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没能弄明白的事情,谢岩却是刚刚知晓。 临近约定之期,雷火、王三狗他们率军终于回来,并且带回一些讯息…… 谢岩最初的猜测没有错,“百济大军”突然放弃攻击直至日后彻底退却,确确实实和雷火他们有关,只是,个中详细,他实在不知对与错。 雷火他们自与大队分开后,即对“百济”境内普通老百姓展开灭绝人性的屠杀!最初一日夜内,屠灭五个村落,所到之处可谓鸡犬不留。 或许因为动静太大,又或者是过于接近“百济国都泗沘城”构成事实威胁,但不管出于哪一种原因,“百济大军”放弃了猛攻谢岩所在营地,改为围剿雷火他们。 谢岩心里清楚,“百济朝廷”那是不敢冒险,百姓被杀过甚而官府无动于衷,会失去民心,因此,调派大军围剿,实属被逼无奈。 从兵法军略上来看,雷火他们“围魏救赵”这一手玩得极为漂亮,如愿解决了“野战防御工事”面临的压力。 可是,谢岩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在他心目中,战争和普通百姓应当无关,哪怕在迫不得已之下,也应该尽量避免或者减少对于普通百姓的伤害。 但是这一次,雷火及其麾下的主要目标就是普通老百姓,哪怕在“百济大军”围追堵截之下,他们也屠尽多个村落,直到后来“百济老百姓”丢弃家园,找不到人才算结束。 谢岩没有那么迂腐,可大规模针对平民的屠杀行径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分”,可偏生还说不得,说不出,只能憋在心里,着实太不好受了。 “警官。” 正在军营里随意走动的谢岩,听到有人呼唤,停步回望,见韩成由后而来,便迎上去道:“韩兄,怎不多加休息?” 韩成走至近前道:“吾见警官胸中烦闷,似有郁结,不知然否?” “然也。”谢岩无意隐瞒,道:“韩兄伴随老雷左右,缘何坐视?” 韩成听出谢岩语气中有些不满,却不在意地道:“敌国之民,何需挂怀?警官太仁慈了些。” 谢岩微微摇头,而后迈步缓缓前行,同时言道:“民非军也,杀戮过甚,无益也。” “吾知警官之意。”韩成亦步亦趋地道:“所谓‘民’,无非放下刀者,拿起即为‘军’也,军、民之分,从未有过明确定说,警官过虑了。” 韩成见谢岩不语,便接着言道:“‘百济’乃敌国,我军亦在其境内,是为四面皆敌,唯断敌兵源,毁其根基,方有制胜可能,容不得妇人之仁矣。” “是啊!”谢岩叹息道:“战场之上,何来仁义一说?此理,吾知之!仅,不忍矣。” “大总管布政一方,万民受惠,乃大仁大义也,又何需介怀敌国升斗小民乎。” 谢岩闻言停步,抬首望向远方,片刻后道:“韩兄肺腑之言,吾当铭记,受教了。” 谢岩很聪明,他从韩成对于自己的称呼变化当中,瞬间明白了其是以“私人”和“官员”两个身份来说话。前者是“劝说”,让自己不要想的太多;后者算是“告诫”和“提醒”,意为“百济人并非大唐百姓,根本不需要考虑他们的感受”,毕竟替别人想多了,有失自己的立场,这种事,可大可小,但若传到朝堂上,却是极为不妥,难保不会被人拿出来作文章。 韩成从谢岩话语及表情当中知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里一松,主动换个话题道:“冯侯大军迄今为至,不知大总管接下如何?” 谢岩想了想,道:“‘百济大军’今驻扎五十里外,无进逼之意,然我军粮秣不济,故吾意欲两日后撤离,按约定之期至沿海。” 韩成点了点头,未再多言,此事在意料中,军中大部分人皆可猜出。 当晚,谢岩按例巡视一番各处,而后进入自己营帐,打算安歇就寝。却不料洗漱尚未完毕,帐外便有人声传来…… 很快,吴成入帐禀道:“斥侯来报,‘百济大军’有近万援军抵达。” “知道了。”谢岩淡淡地应了声,随后摆了摆手,示意吴成退下。自己则继续洗脸,洗手…… “百济”有援军,谢岩是丝毫不感到意外,提前开启“东征”战事,根本原因就在于“百济”对于“新罗”逼迫过甚,今“百济”增兵“泗沘城”外,很明显是感受到了大唐军队的巨大威胁,但在谢岩看来,这是好事,因为从这一刻起,“百济军力”部署以及大致实力,他已是一清二楚了。 起初,“百济大军”无论攻守皆可从容以对,怎么说也是本土作战,且兵力占据绝对优势。 果然,“百济大军”随后猛攻,虽然损失很重,但是谢岩所部,压力奇大,消耗过巨,“野战防御工事”几乎逼近“被破”临界点。 此外,迫于军械不足以及兵力,粮草上的绝对劣势,谢岩心中做好随时后撤或者进山待援的准备,哪知道“百济大军”突然放弃攻击,改去“围剿”雷火他们,由此一来,等于自曝其短,令谢岩知道,本方面对的“百济大军”是其都城附近唯一“机动兵力”,只要打残或者歼灭它,“百济”腹地,唐军可以任意驰骋,而“百济国”,唯有撤回对“新罗”用兵,方可继续与大唐军队周旋。 今日之“增兵”万余,更是让谢岩明白,“百济”开始集结“泗沘城”周围可用之兵,意图以绝对兵力优势发起决战了。 战?或退?看起来是道选择题,但实际上,后撤才是唯一。 谢岩清楚,麾下军队战力犹存,可军械却消耗近八成,很难支持一场大战,况“百济”增兵后,士气大涨,正面应战,非明智之选。 “唉——”谢岩暗自叹息,心说:“是到了该撤的时候!”旋即抬首对帐外唤道:“三狗。” “老汉在!”王三狗一边回应一边入帐。 谢岩直接道:“去告诉王决,让他亲自带领所有斥侯,即刻探查周围,东西两个方向扩大至五十里,南北至三十里,人手不够找老雷要人,带上所有马匹,务必天亮前回报。” “喏!”王三狗大声回应。 正常情况下,王三狗得令即行离去,可是今天怪了,他并没有立刻转身出帐,而是看着谢岩,很是犹豫地问了一句:“校尉,这、这是要撤了吗?” “是!”谢岩颔首而道,但转瞬间,却又道:“未必如此。” “去吧。”谢岩挥手言道,并未再多加解释什么。 谢岩不明说,王三狗当然也不可能多事,尽管王决有自己的猜测,但并不妨碍他带领所有斥侯以及两百名“羽林左卫”军卒离开,严格执行军令,才是必须! 迷迷糊糊当中,谢岩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话…… 还没等他睁开眼睛看个究竟,却听到吴成的呼唤声:“校尉……校尉,快醒醒。” “有急事?”谢岩抬手揉了揉眼睛,口中问道。 “禀校尉,斥侯来报,冯侯亲领大军已至……” “什么?冯宝大军到了?”谢岩瞬间无比清醒,猛地从床榻上坐起,看着一旁吴成问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吴成道:“我军斥侯遭遇小股军队,乃是‘水师第一营第一旅’,领军校尉高破军。” “太好了!”谢岩右手紧紧一握,显得颇为激动,随即起身道:“高破军部现在何处?” “不足二十里。” “现在什么时辰?”谢岩又问。 “‘卯时’还差两刻。” 谢岩点了点头,一边穿衣,一边说道:“至‘卯时’,通传全军——朝廷大军以至!” “喏!” 这是一个极度振奋人心的消息!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有了“水师都督”冯宝亲领大军的消息。虽然目前还搞不清楚大军位于何处,但军卒们都知道,只要有了消息,那便意味着很快。 至于将领们,那更是迫不及待地来到谢岩帐内,无他,等待消息尔。 “卯时”过半,一骑快速抵近“工事”,经核实口令,直入其中,且人不下马,至谢岩帐前,方才勒马停步。 “报——”马上军卒一边快步入帐,一边大声禀道:“启禀大总管,‘水师第一旅’已至两里外;另,‘水师敢死队’至十里处。” “传令,水师所属,于本总管行辕南面安营扎寨。” “得令。”报信军卒应声而退。 “诸位,朝廷大军如约而至,吾等理当整军备战。”谢岩说着看向雷火、刘仁愿二人道:“待大军至,‘羽林左卫’补充军需后,前出两里于北面驻守;‘左武卫’出两里驻守南面,不得有误。” “谨遵大总管令。”雷火、刘仁愿同时起身回应道。 谢岩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而后环顾帐内,道:“陛下诏令,征‘百济’以援‘新罗’,今冯都督领大军将至,故吾等当勇猛向前,克敌制胜,以不负陛下隆恩。” “喏——”帐内众将领齐齐大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