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属下按照吩咐,走遍了金陵各地,然后又派人到就近的山东,终于有消息了。” 陈操最近都在军营和约翰等人研究手铳,并且在进一步研发火炮,所以对于自己先前安排的事情都有些忘了。 赵信说着递上一份文书:“这是山东的缇骑发来的消息,山东近年发生旱灾,除却运河两岸之外,多地都颗粒无收,流民很多,所以,田也就空出来了。” 陈操翻看了一下文书,然后合上:“水田都在哪些人手里?” “各藩王府、退休致仕的官员以及孔家...”赵信拱手道。 “王府?”陈操皱眉:“孔家有多少?” 赵信道:“孔家世代居曲阜,曲阜的田全是孔家的,周边各县都有,至少在五十万亩以上。至于王府,大人,各藩王府世代经营,都多,主要以兖州府的鲁王府为主,整个兖州府的田都在鲁王府名下。” “你的意思是只要是水田和肥田都在这些人手里,那些流民留下的田都是难以种植的?”陈操皱眉。 “是大人,的确如此,咱们在山东的缇骑在曲阜打探田地的时候被孔家人抓住,打成了重伤,幸好没有说出他的身份,现在人已经接到金陵休养了。” 砰... 陈操难得拍桌子:“孔圣人家里可真是霸道啊...” “衍圣公世代为贵,曲阜大小官员可都姓孔啊...”赵信颇为羡慕的说着。 陈操斜睨着他:“怎么,你也想有一天能让你赵家在某地的官员都姓赵?” “属下不敢,”赵信连连摆手,然后又道:“再说,属下也没那福分啊...” “现在的孔家还惹不起,山东诸位藩王我也惹不起,”陈操喃喃道,然后盯着赵信:“那些流民的田山东方面怎么说?” “他们都不要...”赵信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要?” 望着陈操那难以置信的眼神,赵信打哈哈道:“大人,但凡好田都在有钱人手里掌着呢,谁傻了吧唧的去拿那些田啊,拿着种了都是亏啊...” 说完赵信见陈操那眼神和表情有些想要杀人,随即便想起自己去打探田地是怎么回事了,当下就抱拳道歉道:“属下口不择言,请大人恕罪。” “你觉得我人傻钱多?” “属下不敢...” “混账东西...”陈操老方法踢了赵信屁股一脚,然后道:“仔细说来。” 被踢了之后代表陈操不生气,赵信又哈哈起来:“那些田藩王府和孔家都不要,所以都收归了当地县衙,大人若是要买,倒是可以现在出手。” “何解?” “嗨...”赵信摇手:“大人您想啊,这些无主田地现在是朝廷的了,但流民回来之后又得还给别人,现在买很便宜的,不过还得大人亲自去一趟。” “为什么?”陈操抬头。 “虽说这些田地都是无主的田地,但都在当地官员的手下,想要这些田地还得大人亲自去,然后和这帮人好好的说道说道...” 赵信话外有话,陈操不是傻子,当下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我想要买田,还得去给孔家和各藩王府打招呼咯?” “大人英明...” ... 陈操安排了一应事物后便带着一帮人大摇大摆的乘操江水师的战船沿运河前往山东。 “当下衍圣公是孔胤植,天启元年袭爵,大人,咱们是先去兖州府城还是曲阜县?” 陈操这回来山东却是来做生意的,土地生意在这年头只要有钱有权,那就相当于是无本买卖,再加上自己手里有耐旱产量高的土豆和红薯,也不愁自己会亏本。 “山东地界藩王自然是鲁王最大,其次是德王;你觉得咱们先去拜访衍圣公再去拜访鲁王合适吗?”陈操不以为然的说道。 赵信也觉得很有道理,便下去吩咐水手在兖州府城停靠。 兖州府城治所滋阳县,西门便是运河水道,繁华异常,城高墙大,因为是历代鲁王的封地,所以此处私底下还有‘鲁城’的称号。 陈操的官船就停在岸边,船上的士卒不得下船,自己只带着赵信、许开先与十几个锦衣卫乔装打扮。 毕竟是办私事,陈操更要低调,以免落人把柄。 “赵信,你拿着我的名帖去鲁王府递交。” “是大人...” 鲁王府山东最有钱,那是谁都清楚,这也是为什么到末期还能搞一个监国的名头出来,那可是用钱砸出来的称号。 朱寿鋐袭爵的时候也就八岁,如今已经当了二十二年的鲁王,年龄恰好在三十,朱家王爷皇帝之所以命不长,那是因为他们崇尚丹药,嗑药死的早,死后还没有子嗣袭爵,这么多年,也只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有。 “王爷...”王府长史拿着陈操的名帖来到后院,朱寿鋐正在和自己新纳的第十九房小妾嬉戏:“王爷,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同知陈操求见。” “锦衣卫?”朱寿鋐有些震惊:“咱们王府惹了祸事了?” 长史劝慰道:“王爷多虑了,名贴上写着拜访,并不是驾帖,再说他们也不是北镇抚司的人,不用担心。” “既然如此,那就不见...”朱寿鋐是初代鲁王一路传下来的,只要自己没犯事,就算是锦衣卫来人那也不怕:“有什么事情你去和他谈,真以为本王的府邸那么好进如何?” “微臣领命...” 鲁王宫很大,因为有钱加之历代皇帝的恩赏,宫城还设了八道门,占据了整个滋阳县一半的位置。 王府守卫有四个百户所,由王府直接统帅,也是为数不多的藩王府护卫,加之鲁王宫很大,为了守卫安全,也专门拳养了数百武装家丁护卫。 王府长史的办公地就在王府正大门的左侧院落,光是这个院落就比陈操的家大,装饰之华丽使得陈操觉得自家院子就是乡村落后十几年一样。 “陈大人不好意思了,我家王爷近来吃斋念佛不见客,有什么公事可直接下官谈即可。”长史温良有些傲慢的说道。 达官显贵尚且如此,更何况王府,陈操满是笑脸的朝着温良说道:“温长史客气了,既然王爷不见客,陈某也就向你禀明来意,”说着便道:“近来山东旱灾,不少流民逃离故土,留下了不少无主荒地,陈某得知后专程来此,是想在山东买一些地种植农作物,是以先来王府告知鲁王,还请长史转达。” 说着陈操便从怀里掏出一张千两银票,恭敬的递了过去。 钱财都是好东西,温长史看着钱财的面子上,多少给了笑脸,然后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陈大人的意思我知道,但兖州境内的荒田都离得太远,每个田嘛...” 陈操有一种打死温良的冲动,这种人掌管着王府的外事,属于猪鼻子插大葱的行为,但又不好得罪他,便赔笑道:“陈某懂,所以才来拜会王爷,劳烦温长史给王府带个话,陈某买下这些田,自然按田赋之三给王府送来应有孝敬。” 温良听陈操这么一说,顿时满意连连,然后道:“好,陈大人当真是知书达理,不愧金陵纳兰容若的名头。” “温长史认识陈某?” “山东也好歹靠近南直隶,谁人不识的纳兰容若?”温良说着又道:“不知道陈大人能不能给下官一本你们新制的...嘿嘿,就是与那白梦生一起写的那个书?” 陈操皱眉,旋即就反应过来这家伙是要黄书了,便笑着点头道:“这个好说,回去之后命人给长史送来,还请长史在陈某买田的事情多多帮忙。” 温良异常满意的抚掌,然后道:“陈大人莫要担心,这就出具王府的文书,你尽管去兖州府西边买便是了。” 陈操觉得鲁王监国不利是有原因的,一个长史就能贪成这个样子,不晓得其他王府官员是个什么样。 “大人,怎么样?”赵信接着陈操后便架着车离开。 “长史温良那个老狗贪得无厌,买个田对王府来说是小事,他们都不要的田,我买下后,每一亩田还得给他们两成利。”陈操说着就露出了杀人的眼神。 “济宁州以西有六县的土地空出,至少有十万亩,这些田都不是水田,据那边的缇骑报,按照兖州府的价格,每亩旱田出价二钱银子,若是水田则是七钱,肥田一两六钱,十万亩则是两万两银子,若是加上王府两分利,就是四千两银子;这还不算在当地县衙买田还得上下打点,这十万亩田怎么的也得花去大人您三万两银子。” 陈操皱眉看着赵信道:“你这小子数学还挺好。” “大人,什么是数学?”赵信笑道:“属下市井久了,算学还不错。” “三万两对于我来说不多,但若是好处,那些地方县衙肯定是得了不少,鲁王府家大业大,对于咱们这个田他不在意,但不知道曲阜那边怎么说。”陈操说着有些担心。 “大人,曲阜排外很重,若是去清查田亩定然会被驱赶,但若是不买曲阜的田,反之和他合作,相信衍圣公家定然是愿意的。”赵信接话道。 “废话...”陈操白了他一眼:“这些人的口肯定还很黑,不像温良那厮几千两就打发了。” 陈操在府城中最大的妓院荔香楼包了一个房间,和赵信、许开先三人在里面喝酒,准备吃饱喝足去玩女人。 “大人...”一名校尉轻轻的推开了房门:“有人求见。” 陈操自比过江龙,懂得不惹事,自己是便服来兖州,所以能知道自己身份的肯定是官家身份:“让他进来。” 来人三十多岁,文质彬彬,手里拿着一把公子扇,进房后很是傲慢的盯着陈操等,然后朝着陈操斜拱手道:“我乃衍圣公府三管家孔天喜,今日特来拜会锦衣卫南镇抚司陈操陈大人,不知道哪一位是陈大人。” 陈操是来求人的,虽然很不爽孔天喜的样子,但也是站起身拱手道:“本官就是陈操,孔管事,幸会了...” 孔天喜见陈操如此礼貌,便也收起了几分傲慢,然后直接坐到陈操对面:“也不与陈大人客套了,不知道这次陈大人来兖州有何公干?” 陈操怕是理解了几分,上一次锦衣卫去曲阜看田肯定是惹了孔家的注意,这个天下第一大家族有些势力,以为是朝廷有什么企图:“孔管事放心,此次陈某来兖州,其实是来买田的。” “买田?”孔天喜皱眉:“南直隶与浙江境内的肥田那么多不买,偏来山东买,陈大人可是不知道山东近年在闹旱灾?” 敢情是在怀疑自己 陈操笑着道:“孔管事误会了,南直隶的田太贵了,陈某的家当买不起,所以只能来临近的山东看看,这回实在是来买田的,所以正准备明日前往曲阜拜访衍圣公,请衍圣公给个方便,让陈某在兖州府以东买些无主的荒田,种植一些庄稼。” 孔天喜想了想,便道:“这么说吧,想买也可以,那些旱田至少有二十万亩,每亩价格是一两,外加五分田利,若是陈大人愿意,我这就回去给衍圣公禀报。” “你们也太黑了...”赵信当下就急了。 陈操摆手制止了赵信,然后笑道:“能不能便宜一点?” 孔天喜打开折扇摇头:“现在是这个价格,若是陈大人不愿意,日后再来,恐怕就涨价了。” “行了,”陈操也打定了主意:“田你们留着埋人吧,本官不买了,来人,送客...” “你...”孔天喜怒目看着陈操,然后站起身冷笑道:“陈大人好脾气啊,哈哈哈...” 孔天喜摇着扇子怒气冲冲的离开,陈操坐在板凳上,夹着一块牛肉,想了许久觉得不妥,便道:“去找曲阜当地的坐探,查查这家伙。” “去不了...”赵信一脸的为难。 陈操眉头一抬:“什么意思?” 赵信道:“自衍圣公传袭以来,曲阜就没有锦衣卫的探子,整个兖州境内只有府城有,曲阜一去生人就会被当地的人跟踪,大人您忘了上一次咱们的缇骑被打成重伤的事情了?” “藩王府不是都有锦衣卫的监视坐探吗?”陈操皱眉。 赵信觉得陈操有些傻,但又不敢说,那表情:“曲阜没有藩王...” “呼...”陈操长舒一口气:“你这厮就是一个杠精...” 赵信不懂什么意思,以为陈操夸他:“嘿嘿,大人,衍圣公是大明天下士子的风向标,若是得罪了他,比得罪藩王还严重。” 陈操放下筷子:“去,找城中的坐探,打听好那厮的住址,今晚上你亲自去恶心他。” 赵信小心道:“大人,这回恶心是泼粪还是抬出去?” “随意...” 第二天上午,陈操从楼上下得楼外,便听旁边的龟公与老鸨子笑道:“二娘啊,你是不晓得,孔圣人家的三管家昨天晚上被人下了药抬在长乐街天桥边上,只穿了一条兜裆布,浑身上下被人泼了大粪,那家伙臭的哦...哈哈哈...” 老鸨子也笑了:“快快,仔细说来,什么兜裆布?” 龟公道:“就是那种腰上寄一条绳子,前后只有一片白布那种,那管家醒来后被过往的人嘲笑,跑起来那布片飘起来连屁股都看得清...” “哈哈哈...” 陈操都忍不住了,然后插话道:“这位老哥,屁股白不白?” 龟公朝着陈操拱手:“客观好见识,那屁股白的很...” “哈哈哈...”三人齐声大笑。 “长乐街天桥乃是府城内最热闹的过往地,这下他是出名了...”老鸨子捂着嘴笑的前俯后仰。 龟公笑完便正色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英雄好汉做出的这等事情,虽然大快人心,但是啊...哎...” 陈操拱手:“老哥,什么意思?” “那可是衍圣公家的人,怎么敢得罪这等人物?” ... “大人...” 赵信跑进房中,正要给陈操报信,陈操摆手:“我知道了,你把人抬出去也就算了,还给人泼了大粪。” 赵信笑着摸着头:“大人不是说随意嘛...” 这边正在哈哈哈大笑,那边楼下便传来了一阵吵闹声,然后就是尖叫。 许开先走进房中:“大人,有一众官差进来了,正在往楼上来,看样子是冲咱们的。” 陈操停止了笑容,然后皱眉等着,果真,有十几个拿着水火棍的捕快来到了陈操的房门外,门外站着十几个校尉,都是便服,领头的捕头跨着刀走出,厉声喝道:“你们是哪家的家丁,还是过路的豪商,本捕头收到举报,你等聚众犯事,把你们领头的叫出来,随我们回衙门问话。” 赵信打开门,陈操就坐着正对着门,然后翘起二郎腿,吹着口哨:“我就在这里,你们想干嘛?” 外面的校尉都跨着绣春刀,捕头不识货,以为是哪家豪商的护卫家丁,见着这帮人不简单,便又道:“好啊,一个个都拿着刀,定然不是什么好路子,来人,速去衙门报信,让巡检司派兵来。” 一个捕快跨着刀快步跑去,陈操对着那捕头招手:“有胆子的就进来,不然你就回去吃你的早饭。” 捕头虽然不识货,但识时务,见着陈操这边人人有刀,且不惧官差,相信背后有助力,但自己身后的来头也不小,当下也不怵,冷笑道:“现在且让你狂,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多时,楼外喧嚣更甚,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滋阳县巡检司巡检李通带着五六十号兵卒气势汹汹的走进荔香楼,径直上楼来到陈操门前。 两边一对峙,还未等说话,老鸨子就来了,冷笑道:“我不管你们两边是什么来头,但你们要注意了,要是破坏了我的荔香楼,那价钱可不简单,我荔香楼背后可是鲁王府。” 说完就走了,那捕头看着赶来的巡检:“李大人,就是里面的那厮,持械聚众闹事,而且还拒捕,知县大人命小的来拿人,现在却是停在了这里。” “来人,将这些人拿下,下了他们的刀,胆敢反抗,以响马盗就地斩杀...”李通一脸的傲气。 哐哐哐... 十几个校尉当下就抽出了绣春刀,横档在兵卒面前,吓得这帮人后退了几步。 当下一个见过世面的小旗就凑到李通身边:“大人,他们怕是锦衣卫...” 李通身体一跳,然后低头道:“你怎么知道。” 那小旗回答:“卑职上次喝酒,与府城中的当地锦衣卫坐探一起喝过酒,见识过他们的佩刀,那绣春刀与他们现在手里的刀一模一样。” “当真?”李通的眉头跳了一下,若是眼前的人是锦衣卫,那自己这回碰见的就是硬茬,关键自己在来之前没人告诉自己对方是锦衣卫。 “大人,要不咱们先问清楚状况,他们若真的是锦衣卫,咱们带头去硬顶锦衣卫,怕也免不得一个死字。” 小旗的话彻底点醒了李通,当下就放回了腰刀,然后朝着正在品茶的陈操拱手:“下官兖州府滋阳县巡检李通,不知道哪位大人当面?” 陈操是不会和这种小角色说话的,赵信走上前,单手叉腰道:“李巡检,算你识相,识字否?” “下官识字...”李通被赵信这么一问,当下就晓得眼前这帮人还真不是善茬。 赵信立马把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 南镇抚使的腰牌都是镀金的,李通双手接过,映入眼帘的便是‘锦衣卫’三个大字,当下就吓得手发软,牌的反面更是刻着‘南镇抚使赵’的字样。 “大大..大大...见过大人...”李通话都说的有些不利索。 那捕头见此,当下就晓得自己这回是碰见硬骨头了,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回定然会被当做出气筒:“小的见过大人。” “大人,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恕罪...”李通说着便跪了下去。 “巡检司巡检好歹也是从九品的官,只可惜你是武将...”陈操放下茶杯,冷声道:“给你两条路,第一,说出谁让你来的,第二,跟我们回一趟镇抚司衙门。” 李通双腿发软,浑身颤抖,这下才明白自己是捅了大篓子了:“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