀!” 宋歌抬头看了一眼,他之前在茶楼上只看了个大概,以为那穿着粗线蓝衫和随意把头发扎了个揪的孩子是个男孩,原来是个女孩吗? 男人一叠声说着谄媚讨好的话,想要卖上一个好价钱。 宋歌不看他,招手让那脸上还带泪的小姑娘过的可对?” 小姑娘抽泣一声,道:“是真的,这是我爹的战马。” 宋歌视线落在她心口中府位置,看到了一颗半透明的文心,里面有几片竹简,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出平日十分用心念书。 宋歌想了想,问那男人:“你这马作价几何?” 男人眼睛亮了下,忙道:“小公子,这是战马,一匹能卖十万钱……”他看到宋青阳不悦神色,立刻改口道,“小人家里这匹自然不算顶好的,两万,不,一万五千钱就够了!” 一旁的屠户瞧出宋青阳气度不凡,知道夏祭来泮水一带的非富即贵,有心要结个善缘,立刻高声道:“公子莫听他胡言,这厮刚才跟我要了八千钱,我本以为能当脚力,却是匹病马,不值这些!” 男人气得够呛,扭头去瞪他。 屠夫却不怕,还冲他哼了一声。 宋歌仰头去问宋青阳:“大哥,可否交给我来做这笔买卖?” 宋青阳笑着点头,道:“当然。” 宋歌道:“这是一匹好马,我用两万钱买了。”一旁男人听了大喜,正要说话,又被宋歌制止道:“但这钱不能给你。” 宋歌看向一旁的那个小姑娘,对她道:“这马既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我当把钱给你,不过你年纪还小,不便拿这么多钱,我会让人找一处学府,把钱存在学府,当你接下来几年的束脩。”他对学府有些了解,知道不少学府中午还包一餐饭,几年学费交上,这小姑娘如果学得认真些,几年后也能做些抄写的工作,干些杂活,坚持到十八岁定品。 到那个时候,日子会渐渐好起来。 宋歌话说得慢,希望她能懂。 小姑娘已经不哭了,怔愣在原地,她去年鉴心,今年也不过八岁,自从父亲离开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为她筹划这些。 她不傻,父亲在的时候也去过几天学府,听见之后连忙跪地拜谢。 一旁的男人有些肉疼,但又不敢说话,抱着孩子的女人也走上前,道:“小公子,你不知道,我们一家人其实平日里关系很好,我对这侄女也疼爱……” 宋歌似笑非笑,看向她怀里抱着的三岁小丫头,缓声道:“你会给自己孩子穿戴新衣,梳理发辫,怎么不帮她也打理一下?我看她头发上还有草屑,脚上的鞋还有泥土,一看就是忙忙碌碌刚回来,想必也不是偷懒的人。” “这……” 话都被宋歌堵死了,周围的人也纷纷议论起他们收了人家财产,苛待侄女。 那夫妇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臊得很。 宋歌要了纸笔,由宋青阳代写了契书,让那小姑娘上前写字画押。 这个世界拥有文心武魄的人,只要有契书在,那就是一份牢靠的约定,每个人的气息不同,契书一式两份,自然就能锁定对方。 因为宋歌还没有鉴定文心,宋青阳代劳,帮他办妥了后续的事。 那夫妇俩伸长了脖子,一直看到侄女落笔,一分钱也没得到手,也顾不得等她,自己带着孩子走了。 小姑娘犹豫一下,起身去追,她还太小,只能依赖家人。 宋歌喊住她,从小荷包里掏了几枚钱出来给她:“拿去买个花灯玩吧。” 小姑娘忍了许久的眼泪,吧嗒一声落下来,咬唇攥着铜钱,又给宋家兄弟磕了一个头,扭头跑远了。 宋歌也不在意,他刚得了一匹马,正仰头欣赏。 黄骠马骨架很大,腿也长,看得出来确实有些来历,只是实在太瘦弱了,得好好养养才是。 至于生病的事,宋歌没放在心上,系统的奖品怎么可能刚送出来就没了?那必然是能调养好的。 宋青阳一手抱着弟弟,一手牵着马,见小孩一直不住看过去,笑了道:“这么喜欢?” 宋歌点头,道:“很喜欢,谢谢大哥。” 宋青阳道:“不过两万钱,不碍事,阿照今日的事办得极好,你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 宋歌有些晃神。 宋青阳又问了他一遍,宋歌才慢吞吞道:“我听见他们在说花灯。” “嗯?” “那个小姑娘,她的叔叔和婶娘,给家里所有的小孩都穿了新衣、买了花灯,但没给她买,她家人不公平。” 宋青阳听见他说,轻轻摸了弟弟小脑袋一下:“阿照被吓着了吗?” 宋歌摇头道:“我在想伏三易,大哥,你说他也会被叔叔、婶娘欺负吗?” “二皇子?”宋青阳略有所思,跟他讲了一下宫里的情况,“阿照不怕,二皇子有太子护着,太子天资聪颖,已经可以处理一些朝堂之事了,即便有人想欺负他们,总还有朝臣呢,不会让他们平白受辱。” “可他们帮的是太子,伏三易怎么办?他要是和别人争一只花灯,会不会也受委屈?” “这,不能吧。” 宋青阳眼神发飘,他经常去宫里,还是挺了解太子兄弟两个的。 真要抢什么,谁也抢不过二皇子这个小霸王啊,而且二皇子一般忍不了,有仇当天就报了。 * 大约是白天念叨了几遍,晚上掌灯的时候,伏三易就来了。 小皇子是翻墙进来的,他偷跑到窗下,轻轻喊宋歌名字。 宋歌听见,踩着鞋子走过去,推开窗就瞧见了对方。 伏三易有些委屈,一双眼小狗似的湿漉漉的望向他:“阿照,我是偷着来找你的,我已经好些天没见你了。” 宋歌垫脚,趴在窗台上跟他说话,好奇道:“你为什么不来我家?” 伏三易道:“你大哥和二哥说了,不抄完整卷书不准来,我一直在家抄书,手都抄肿了。”他还举起手来给宋歌看,也不知道带了什么,哗啦啦一阵声响。 小皇子没写完作业,被宋家哥哥威胁几句,还当真了。 宋歌被逗得哈哈大笑。 伏三易眼圈都泛红了,哽咽道:“阿照,我好想你。” 宋歌冲他招手,小声道:“你来,靠近些。” 伏三易往前爬了爬,抱着木窗棂看他。 宋歌往前倾身,笑嘻嘻拿衣袖给他擦了擦眼泪,想了想,又照着小皇子脑门响亮地亲了一口,大方道:“不要哭了,我也想你。” 伏三易果然不哭了,站在那又高兴起来,他也想学宋歌那样,但力气有点点大,撞过来的时候俩人额头碰了一下,彼此都“哎哟”了一声。 两个小家伙捂着脑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是谁先笑出来。 宋歌听见他身边一阵哗啦响动,好奇问:“你带了什么来?” 伏三易这才想起来,高兴道:“阿照,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多花灯!明天晚上要去泮水放花灯嘛,我挑了好久,觉得都好看,就都给你拿来啦!” 他说着,用力一拽,提了一串儿的花灯上来,全都是有一个小底座的那种,可以在泮水河面祈愿漂浮的精致小灯。 宋歌看着那些,里面大大小小,不乏制作精良精巧的,有的白娟素雅,有的绸缎华美,还有各式漂亮花朵竹纸的,镶着宫花的…… 宋歌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问他:“你哪来这么多花灯?” 伏三易眨眨眼,认真道:“我从宫里带着给宋歌看自己腰上的绳子,还有手臂上的,这一串儿都是他挑了顶好的,背着带来的。 宋歌让他进来,好好欣赏了一下他的打扮。 要不是伏三易这张小俊脸撑着,简直就像是一只开屏的花灯孔雀,花哨得很。 宋歌挑了一个保存相对完好的莲花样式的花灯,拿在手里道:“我要这个吧。” 伏三易跟着他选,也挑了一个相仿的莲花样式的花灯,美滋滋捧在手里道:“那我和阿照用一样的,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泮水放花灯,阿照,我们的灯也挨在一起,好不好?” “好。” 宋歌玩了一会花灯,宫里出来的东西,果然要更精巧一些,里面还有一个小机关,动一下可以让荷花花瓣微微开合,他一边玩着,一边给伏三易讲今天买了黄骠马的事。 说了一会,宋歌忽然想起来,问道:“宫里的花灯是每个人都有份吗,不会抢花灯吧?” 伏三易本来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听着,突然这么一问,一时有些眼神游移,支吾了一下。 宋歌疑惑:“你的花灯会被抢吗?” 伏三易立刻挺起小胸膛,道:“那不能!” 宋歌就不再多问,打了个哈欠,已经有点困了。 伏三易是半夜偷跑来的,哼哼唧唧想留在这里一起睡,宋歌拿脚丫蹬了蹬他,带了点困倦的鼻音道:“你去前头,找我大哥,让他告诉太子一声,不然大半夜全部人都要起来找你。” 伏三易也在揉眼睛,带了困意道:“我留了字条。” 宋歌听见,也就没再管,只往里面挪了下,留出大半的床铺分给他。 伏三易蹬掉小靴子,这些天,但是躺下之后,只要一挨着对方,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一句话含含糊糊还未说完,就跟着睡过去,这一觉睡得极香甜,连睡着了小脸上都挂着笑。 第二天一早,宋家别院刚推开大门,就等来了太子的一份礼品。 宋青阳抬眼一瞧,就知道家里又多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太开心,忘了时间,那啥,双更一下~ 宋歌被拎出小书房,接下来两天,宋长煦提高了防范,没让宋歌再偷爬阁楼。 韩时序又来过几次,有一回宋歌还在院子里撞见了他,对方瞧见宋歌的时候倒是笑得温和,还送了他一包松子糖。 韩时序弯腰,笑着道:“阿照长大了些,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当喊我一声叔父。” 宋歌喊了一声。 韩时序十分高兴,大概是来得匆忙也没额外带什么小孩喜欢的玩意儿,就从自己手腕上摘下来一串象牙骨制的念珠,塞到宋歌手里道:“拿去玩罢。” 那串念珠上带着隐隐香气,和韩时序身上的气味一样,空谷幽兰似的淡淡香气。 宋歌对韩时序印象很不错,实在是因为这人生得俊美,又出手大方。 月末。 宋太傅瞧见宋歌坐在桌前,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抬眼看了几次,还是咳了一声道:“阿照,在家里闷了吧?” 宋歌道:“还好,爹爹买了新书,我看书就好。” 宋长煦还未说话,一旁坐着的宋家两个哥哥就忍不住心疼起来,一个去看自己爹,一个挤眉弄眼地给小孩使眼色,比了口型跟他透口风。 宋长煦哼道:“你们别教坏弟弟,我本就已经想好了,明日老二跟我去泮宫祭祀,老大,你陪着你母亲一同去泮水祈福,也把阿照带上,小心看顾着些,人多,不要走散。” 宋青阳起身拱手,应下。 宋歌眼睛亮亮的,从板凳上蹦下来,也学着大哥的样子拱手,只是刚一弯腰,就被宋长煦笑着抱起来,连声夸道:“阿照是长大了些,真乖。” 宋歌之前身体不好,即便是现在也比寻常孩子要弱上一些,宋夫人之前夏日祈福的时候,要么自己也留在府里陪着宋歌,要么就只去半天,匆匆赶回来。 算起来,这还是宋歌第一次出远门。 宋府里带了几个小厮和丫鬟,宋夫人又细细地给准备了一些行李,她自己都没带多少,只顾着张罗宋歌的了,把小孩平日里吃的、玩儿的都带了一些。因为要在泮水附近多住上两天,避避暑气,因此还把宋歌一直睡着的玉席也带上,薄被也带了一条,要不是马车装不下,宋夫人很不得把床都给小儿子带上。 另一边,宋歌也在自己整理行李。 他手边一个藤编的小箱子,结实又轻巧,收拾了两三身衣裳,又放了一册正在读的书,其他就没带了。 宋大哥忙完了,又过来瞧他,见弟弟已经装好了箱子,正乖乖巧巧坐在小凳上等人,宋青阳只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自家小孩还乖的,一颗心都膨胀起来。 宋青阳问他:“阿照,还有什么要带的没有?大哥多备了一辆车,你只管说,都给你带着。” 宋歌摇头,道:“没了。” “你再想想,下午才走,还有时间呢。” 宋歌想了想,道:“大哥,我想给伏三易写封信,你能帮我给他吗?他好几天没来,我想他了。” 宋青阳牙疼,不是很想帮这个忙。 但看着眼前小孩仰头一脸真诚的模样,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二皇子在宫里没什么玩伴,他家阿照何尝不是呢? 难得有个玩得来的小伙伴,几天没见,是要挂念一些的。 宋歌就从凳子上跳下来,去找了纸笔,认真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请大哥帮忙转交。 宋青阳收进袖子里,摸摸他的小脑袋,哄道:“阿照放心,一定给你送到。” 有丫鬟过来,说是宋夫人那边已准备妥当,要接小公子先过去。 宋歌就被丫鬟牵着手,一路带去了堂屋。 宋夫人见了他之后,招手让他来,给他又看了几件新衣裳,笑着道:“都是上个月给你定下的夏衣,原本就是留着去泮水祈福时候穿的,忙得太狠,差点就忘了,正好一块带去,等到了你再挑着穿。” 宋歌看了一眼,都是十分鲜亮的颜色,小孩衣服不大,但绣工精致。他收回视线,问:“阿娘,大哥和二哥他们也有吗?” 宋夫人笑道:“自然是有的,你们兄弟一样,你年纪小,衣服大小拿不准,就多准备了两件。” 宋歌就点点头。 宋夫人心里感慨,只觉得小儿子最像他爹,家里外头什么事都要管一管,操心劳碌的命。 * 泮水。 多年前,当地文气汇聚,形成了一处有水湾环绕的山林,这处水湾就是泮水,而山林前最开始传授讲课的地方,就是最初的泮水学宫。 梁国的帝王在得知之后,立刻迁都过来这里,依山傍水,修建了庞大的学宫,光是大殿就有三座,其余楼阁众多,可见对其重视。 泮宫是学士读书、定品的地方,尤其到了夏祭的时候,格外重视,旁人不能入内。 而泮水就不同了,那是一湾环绕学宫的半月形河流,源头来自泮宫所在的山上,时间长了,附近的水湾也都传着有灵气。 每年四时祭祀,属夏日祭最为热闹,几乎所有人都会携家带口赶过来在泮水旁祈福,再放上一盏河灯,诚心祈愿,希望自己和家人能在定品中取得好名次。 宋府的一行马车走得又稳又快。 宋歌和宋夫人坐在同一驾车上,他掀开一点边角,露出眼睛往外看,他头一次出来,对外面很是好奇。 宋夫人抓得紧,宋歌没能看上几眼,就已经出了城区。 宋家在泮水一带有处别院,是宋夫人的陪嫁,知道夫人要来,已打扫过庭院房间。 别院要小许多,几辆马车停在了外头,小厮和丫鬟们忙着把车上的箱笼搬下来,一边归置,一边重新洒扫。 宋夫人拿着手帕扇了扇风,对大儿子道:“还要忙上一阵,这样,你带上阿照去附近转转,瞧着什么好玩的给他买点,只是不要乱买东西给他吃,阿照还小,吃坏了怕是要生病。” 宋青阳答应一声,牵着弟弟的小手带他出去玩了。 宋歌早就想出去看看,小短腿迈得飞快,几乎是一路小跑在跟着。 宋青阳瞧见好笑,等出门之后,干脆把他抱起来,道:“大哥抱你去。” 宋歌道:“大哥,我自己能走。” “不行,一会人多,莫要走散了。” “我沉……” “瞎说,一点都不沉。” 宋歌观察了一下,宋青阳虽然也是拥有文心的人,但力气也只是相对于武将来说弱上一些,抱着他健步如飞,一路上还在不住跟他讲解路上的新奇玩意儿,丝毫没瞧出累的模样,很是轻松。 宋歌也就不劝了,全部心思都用来观察路上的人和事物。 刚开始宋歌还能听见宋青阳给他讲哪个食肆,哪家的纸鸢,等人一多起来,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耳边不停响起系统的提示音,全都在提示他发现了新的武魄! 宋歌眼睛看哪里,系统就扫描哪里,稍微抬高脖子,就能多看两三种。 宋歌忍不住道:“大哥,把我举高一点~” 宋青阳也宠他,干脆把宋歌举在头顶,让小孩骑坐在肩上,双手扶着他笑道:“阿照,够不够高?坐稳了啊。” “嗯!” 宋歌抱着他,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一路上扫过去,五颜六色什么文心、武魄都有! 系统飞快录入,持续扫描—— “叮!检测到武魄-银针!” “叮!检测到武魄-铁犁!” “叮!检测到武魄-打更锣!” “叮!检测到九品武魄-铁马!” …… “恭喜宿主,武魄收集品类满100,奖励已发放,可随时查收!” “恭喜宿主,武魄收集品类满200,奖励已发放,可随时查收!” …… 宋歌连奖励的内容都来不及看,只用这段时间飞快先进行寻找录入,后面出现的重复率开始高起来,武魄品类慢慢有了重叠,不过宋歌还是看得津津有味,比起有品阶官印的人,百姓们身上的武魄真是花样繁多。就拿铁犁来说,虽然都是铁犁,但有的人是直辕犁,有的人是曲辕犁,而女子身上常有的武魄银针,那更是有许多样,大小粗细都不尽相同,有的是绣花针,有的是纳鞋的粗针,而有的是医馆里用的长针…… 每一种都被系统收录,归纳在百科中,又在下面细细分类。 只要略有不同,全都算是1个品类。 宋青阳带着宋歌走过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进入一家茶楼的时候,宋歌已经收集了300多种了。 宋青阳怕弟弟热,带他进来,又要了凉茶给他喝。 宋歌安静喝茶,一边在心里和系统交流。 系统道:“宿主,刚才你一共收集到了武魄325个新品类,文心2个新品类,共计327种。每满100可发放1次奖励礼包,种类越多,礼包品质会越高,目前可领取礼包数量3,请问现在就领取吗?” 宋歌有随身仓库,倒是也不怕东西会突然出现,对系统道:“领取。” 系统:“收录武魄品类满100,奖励幼马日食饲料500份。” “收录武魄品类满200,奖励战马日食豆粕精料1000份。” “收录武魄品类满300,奖励千里马名驹一匹。” …… 宋歌出来一趟,比在家里收获大多了。 他在府里的时候,辛辛苦苦两个月跟卧底一样,才东拼西凑了几种文心武魄而已。 哪比得上现在,不过被大哥扛在肩上走几步,就得到了这么丰厚的奖励。 宋歌随身仓库里放了许多物资,但是系统发下来的这几样他还真没有,他忍不住问道:“系统,你现在可以奖励物品了吗?”他记得之前系统只能奖励生存时长。 系统声音带着雀跃,高兴道:“是的宿主,这个世界能量充沛,可以和我自身存储的能量进行沟通兑换,我可以更好的帮助你了。” 宋歌也挺高兴。 他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下随身仓库里的变化,里面一摞摞牛皮纸包裹的饲料摞得小山一般,一份的量看起来有个几十斤。 宋歌:“这么多?” 系统:“是的宿主,战马日食豆粕精料一份有30斤,里面已经配比好,包含谷物、米糠、炒豆饼和少量骨粉和食盐。幼马饲料也是依据此配比,份量减半,一袋约有15斤,里面多补充了一些营养物质以及少量甜菜粕,更合适小马食用。” 宋歌在上一个世界也骑过几次马,记得一匹成年马体重大概在300-400公斤左右,每天的食量应以自身体重的2%来估算,这么算下来,应该是十几斤的食物量,大约是系统参考了这个世界的马匹食量,多给了一些,有多总比没有好。 宋歌看完这些,又寻找了一下,并没有找到奖励的千里名驹。 系统道:“宿主的随身仓库无法装载活物,奖励‘千里名驹’将以其他形式发放,请问宿主是否现在接取?” “是。” 宋歌睁开眼睛,安静等待。 他和系统对话是在心里完成,不过是一念之间,再回神的时候,宋青阳依旧举着茶杯正在喝茶。 茶楼外。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那是一家几口人,两大四小,像是一个农户人家,正牵了一匹黄骠马在争执。 那夫妻俩,丈夫牵扯那匹黄骠马要往前,家里年纪最小的孩子却跪在前头,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眼泪流了一脸,求他不要卖马。 男人有些不耐烦起好了,这马一天吃几十斤的粮草,谁能喂得起?” “叔父不要卖它,我去割草,我不读书了,我每日割草喂它……” “笑话,你一个人才能割多少草料夏秋草多,等到了冬天,拿什么喂养?” “可它病了,求叔父让我养好它再卖了,求您了!” …… 他们一大一小自己争执,一旁等着买马的雇主不乐意了,一听就嚷起来:“什么?!你这马既病了,怎么敢卖到我肉铺中来,也不怕我卖出肉去闹出什么事来!快走,快走,我不买了!” 那一大一小听了脸色都变了,那孩子听见脸上露出惊惧之色,哇地一声哭出声来,跪在那连连磕头,求家里大人,嘴里不住喊着“叔父”。 男人则是踢了孩子一脚,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又冲雇主露出一张谄媚笑脸,不住道:“家里孩子不懂事,这马没病,好好的!你瞧,现在骑回去也不妨事!”他用力在马背上狠狠拍了几下,黄骠马似是疼极了,浑身抖动一下,但依旧温顺没有挣开缰绳。 下面闹腾得厉害,围了不少人看热闹。 宋歌坐在茶楼靠窗的位置,也去看。 黄骠马被男人扯着缰绳,要硬塞到屠夫手中,屠夫却很是嫌弃,不肯要。 那孩子年纪太小,哭要护着大马,但走上两步又被一旁的婶娘扯了衣领拽回来,不耐烦道:“别闹了,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花灯吗,等下卖了马,也给你买一个!” “我不要花灯了,我要马,婶娘……我求求你了,那是我爹留下唯一的东西了……” 黄骠马被扯动的时候,微微昂首,一双杏仁般圆润温顺的黑瞳恰巧看向茶楼二层,和宋歌撞上。 只那一瞬,宋歌就明白,这是系统发给他的马。 宋歌从椅子上蹦下来,扯着宋青阳的手道:“大哥,走,我们也去看看~” 宋青阳只当他小孩子脾气,有些好奇了,走到楼下的时候依旧把他抱起来,走近了些去瞧。 宋歌刚走近一些,就看到那黄骠马忽然昂首扯了一下缰绳,它颇有些力气,挣开了一些,一时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忙避让。 宋青阳也护着宋歌,作势要往后退,他心中已经有些后悔,怕吓着弟弟。 但那黄骠马却径直向着宋歌他们的方向走过来,离着几步的时候,前腿微屈,竟是做了跪拜的动作,隐隐有哀求嘶鸣声。 宋青阳心里微惊,只觉得这马好生有灵性。 宋歌动了动,从宋青阳怀里下来,牵着大哥的手上前,摸了一下黄骠马的鼻梁。 黄骠马温顺低头,任由他抚摸。 宋青阳是四品文心,也有些神通手段,并不怕这匹马突然发狂,只背了一只手在身后提前做了准备,一边看着,一边提防。 宋歌摸了两下,回头道:“大哥,我想要这匹马。” 宋青阳打量了一下,这马倒是生得高大,肩骨比寻常马高上几寸,但也因如此,走近了才看得出它骨架大,此刻鬃毛下饿得皮包骨。 那一家人听见宋歌说话,也不去拽那屠户了,男主人高高兴兴走过来拱手行礼道:“小公子,您眼光真好,这可是战马!唉,我那弟弟去打了几年仗,回来也就带回了几两盘缠和这一匹马,年初我弟弟病逝,家里老小都托付给我,这侄女都是我养的呢……战马每日嚼用多,小人家里实在是养不起了,要不然也舍不得卖呀!” 宋歌抬头看了一眼,他之前在茶楼上只看了个大概,以为那穿着粗线蓝衫和随意把头发扎了个揪的孩子是个男孩,原来是个女孩吗? 男人一叠声说着谄媚讨好的话,想要卖上一个好价钱。 宋歌不看他,招手让那脸上还带泪的小姑娘过的可对?” 小姑娘抽泣一声,道:“是真的,这是我爹的战马。” 宋歌视线落在她心口中府位置,看到了一颗半透明的文心,里面有几片竹简,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出平日十分用心念书。 宋歌想了想,问那男人:“你这马作价几何?” 男人眼睛亮了下,忙道:“小公子,这是战马,一匹能卖十万钱……”他看到宋青阳不悦神色,立刻改口道,“小人家里这匹自然不算顶好的,两万,不,一万五千钱就够了!” 一旁的屠户瞧出宋青阳气度不凡,知道夏祭来泮水一带的非富即贵,有心要结个善缘,立刻高声道:“公子莫听他胡言,这厮刚才跟我要了八千钱,我本以为能当脚力,却是匹病马,不值这些!” 男人气得够呛,扭头去瞪他。 屠夫却不怕,还冲他哼了一声。 宋歌仰头去问宋青阳:“大哥,可否交给我来做这笔买卖?” 宋青阳笑着点头,道:“当然。” 宋歌道:“这是一匹好马,我用两万钱买了。”一旁男人听了大喜,正要说话,又被宋歌制止道:“但这钱不能给你。” 宋歌看向一旁的那个小姑娘,对她道:“这马既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我当把钱给你,不过你年纪还小,不便拿这么多钱,我会让人找一处学府,把钱存在学府,当你接下来几年的束脩。”他对学府有些了解,知道不少学府中午还包一餐饭,几年学费交上,这小姑娘如果学得认真些,几年后也能做些抄写的工作,干些杂活,坚持到十八岁定品。 到那个时候,日子会渐渐好起来。 宋歌话说得慢,希望她能懂。 小姑娘已经不哭了,怔愣在原地,她去年鉴心,今年也不过八岁,自从父亲离开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为她筹划这些。 她不傻,父亲在的时候也去过几天学府,听见之后连忙跪地拜谢。 一旁的男人有些肉疼,但又不敢说话,抱着孩子的女人也走上前,道:“小公子,你不知道,我们一家人其实平日里关系很好,我对这侄女也疼爱……” 宋歌似笑非笑,看向她怀里抱着的三岁小丫头,缓声道:“你会给自己孩子穿戴新衣,梳理发辫,怎么不帮她也打理一下?我看她头发上还有草屑,脚上的鞋还有泥土,一看就是忙忙碌碌刚回来,想必也不是偷懒的人。” “这……” 话都被宋歌堵死了,周围的人也纷纷议论起他们收了人家财产,苛待侄女。 那夫妇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臊得很。 宋歌要了纸笔,由宋青阳代写了契书,让那小姑娘上前写字画押。 这个世界拥有文心武魄的人,只要有契书在,那就是一份牢靠的约定,每个人的气息不同,契书一式两份,自然就能锁定对方。 因为宋歌还没有鉴定文心,宋青阳代劳,帮他办妥了后续的事。 那夫妇俩伸长了脖子,一直看到侄女落笔,一分钱也没得到手,也顾不得等她,自己带着孩子走了。 小姑娘犹豫一下,起身去追,她还太小,只能依赖家人。 宋歌喊住她,从小荷包里掏了几枚钱出来给她:“拿去买个花灯玩吧。” 小姑娘忍了许久的眼泪,吧嗒一声落下来,咬唇攥着铜钱,又给宋家兄弟磕了一个头,扭头跑远了。 宋歌也不在意,他刚得了一匹马,正仰头欣赏。 黄骠马骨架很大,腿也长,看得出来确实有些来历,只是实在太瘦弱了,得好好养养才是。 至于生病的事,宋歌没放在心上,系统的奖品怎么可能刚送出来就没了?那必然是能调养好的。 宋青阳一手抱着弟弟,一手牵着马,见小孩一直不住看过去,笑了道:“这么喜欢?” 宋歌点头,道:“很喜欢,谢谢大哥。” 宋青阳道:“不过两万钱,不碍事,阿照今日的事办得极好,你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 宋歌有些晃神。 宋青阳又问了他一遍,宋歌才慢吞吞道:“我听见他们在说花灯。” “嗯?” “那个小姑娘,她的叔叔和婶娘,给家里所有的小孩都穿了新衣、买了花灯,但没给她买,她家人不公平。” 宋青阳听见他说,轻轻摸了弟弟小脑袋一下:“阿照被吓着了吗?” 宋歌摇头道:“我在想伏三易,大哥,你说他也会被叔叔、婶娘欺负吗?” “二皇子?”宋青阳略有所思,跟他讲了一下宫里的情况,“阿照不怕,二皇子有太子护着,太子天资聪颖,已经可以处理一些朝堂之事了,即便有人想欺负他们,总还有朝臣呢,不会让他们平白受辱。” “可他们帮的是太子,伏三易怎么办?他要是和别人争一只花灯,会不会也受委屈?” “这,不能吧。” 宋青阳眼神发飘,他经常去宫里,还是挺了解太子兄弟两个的。 真要抢什么,谁也抢不过二皇子这个小霸王啊,而且二皇子一般忍不了,有仇当天就报了。 * 大约是白天念叨了几遍,晚上掌灯的时候,伏三易就来了。 小皇子是翻墙进来的,他偷跑到窗下,轻轻喊宋歌名字。 宋歌听见,踩着鞋子走过去,推开窗就瞧见了对方。 伏三易有些委屈,一双眼小狗似的湿漉漉的望向他:“阿照,我是偷着来找你的,我已经好些天没见你了。” 宋歌垫脚,趴在窗台上跟他说话,好奇道:“你为什么不来我家?” 伏三易道:“你大哥和二哥说了,不抄完整卷书不准来,我一直在家抄书,手都抄肿了。”他还举起手来给宋歌看,也不知道带了什么,哗啦啦一阵声响。 小皇子没写完作业,被宋家哥哥威胁几句,还当真了。 宋歌被逗得哈哈大笑。 伏三易眼圈都泛红了,哽咽道:“阿照,我好想你。” 宋歌冲他招手,小声道:“你来,靠近些。” 伏三易往前爬了爬,抱着木窗棂看他。 宋歌往前倾身,笑嘻嘻拿衣袖给他擦了擦眼泪,想了想,又照着小皇子脑门响亮地亲了一口,大方道:“不要哭了,我也想你。” 伏三易果然不哭了,站在那又高兴起来,他也想学宋歌那样,但力气有点点大,撞过来的时候俩人额头碰了一下,彼此都“哎哟”了一声。 两个小家伙捂着脑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是谁先笑出来。 宋歌听见他身边一阵哗啦响动,好奇问:“你带了什么来?” 伏三易这才想起来,高兴道:“阿照,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多花灯!明天晚上要去泮水放花灯嘛,我挑了好久,觉得都好看,就都给你拿来啦!” 他说着,用力一拽,提了一串儿的花灯上来,全都是有一个小底座的那种,可以在泮水河面祈愿漂浮的精致小灯。 宋歌看着那些,里面大大小小,不乏制作精良精巧的,有的白娟素雅,有的绸缎华美,还有各式漂亮花朵竹纸的,镶着宫花的…… 宋歌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问他:“你哪来这么多花灯?” 伏三易眨眨眼,认真道:“我从宫里带着给宋歌看自己腰上的绳子,还有手臂上的,这一串儿都是他挑了顶好的,背着带来的。 宋歌让他进来,好好欣赏了一下他的打扮。 要不是伏三易这张小俊脸撑着,简直就像是一只开屏的花灯孔雀,花哨得很。 宋歌挑了一个保存相对完好的莲花样式的花灯,拿在手里道:“我要这个吧。” 伏三易跟着他选,也挑了一个相仿的莲花样式的花灯,美滋滋捧在手里道:“那我和阿照用一样的,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泮水放花灯,阿照,我们的灯也挨在一起,好不好?” “好。” 宋歌玩了一会花灯,宫里出来的东西,果然要更精巧一些,里面还有一个小机关,动一下可以让荷花花瓣微微开合,他一边玩着,一边给伏三易讲今天买了黄骠马的事。 说了一会,宋歌忽然想起来,问道:“宫里的花灯是每个人都有份吗,不会抢花灯吧?” 伏三易本来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听着,突然这么一问,一时有些眼神游移,支吾了一下。 宋歌疑惑:“你的花灯会被抢吗?” 伏三易立刻挺起小胸膛,道:“那不能!” 宋歌就不再多问,打了个哈欠,已经有点困了。 伏三易是半夜偷跑来的,哼哼唧唧想留在这里一起睡,宋歌拿脚丫蹬了蹬他,带了点困倦的鼻音道:“你去前头,找我大哥,让他告诉太子一声,不然大半夜全部人都要起来找你。” 伏三易也在揉眼睛,带了困意道:“我留了字条。” 宋歌听见,也就没再管,只往里面挪了下,留出大半的床铺分给他。 伏三易蹬掉小靴子,这些天,但是躺下之后,只要一挨着对方,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一句话含含糊糊还未说完,就跟着睡过去,这一觉睡得极香甜,连睡着了小脸上都挂着笑。 第二天一早,宋家别院刚推开大门,就等来了太子的一份礼品。 宋青阳抬眼一瞧,就知道家里又多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太开心,忘了时间,那啥,双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