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姑娘亲手所做，为了答谢您。”景策将胭脂盒搁在案上。　　 晏之初瞅了一眼那精致的木盒，放下手中书卷，站起身牵了牵衣袖。　　 忽听景策道：“人已经走了。”　　 他便又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　　 “爷，您下次见了慕姑娘，可别再对人家那个态度。”　　 “哪个态度？”　　 “上回在府中园子里，您满脸都写着‘不待见’三个字，就因为这个，慕姑娘这回连府门都不敢进了。”　　 晏之初不可置信，“我满脸写着‘不待见’？”　　 为表确信，景策用力点头。　　 晏之初对此并不苟同，自己昨夜才救了她，就算自己上回脸色不好，她也不至于记恨到现在吧？　　 “有段日子没回去看母亲了。”　　 景策会意，立即道：“若是带上这盒胭脂，想必世子妃会很开心。”　　 他还有半句话在心里没说，要是带上慕姑娘，只怕世子妃会更开心。　　 趁着这几日的功夫，慕念白决定上道观看看师父。　　 带上月桐买的大堆小堆补品、肉食、蔬菜、糕饼等物，她叫了辆马车往城外驶去。　　 师父道名“本灵”，独自一人住在南城外的道观内，平时靠帮人画符挣点儿钱维持着道观。　　 早先生病时，慕父为了让女儿能修正道，特地给她拜了位坤道师父。　　 当初还是正儿八经行过拜师礼的。　　 虽然只在这观内住过三个月，但师徒情谊一直延续至今。　　 本灵仙姑为人洒脱，不仅给她传授道家知识，还教她强身健体之术。　　 她常说：“女孩子家要会点儿功夫，危急时刻，能救命。”　　 可惜慕念白这两年光顾着忙生意，把学的那几个招式忘得一干二净，要不然也不会连邵志勇之类都耐不何。　　 道观在一个半山腰，为表诚意，她没叫车夫帮忙，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上去。　　 东西又多又重，她几乎爬十来级台阶就得歇一次。　　 大冬天的，竟爬出了一身汗。　　 好不容易爬了上去，见观门半掩，她扯着嗓子喊：“师父！”　　 然而半天没见着人影，反正已经到门口，她索性将东西放在地上，打算分几趟搬进去。　　 提着两串肉和一些菜，迈着欢快的步伐跨过门槛，一根棍子却从天而降。　　 她闪着身子躲过胸前一击，腿上却挨了一棍。　　 跳脚间那木棍已经横在下巴处。　　 “师父，我都多久没见您了，您竟舍得对我下这种狠手。”　　 “你既知道自己很久没来，就带这点儿东西？”　　 慕念白会心一笑，“怎么会呢，这点儿东西弟子也拿不出手啊，东西都在门口堆着呐。”　　 本灵仙姑拿棍子拨开门，见不远处确实堆了座小山，立即换上一副和蔼容颜，“还算你有点儿良心。”　　 说着提了棍子往里走去。　　 “师父，您不帮我拿东西啊？”　　 “你这手脚都快荒废了，还不趁着机会多练练。”　　 “噢。”　　 慕念白搬了四趟才把东西搬完，不仅感慨方才是什么信念支撑着她，一个人把这么多东西搬上来。　　 揉揉发酸的胳膊，还没喝上口茶水呢，又听师父道：“为师饿了。”　　 “那我去做饭？”　　 本灵仙姑满意地点了点头。　　 “您就不怕我做的饭难以下咽吗？”　　 “为师吃自己做的饭吃腻了，换换口味也是好的。”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在现代都没做过几次饭，到古代用上土灶，做饭水准就更是一言难尽。　　 折腾上一个时辰，终于把饭做好。　　 本灵仙姑揭开锅盖，“你这是煮的饭还是粥？”　　 “饭。”　　 “水放多了。”　　 “哦，那我下次注意。”　　 还好修的是道，不是佛，既不用剃发也不必忌荤腥，慕念白挑战了对她来说的高难度菜——辣椒炒肉。　　 同师父对坐在八仙桌两边，她期待地看着师父夹起一筷子，“怎么样？好吃吗？”　　 “乐知啊，为师很后悔，之前没教你练刀。”　　 乐知，乐天知命，故不忧。　　 当初师父给她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她不要被眼前的困境困住了心，也是希望她能一生无忧。　　 许久没听人叫这个名字，慕念白一时有些恍惚，内心有一个柔软又温暖的地方被触动。　　 正感慨着，又听师父道：“你这个肉，切得太厚，得久炖才能熟。”　　 “啊，弟子受教。”她应得很是心虚。　　 “也怪为师，当初要是教你练刀的话，你也不至于连韭菜都不会切。”她从盘子里夹了根韭菜，嚼了几口果然塞了牙。　　 慕念白不知道炒韭菜还要切，她只记得在现代出去吃烧烤时，烤韭菜都是整根整根的。　　 炒了三个菜，被师父批评了两个，还剩一个番茄炒蛋。　　 师父再次举起了筷子，尝过一口后，“马马虎虎，还能吃。”　　 二人囫囵填饱了肚子，师父要睡午觉，嘱咐她把道观门口的落叶扫干净。　　 慕念白有先见之明，上道观前特地穿了件窄袖衣衫，方便干活。　　 看着道观门口又是枯叶，又是断枝，不禁替师父忧伤。　　 这境况，一看就是上门的善士寥寥无几。　　 也不知她还有没有画符的活计可以接。　　 这儿要是座佛寺的话，估计拜访的香客会把门槛都踏烂去。　　 握住那把大扫帚，一下下扫着，心也渐渐静下来。　　 冬日的寒风半点也吹不进这山窝，笤帚上的竹枝划过地面，发出沙沙声，一声又一声，直划进人心里去。　　 意念一旦集中于眼前事，心绪便得到松解。　　 像是倦鸟归林，她也在这里找到了宽慰。　　 等把落叶扫完，她又打了水将观门擦洗干净。　　 忙完这一切，师父恰好也歇完觉，四处巡查过后，满意地直夸赞：“这两年，本事渐长。”　　 “弟子惭愧。”　　 师父立马改口道：“你确实该惭愧，一则你把我教的东西忘了个干净，二则你有近十个月的时间没来看为师，三则你遇上麻烦却不跟为师说。”　　 师父真是料事如神！要不她怎么对师父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师父会捏诀会画符，会使刀剑会抓鬼，当初她初入道观，亲眼见着师父捏了个风雷诀，山上顿时电闪雷鸣。　　 以前她管这叫封建迷信，后来她管这叫老祖宗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