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故人皆都逝去……
白止站立在神鸟殿主殿之上,俯瞰山下,郁郁葱葱的树木之中,有亭台楼阁点缀。 在神鸟殿周围,更有连绵的宫殿矗立,那是汉武帝刘彻在位之时,再次修建的。 对此,白止并不太看重,不过是一些房子罢了,自己又能住多久呢? 白止收回目光,心中在想着之前汉武帝刘彻崩之前说的话。 正如汉武帝所说,长生更是一种痛苦,即使是统治偌大帝国的刘彻,能够体会到至高权利的美妙,也会感到痛苦,更何况是其他人? 所谓的长生,在没人能够得到之时,人人皆追求之! 而当有人得到了长生,却才知道,这是一种毒药。 试想,自己长生,在岁月之中永不变色,但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红颜知己,却缓缓变老,直至死去。 这是何等的痛苦啊! 白止看向神鸟殿侧殿之中的人,曾经的美丽女子此时也变成了一个老妪。 没错,白止也曾给赵璃月一次重返青春的机会,让其能够再次体验逝去的岁月。 而现在,她也再次老去了。 可以看到,在神鸟殿侧殿周围的墙角,却堆放着一个個坛子,坛子里面,全都是她这些年所酿的果酒。 白止飞下来,落在一旁。 “神鸟,看来我也到了时间……” 赵璃月满头华发,一脸皱纹,混浊的双眼望向山下,山下的宫殿之上悬挂着丧布,那是百姓在悲伤汉武帝的离世。 见此,使得赵璃月想到了自己的后事。 “……” 白止没有回答,沉默以待。 对于自己来说,这份长生的确太过沉重,一个个熟悉的人从身边消失,被埋进那小小的土堆之中。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再次相见吧! 就比如此时的赵璃月,即使是此时已经老去,也和当初的那个人如此相似。 “还请神鸟,当我老去的时候,将我埋葬于山上,山上的果子……很是不错。” 赵璃月突然转头,看向神鸟殿后方的山林,如此说道。 “好!” 白止点头。 随后看向一旁的果酒,馥郁的香气弥漫,沁人心脾,让人唇齿生津。 赵璃月坐在桌案之上,深深嗅了一口这浓郁的酒香,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似乎这果酒,永远也让她品不够。 她闭着双眸,沉浸在酒香之中,一如往日那般细细品酒。 白止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直至她也没有了生息。 夕阳西下,照耀在她的身上,满头华发在殷红的夕阳之中,似乎变成了红发,更给其增添了几分的安详、宁静。 翎羽洁白无瑕的神鸟抬头,望着夕阳西下,感叹一声,随即低头。 再次抬头之时,周围已是一片山林,山林之中树木茂盛,树木之下,有一片片的未知的野花盛开,一簇簇、一团团,犹如满天星辰。 一座孤坟矗立,泥土新盖,未有纸钱,未有墓碑,只是孤零零的一个土堆。 “你喜好这份清净、喜好这份酒香,如今,便长久的住在这里吧,等到秋风潇潇,吹过山林,这里,也是满树野果,一如曾经你来采摘那般……” 孤坟之前,一坛果酒静静放置,直至被落叶堆叠。 …… …… 公元前75年,大汉皇帝刘询成年及冠。丞相张骞还政于皇帝,辞官回家,不问政事。 百余年的发展,曾经的博望侯府已经子孙满堂,张家族人分布朝野,但是因为张家家风严格,并无弄权之人。 俨然,张家已经成了当今第一大家族,且隐隐有世家之势。 新帝亲政,第一道政令便是册封丞相、博望侯张骞,为博望公,张骞得公卿之爵位。 同时,皇帝刘询多任用张家之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张家之人多有才能,为国家建言献策,多为忠良之臣。 随着新旧更替,大汉朝政因为有忠良之臣的缘故,依旧安稳如初。 大汉边疆安稳,西域诸国敬服,万国来朝。 百姓安居乐业,因为有红薯的缘故,即使是大灾之年,仍旧没有饥荒发生。 再加上当初博望公出使西域,凿通西域,在这百年之中,更有大量不同的作物从西域传入大汉,使得大汉百姓在吃、用等方面,有了更多的选择。 时间流逝,在博望公张骞被封公之后的第五年,白止降临博望公府。 此时的博望公府与曾经的博望侯府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变得更为巨大、奢华。 但是博望公府之中的人,却依旧如同曾经那般有礼。 而白止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直接来到了博望公府之中的一处富丽堂皇的房间之内。 房间内,帷幔高悬,雕花窗棂之上投射下阳光的倒映,形成一道道璀璨的光柱,然后在地毯之上留下片片明媚的光斑。 一旁有雕花严谨的桌案放置,而在内间寝室之内,却见有人静静的矗立。 床榻之上,一个老人静静的躺着,在他床榻旁边,却跪着一些人,跪着的人中有孩童、有少年,也有中年男子。 他们似乎正在静静听着床上之声的训诫。 就在这时,床榻之上虚弱的声音一顿,然后摆摆手,道:“就这些吧,你们便退去吧!” “是,老祖宗……” 待房间之中的所有人都退去之后,白止才现身。 见到翎羽依旧雪白如故的神鸟,张骞苍老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笑容,但是在皱纹的衬托之下,这丝笑容却又有一丝狰狞。 老了,便是如此。 “神鸟,你来了……” 张骞笑着打招呼。 “我来了!”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张骞靠在靠背之上,静静的看着神鸟,道:“先帝走了,而我,也即将要走了,但是神鸟,却依旧如故。” 说到这里,张骞的语气之中没有丝毫的艳羡之色,反而充满了浓浓的解脱。 “不知道当我离去之后,神鸟在某一日,是否还会再想起我?” “自然是会的。” 白止点头,落在床榻之前的青铜烛台之上,似乎是同张骞平日那般闲聊。 得到白止的回答,张骞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即又皱眉,道: “不知我走了之后,这大汉百姓之又如何?” 身为大汉丞相近百年,张骞对天下诸多事情太了解了。 虽然大汉有神鸟相助,更是赐下那高产作物红薯,但是天下,仍有被饿死之人。 而身为大汉丞相的这些年,张骞一直致力推广红薯,并且以求解决天下百姓饥饿之忧。 天下虽然无有大的饥馑之灾,但是仍然会有人饿死。 这让他身心疲惫。 白止自然知道张骞想的是什么。 不过,白止又能给他什么建议呢? 况且,此时的张骞也油尽灯枯了。 两人在房间之中,突然聊起了曾经出使西域之时的经历,言谈之中,多有感叹、追忆。 不过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张骞后辈的声音,“老祖宗,宫中贵人来了!” 声音之中,充满了急促。 闻言,张骞面色一变,当即欲起身相迎。 但是外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然后一个年轻男子推门而入。 只见年轻男子身着皇帝冠冕,面容威严,但是此时却是一脸焦急,匆匆来到了张骞床榻之前。 正是当今皇帝刘询。 “张卿,勿要起身!勿要起身!” 皇帝刘询见到床榻之上的张骞欲要起身,连忙阻止,将张骞再次按在了床榻之上。 但是,张骞还是在床榻之上对皇帝刘询行礼。 “唉唉,免礼!” 皇帝刘询连忙道。 “未曾想,陛下还亲自来府里,当真是让臣……” “张卿切勿如此说!” 皇帝刘询连忙阻止,然后一脸真诚地说道:“想朕初为皇帝之时,尚且年幼,而张卿在朕旁边时时教导,才有了朕今日,在朕看来,张卿便是吾师……” 皇帝刘询同张骞说了许多,最后,却见皇帝刘询面容一肃,然后询问道:“张卿,不知之后,朝堂之中,谁可重用之?” “朝堂之事,臣早就不过问,但是今日皇帝亲自垂询,臣也不欲多言,只劝谏皇帝两句话:‘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且,‘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至于朝堂之臣,多为忠良之人,自然,人亦有私心,只要私心未曾盛于国事,皆可用!” “……朕,明白了!” 听了张骞的话,皇帝刘彻当即慎重的点头,看向张骞的目光之中,更为尊重。 未曾久留,皇帝刘询便离去了。 见皇帝刘询离去,白止这才现身,然后看向气息再次弱一分的张骞,白止道:“接下来的时刻如此珍贵,你且同后辈相处。含饴弄孙、儿孙满堂,便是人生圆满。” “好。” 张骞点头,随即,便见到张骞的嫡系后辈再次进来,更多的是孩童。 在孩童叽叽喳喳的一片童真稚语之中,张骞一脸笑容,渐渐没了生息…… 片刻,博望公府便响起了悲戚的哭泣声,随即,满府缟素,还未回到皇宫的皇帝刘询却又匆匆而返,走下车驾,不禁双目流泪…… …… 公元前70年,博望公张骞薨。 皇帝刘询亲自前往博望公府吊唁。 博望公之后事,以国葬行之。 博望公葬于茂陵之畔。 在长安城这座国际大都市之中,又有多少人与事的发生,又有多少的传奇故事流传于世,又有多少人的名字被世人所知。 他们亦或是市坊之人,亦或是贩夫走卒,亦或是达官显贵,不一而足。 但是他们,共同组成了这段波澜壮阔的时代,描摹着这时代的画卷。 但是,他们的逝去,似乎又那么的寻常。 张骞的逝去,国家公爵的消失,也只有一小部分人沉浸在悲伤之中,更多的人,依旧为自己的生活而忙碌。 白止展翅,飞到了神鸟殿。 曾经干净整洁的台阶,再次落满了枯黄的落叶,落叶之下,有青苔生长,却也增添了几分清幽、宁静。 几日之后,才见到有侍者上来,手持扫帚,细细清扫每一个台阶。 最初,他们带着恭敬,甚至,心中还带着期待。 但是来的多了,也便多了几分从容,互相聊着城中、亦或是宫中的趣事。 …… 草原,广袤无垠。 在这片土地之上,充斥着豪放的气节。 茫茫草原之上,风吹草低见牛羊,牧民们悠闲地坐在马背之上,看着远方的羊群静静吃草。 亦或是看向远方道路之上,从大汉来的商队,铃声叮当,诉说着旅途的遥远。 草原王王城。 乃是百年之前建成,坐落于草原之上,却也有几分孤城苍凉之感。 然而,草原王王城却异常繁华,从大汉而来的商贾、游人、侠客,皆会来此。 而草原王王城的主人,自然是草原王。 自从百年之前大汉将匈奴赶往了漠北,整片草原变成了草原王的牧场。 而草原王被大汉皇帝册封,所以,整片草原,便是大汉的疆土。 而在草原王的治理之下,草原之上却也有几分安居乐业之相。 牧民们放牧,将牛羊卖给南方人,亦或是售卖羊毛,而南方的商贾运送来了大量大汉的货物,互通有无。 整片草原,渐渐没有了曾经的桀骜不驯。 多了几分的安稳和谐。 白止身影一闪,矗立在王城之上,随即再次消失,出现在了王城之中的一座华丽王府之中。 王府处处建筑皆充满了大汉风格,可以猜测出,住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个汉人。 一处房间之内,同样一位老人躺在床榻之上,而在床榻旁边,同样站着一些人。 其中,有老人、中年人、青年、稚童。 似有所感,老人将所有人赶出寝室。 “神鸟,你来了……” 老人面容衰老,气若游丝。 但是,在看到神鸟的一瞬间,却似乎再次恢复了精力。 草原王尔悌,曾经也食用了一枚“朱果”,后来,被白止赋予了返老还童之效。 但是此时此刻,哪里还有曾经草原王的勇猛模样! 看到故人,自然心有欢喜。 两人随意交谈,皆是平淡。 最后,尔悌话音一转,询问道:“不知我兄长如何了?” “张骞他……已在前几日逝去。” 白止实话实说。 “逝去了……” 尔悌闻言一愣,随即又淡然一笑,道:“未曾想,兄长他还是没有我活的久啊……” 他露出了笑容,可是渐渐的,双眸之中有了泪水。 任泪水空流,他看着神鸟,道:“还请神鸟在我死后,……将我葬于故乡……” 白止并没有在草原王王城呆太久,当他再次出来之时,王城之中,也被挂上了丧布。 而王城之中的人、城外的牧民听闻,不禁潸然落泪,亦或是号啕大哭,这些牧民的哭泣声、祷告声、祝愿声,在送别着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草原王。 白止伫立空中,静静注视,不知过了多久,才消失不见。 神鸟殿,白止的身影出现,然后缓缓飞向大殿之中: “再次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