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发现许爰的秘密,不是他够聪明,而是因为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且他的妹妹长大以后,很不喜欢“穿耳戴环”,以至于小时候打的耳洞,渐渐愈合,但无论如何,还是留下了痕迹,而他——贺兰敏之对这样的痕迹很是熟悉。 “都督府”饮宴之时,贺兰敏之中途外出小解,恰巧在回廊遇上出来透透气的许爰,打个招呼,擦肩而过之际,无意中看到许爰耳垂上留有耳洞愈合后的痕迹。 因为匆匆一瞥,贺兰敏之不敢确定自己所见是否为真,只能是心下存疑,直到回馆驿路途当中,有意无意地凑近些,且左右两边都看清楚了以后,他终于可以确定了。 贺兰敏之已经差不多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他也听皇后姑姑提过一次,一般来说,像他这般的勋贵,正妻肯定都是门当户对的女子,什么美丑、德行压根都是次要的,身份才是第一位。 原本贺兰敏之也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娶个正妻放家里,大不了多找几个漂亮小妾就是。可“卫岗乡”一行,让他接触到了一种全新的理念——那就是,娶妻要有些了解和接触。 “卫岗乡”的年轻人当中产生这样的想法,那都是受了冯宝以及刘愣子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的影响。 冯宝来自后世,与唐人的婚姻观不同那太正常了,刘愣子就不一样了,他的婚事起了一个很好的示范作用,哪怕是娶了一个出身青楼的夫人,只要人对了,一切都好! 贺兰敏之在学堂的时候,私下听人议论过,虽然他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是很赞同,与其找个不晓得哪家的女子,还真不如找个自己看顺眼的,只是他也很清楚,“”门当户对”四个字还是跑不掉的,所以只在心里想想罢了。 只是当贺兰敏之无意中发现许爰是女子的时候,他的心思也就活泛起来了! 许爰算不上很漂亮,却五官精致很是耐看,更加重要的是,许爰不是一个寻常女子,有才学,有身份,哪怕家世不好也不打紧,单就一个“先生”的名头,足以盖过世间大多数女子,至于说年纪大些,那根本不是事,他贺兰敏之的皇后姑姑不也比皇帝大一些嘛。 贺兰敏之一个人琢磨了半天,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值得试试,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冯宝,他能感觉到,冯宝似乎并不知道许爰是女子。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贺兰敏之都可以当其不存在,只要回到“长安”,说服皇后姑姑,然后来一出“赐婚”即完事了。但冯宝是不同的,他知道皇后姑姑很是看重此人,是绝不可能贸然答应,况且王福来还在此地,想隐瞒都不可能,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找王福来问问。 “许先生是女子?”王福来吃惊的不是这件事,而是贺兰敏之是如何知道的。 既来了,贺兰敏之当然不会隐瞒,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王福来暗自叹息一声,跟着道:“少郎君知晓此事,可不得对旁人说起。” “公公放心,不会说出的。”贺兰敏之应了一句,可接下来的话,却把王福来给彻底惊到了! “什么啊?少郎君有意许、许家女子?”王福来都已不知道怎么说是好了。 贺兰敏之才不管王福来怎么想,他只管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王福来不得不承认,贺兰敏之想的还是很有些道理,只不过,他可不想掺合此事,于是顺着贺兰敏之的话道:“冯县男素与许先生交好,因不知其为女子,故未做他想实属常情,只是、只是县男若是知晓,会有何想法,咱家可不好说了。” “的确如此啊,某家不也正为此事烦恼嘛。”贺兰敏之接着道:“姑姑很是看重冯县男,否则断不会举荐其来西域,此事甚难啊。” 王福来淡淡的看了贺兰敏之一眼,心说:“你还知道皇后娘娘看重冯县男啊,那还有如此想法?” 有些事情,王福来知道的远比贺兰敏之还要多,在一开始的时候,武皇后只不过是为了讨好皇帝,顺便举荐了冯宝出来做官。可是在派人去西域这件事情上,皇帝宁可放着最合适的谢岩不用,也要让他操办好“新商税”之事,此举让武皇后意识到,皇帝其实是在有意栽培谢岩,相比较军功而言,日后真要成为执掌重权的高官,“政务”一道,才更加重要。 结合自己成为皇后的过程中,宰相们的强势反对,让武皇后深刻的体会到,没有权力,连皇帝都当得不安生,更不用说皇后了,所以通过母亲结交朝臣,也就成了重要之事,而谢岩更是其中重要一人,毕竟他年轻,而且很受皇帝信任与器重,日后朝堂自有其一席之地。只是此人不在“长安”,且深受皇恩,无论结交还是招揽均不合用,所以,最能够在谢岩面前说得上话的冯宝,自然进入了武皇后的眼里,这才是冯宝西域之行的根本原因,只有攒足了军功,才有升迁的资本。 武皇后的想法,王福来大致知道,因此,他是绝对不会替贺兰敏之说话,或者隐瞒什么,并且明确说道:“咱们可不敢揣测娘娘的心思,少郎君之所想,唯有直接禀报娘娘才好。” “此事某家知晓,唯县男心中所想无法得知,公公与冯县男素有交情,不知可否代为相询?”贺兰敏之终于说出了自己真正目的。 实际上,他不说王福来多少也猜出一些,故而回道:“冯县男性子直率,少郎君可直接询问,咱家相信,会有一个结果的。” “当面询问,合适否?”贺兰敏之有些拿不准地问道。 “哪里不合适呢?”王福来反问道。 认识冯宝的时间不短了,贺兰敏之清楚,王福来并没有敷衍自己的意思,以冯宝那种大咧咧的性子来说,直接去问,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只不过,贺兰敏之毕竟年轻,脸皮有点薄,思之再三后,道:“既如此,公公相陪同去,想来无妨吧。” “这个……”王福来很犹豫,他是真心不想搅和进去。 “相陪一下并无大碍,公公放心,某家决计不会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哪怕日后陛下问起,某也当一力承担。” 王福来闻言顿时心里一沉,他明显感觉到了贺兰敏之的话多少有些“威胁”的意思,那就是你要不陪我去,我就把你“失察”的事在皇帝那儿给抖落出来,虽说是小事,可得罪皇后娘娘的侄子,就是大事了。 于是,王福来不得不说道:“陪少郎君走一遭自是无妨,却不知何时?” “明日吧。”贺兰敏之甚是痛快地道。 他们两个人私下里的对话,冯宝哪里会知道,他还如同往常一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冯宝刚刚用过早餐,就见王福来、贺兰敏之来到自己房间里。 “二位不会一大早就准备找我打麻将吧?”冯宝笑着问道。 “县男若是有意,咱家却无异议。”王福来笑而回道。 冯宝亲自招呼二人坐下,同时说道:“说笑了、说笑了,二位快些请坐。” 等到高大棒退出房间后,王福来看了一眼贺兰敏之,而后道:“冯县男,咱家问一句,这军中可否应该有女子乎?” “女子?”冯宝说着,看了看贺兰敏之,怎么说王福来都是宦官,此事不可能和他有关。 片刻之后,冯宝道:“军中有女子于作战不利,是为禁忌,然此时战事结束,少郎君若是有何想法,倒也不算大事。”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贺兰敏之知道冯宝理解错了,赶紧出言否认。 “那是如何?”冯宝很不解地问道。 “冯县男”王福来接过话道:“咱家的意思是,有一位女子,以男子身份混进了军中……”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视军法如儿戏!”冯宝当即大声道:“王公公不妨直说,此人是谁?冯某定以军法论处,绝不姑息。” 王福来笑了笑,而后道:“不是旁人,正是许先生。” “许先生?哪个许先生啊?”冯宝整个被说糊涂了,在他的认知里,许恢与许爰都是男子,难道还有第三个? “就是许愿先生!”贺兰敏之于一旁说道。 “怎么可能啊?”冯宝一脸不信地道:“此为何人造的谣,少郎君不妨告诉我,决计饶不了这家伙。” “无人造谣生事,此事当为真。”王福来再一次接过话,紧跟着将贺兰敏之的“发现”,如实道出…… “哦,区区一个痕迹,岂能做得了准。”冯宝完全不信,在他眼里,男子打个耳洞那简直太普通不过,压根儿就不是事儿。 “县男莫要不信,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除女子外,不知何曾有男子如此过呢?”王福来又反问了一句。 这一问,还真把冯宝给问住了,他忽然之间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古人除了女子和胡人之外,应该不会有男子打耳洞的,难道说,许先生真是以为女子不成? 冯宝坐在那里,脸色变幻莫测,让人难以琢磨,他不说话,王福来和贺兰敏之都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都在等着冯宝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