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眼见大火将牛金牛的尸体吞没,不自禁的低声吟诵起佛经为对方超度。 元宝儿站在了无身侧,望着火焰中的牛伯伯,心底一片茫然。 出门前牛伯伯还好端端的躺在家里睡觉,怎么自己回来就已经身血泊里? 诵完经,了无俯下身子,将元宝儿的头扭转向自己,“你回到家里收拾收拾,从今往后便与我住在一起吧。” 元宝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大眼睛充满疑惑的看着了无,“大师是说,以后你要收留我?” 了无点了点头,“没错,从今日起,你过来与我同住。只是…老衲生活清苦,你不要介意才好。” 元宝儿对着了无深深的鞠了一躬,“大师肯收留我已经是元宝儿的造化,哪还敢有非分之想,我这就回去收拾。” 说完,元宝儿回到自己家里开始收拾。 牛金牛为人谨慎,他与元宝儿住的地方从来都是分开的,这也是蒙面人没有在牛金牛屋子里发现小孩用品的原因。 元宝儿进到牛金牛的屋子,屋内的用品都在,只是主人已经仙逝。 走到靠墙的位置,找到一处暗格,元宝儿用力的一按,暗门徐徐打开。进到里面,四处打量一番,除了几样衣服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 将衣服收好,打好包裹,再又留恋的看了一眼,心中默默的说了句“再会”,便出了自己的屋子反手将暗门重又关好。 来到牛金牛睡过的土炕,在靠墙一侧仔细翻找,一个暗格突然出现在元宝儿的面前。 愣愣看着暗格,整锭的银子整整齐齐的码满了暗格,元宝儿不禁心下一阵酸楚。 要不是为了保护我,牛伯伯或许现在正逍遥快活的闯荡江湖,哪会命丧于此。 收好银子,最后看了一眼屋内的陈设,元宝儿转身走出了屋子。 重又找到了无,此时大火已经熄灭,了无将一个瓷罐交到元宝儿的手上。 “这是你牛伯伯的骨灰,你仔细收好。若是将来有了机缘,将它埋入地下,好让你牛伯伯入土为安。” 元宝儿小心翼翼的将瓷罐捧在掌心,心中有些难过。牛伯伯那么高大魁梧的一个人,到最后也只是被装在一个小小的瓷罐里,归宿如此,活着好没趣味。 “阿弥陀佛!过往种种皆是过客,来日迢迢才是人生。能被人铭记的,从来都不是他的死亡,一定是他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过往。” 了无目光灼灼的望着元宝儿,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灰意冷而故意出言点醒。 元宝儿呆呆的站在那里,不断的咀嚼着了无的这几句话,突然心中一片澄明。 “大师说的是,元宝儿都记下了。” “真的记下了?”了无追问了一句。 “现下已经忘了。” “忘了好,忘了好啊。” 了无“哈哈”大笑的走在前面,元宝儿捧着瓷罐亦步亦趋。刚刚脸上的颓丧悲戚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从容淡然。 二人步行片刻来到一处破败的寺庙门前,“从今往后,你我就生活在这里。虽然有些残破不堪,可也甚为清静,颇合老衲的脾胃。” 拾阶而上,了无用力的推向庙门,“吱呀”一声,沉重的庙门缓缓的向两边张开,栖息在庙内的乌鸦受了惊吓,“嘎嘎”叫着冲向了黑暗。 “罪过罪过,深夜将人吵醒,又将人赶跑,不可原谅,实在是不可原谅。” 了无说完,还回头冲着元宝儿眨了眨眼睛。 “倒是与大师的法号应景。”元宝儿心情似乎有些好转,笑吟吟的回看了无。 “哦?怎么说?”了无也是来了兴致。 “僧推庙门无。” “好,好。今后有你相伴,也是趣事一桩。那间禅房归你,我住这间。每日晨起诵经,过午不食。出了庙门,这些规矩可以不守。” 了无一边说话,一边将元宝儿带到房间。 “你先在此处住下,事发突然,很多事情你可能还没想清楚,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 说完,了无走出了禅房。 禅房内一片漆黑,只有靠窗户处透进了些微月光。 元宝儿将瓷罐小心的放在靠墙的地上,借助月光爬到了炕上。将包裹枕在头下整个人这才松弛下来。 躺在炕上,元宝儿小小的脑袋瓜儿开始了胡思乱想。 打记事起,这许多年来,牛伯伯一直带着自己东奔西走,现在看就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如今牛伯伯被人一击毙命,想必是敌人找到了我们的行藏。好在牛伯伯思虑缜密,没有让人发现我的踪迹。 想到这里,元宝儿又有些难过。 牛伯伯若不是挂念我,以他的功夫,早就可以逃之夭夭。 魔神落九霄,元宝儿心中恨恨的念着这个名字,早晚有一天,自己要替外公一家还有牛伯伯讨回公道。 想着想着,一阵困意袭来,元宝儿最终双眼紧闭,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先是一位白衣女子缓缓的走到炕边,脸上泪痕犹在,眼中满是怜惜。抚摸着自己脸庞的手掌又凉又冰。 元宝睁开眼想尽力看清女子的样貌,可是却模糊一片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女子身后站着一位青衫男子,身材修长挺拔,背身而立,双眼似乎盯着墙角的瓷罐。 元宝儿明白自己正在做梦,不断的提醒自己快快醒来,几经努力,却都无功而返。 “苦命的孩子,今后你要多加小心,为娘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去找你的父亲吧,他一定会好好的疼你爱你,对么?” 女子说完,将视线转到身后的男子身上。 元宝儿也将目光聚焦到那个男子的身上,难道他就是我的父亲?他究竟是谁?长什么样子? 男子将身体缓缓的转过来,元宝儿看到他的脸后,尖叫一声,立刻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发生何事?” 了无听到元宝儿大声叫喊,立刻走了进来。 元宝儿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体蜷成一团缩在墙边,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目光游离的四处搜寻,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靠近一般。 了无见此情形,心中了然。 “元宝儿,你可是做了噩梦?” “我刚刚做了一梦,梦中有个女子自称是我的母亲,她让我去寻找父亲。可是当我的父亲转过头来,却是一个无脸的男人,一时害怕,忍不住喊了出来。” “你从小与牛伯伯长大,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所以在睡梦中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实属正常。虎毒不食子,但凡是你的父母,爱护你还来不及,又如何能够害你。” 说完,了无似乎想到了什么,怔怔的看着元宝儿出神。 “我只有父亲一个亲人,我一定要找到他。只是牛伯伯并未说我父亲的名讳,我又如何才能找得到?” 说到这里,元宝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感觉找到自己的父亲,难如大海捞针。 听到元宝儿的话,了无并未做出回应,仍然怔怔的看着元宝儿,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大师,”见了无还是没有反应,元宝儿又提高了声音,“大师!!” 了无猛然惊醒,忙不迭的低宣佛号,“阿弥陀佛…” “大师可是心中有事?” 元宝儿终于发现了无有些魂不守舍。 了无看了一眼元宝儿,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此时已是清晨,随我到大殿诵经。” 说完,迈步走出了禅房向大殿走去。 元宝儿抬头向窗外望去,半轮红日挂在对面禅房的屋顶。 霞光万丈,晃得人有些难以睁眼。 “新的一天开始了。”元宝儿有些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