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翰林院藏书阁
进士科举考试在七月中旬举行,连考三天,考四书五经与治国论策。 易林为了进翰林院的藏书阁,也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总算榜上有名。后面只要乖乖听从吏部安排,应该能够在三省六部安排个一官半职,至于能不能进翰林院,就要看刘诚的面子在吏部管不管用了。 放榜那日宇文峰拿着名单兴致冲冲地来找易林。 宇文峰举手摇晃着手中的名单,兴高采烈地道:“易林兄,恭喜你进了前三甲。” 接着他又惋惜地道:“只可惜,榜首进士被一个叫裴龄的书生夺了去。” 宇文峰还从评卷处的熟人口中了解到,易林之所以没能比过裴龄,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写的字实在是不堪入目,难登大雅之堂。 这榜首进士的试卷可是要贴榜公示的,虽然易林的文章写得出彩,但他那手字却歪歪扭扭,犹如鸡爬粪,实在难以示众,贴出去会有损皇家颜面。 一旦试卷公之于众,那些在长安城的外族人士若是看不懂文章内容便会以字论人,只怕到时候要笑大唐无人。那帮老学究思来想去,为了给天下学子留点颜面,就只能给易林放在第二名。 易林耸肩摊手道:“无所谓了。只要能进翰林院就好,这点宇文兄一定要帮我和刘诚院长说清楚,千万别为了太子的争权夺势把我安排到什么兵部、吏部当差。那样的话,我只能选择辞官还乡了。” 宇文峰实在想不明白易林为什么要去翰林院这么没有前途的部门工作,但他知道易林向来行事异于常人,所以也不多问。宇文峰为了先把易林拉拢到太子阵营,只能满足他的要求。 宇文峰说道:“易林兄言重了。这事我已经和刘诚院长打过招呼了。他说和你投缘,一定想办法先将你留在翰林院,至于之后要到何处任职,再另做打算便是。” 后来,玄宗皇帝在大明宫宣政殿召见的各位上榜学子,夸奖表扬一番,便交由吏部安排职位,然后在内庭举行晚宴,百官同乐,尽兴而归。 大明宫地处长安城北郭城外,北靠皇家禁苑、渭水之滨,南接长安城北郭,西接宫城的东北隅。一条象征龙脉的山原自长安西南部的樊川北走,横亘六十里,到了这里,恰为“龙首”,因地势高亢,人称龙首原。 宫城外的东西两侧分别驻有禁军,禁卫军和御林军分别将皇城保护于其中,北门夹城内设立了禁军的指挥机关——“北衙”。整个宫域可分为前朝和内庭两部分,前朝以朝会为主,内庭以居住和宴游为主。 大明宫宫城共有九座城门,南面正中为大明宫的正门丹凤门,东西分别为望仙门和建福门;北面正中为玄武门,东西分别为银汉门和青霄门;东面为左银台门;西面南北分别为右银台门和九仙门。除正门丹凤门有五个门道外,其余各门均为三个门道。在宫城的东西北三面筑有与城墙平行的夹城,在北面正中设重玄门,正对玄武门。 丹凤门是大明宫的正门南门,门前是宽达百米的丹凤门大街,丹凤门以北依次是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蓬莱殿、含凉殿、玄武殿。 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是大明宫三大殿,正殿为含元殿。宣政殿左右有中书、门下二省,及弘文、弘史二馆。在东西两侧,各有一条纵街,是在三道横向宫墙上开边门贯通形成。 龙首山北面为后庭,地势低洼,引龙首渠水入城形成湖泊,即太液池。皇帝的后宫各院便分布在后庭区,围绕着太液池而建。大明宫后庭区的规划十分注意地理位置,避免后宫区域再次发生像太极宫后庭“湫湿”的失误。 天子寝殿和偏殿,大多被集中到了太液池东南的龙首山高地上。皇帝于后庭理政和宴请群臣的场所,被安置到了太液池西南岸的龙首山高地上。而在太液池的北面,地势广阔低平,则安插一些游艺的场所和太液池的附属景观,如拾翠殿、跑马楼、斗鸡台。 易林如愿以偿进入了翰林院藏书阁任职,然而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在三合楼一鸣惊人,科举考第二名,太子和寿王都争着想笼络的人,最后会请愿去藏书阁任一个编撰侍郎的职位,每天净干些书籍校对、修葺的工作,前途尽毁。 只有易林自己心里清楚,在这长安城的官场里,最闲最没用的职位,才是最安全的职位;不然很容易卷入太子与寿王的明争暗斗中,成为争权夺势的炮灰。以现在长安城的形势,独善其身、暗中运筹才是明智之举。 易林进入藏书阁后也是自得其乐,每天除了给书架上的书扫扫灰尘,修葺修葺一下各种破旧书籍,便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了,就是偷偷在角落看春宫图都没人会管你。一旦清闲下来,易林便是寻宝似的找各种孤本来阅读,或者不想看书了,闲来无聊,就爬到藏书阁的楼顶喂鸽子。 于是乎,这长安城内的鸽子,从西市重门楼的上空挪到了翰林院藏书阁的上空。好在藏书阁平日里人少,所以也没多少人遭受从天而降的鸽子粪便之苦,所以也就不像重门楼一样怨声载道,指天骂鸽,只是苦了藏书阁那些扫地清洁的仆人,原本清闲偷懒的工作,变得苦不堪言,纷纷想找机会调换工作岗位。 自从易林进了藏书阁当职之后,神龙见首不见尾,经常找不到人,就连西市的青楼花船都少去了,搞得许多姑娘对他甚是想念,不断追问宇文峰那位易公子去哪里了,是不是犯了事被抓进了大理寺的大牢。 这些日子,易林这个金榜第二名,像是个隐形人一样,比之寿王麾下那个位风头正盛的榜首进士,完全是天壤之别。 翰林院的院长刘诚不死心,好几次来劝说易林是否考虑到三省六部去任职,他可以找人帮忙疏通关系,但都被易林给婉拒了,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估计是已经彻底放弃了易林这个毫无上进心的年轻人。 在皇城里,翰林院与三省六部乃至其他的大理寺、鸿胪寺等不同,能够自成体系。 诸多部门机构当中,唯独翰林院是设有居住院落的,而且还配置有厨房澡堂。究其原因可能是翰林院里都是一群老学究,花甲之年随手一抓便是,古稀之年也不在少数,就连耄耋之年都有好几个,都是些年迈需要照顾的老木头,又或者是方便翰林院里的大学士进行学术研究,可以心无旁骛地着书立说,斟酌法典。 翰林院是出了名的闲职部门,现在科举榜上提名的年轻人都不想进翰林院,所以导致青黄不接,死气沉沉。藏书阁更惨,今年总共也就招到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自告奋勇报名的易林,另外一个就是榜尾没人要的李思,最后硬塞给翰林院。 虽然翰林院毫无实权,俸禄低油水少,但历代皇帝在比较重要或者难以抉择的国家大事上都喜欢参详一下翰林院的意见,毕竟老翰林们通读史书见多识广,因此在某些方面,翰林院又是必不可少,甚至可以影响到皇上的圣意,所以说翰林院既很无用,又很重要。 这些年来,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不想进翰林院,但皇子们却是一心讨好那些德高望重的老翰林,想要笼络人心,博取好感,没准哪天皇上就会问起他们意见,还可以说上几句好话。 翰林院之所以在历朝历代的党争之中保持中立态度,一是因为自古以来文人都还是有些宁死不屈的风骨,另一个原因是翰林院的老学士都是皇亲国戚的老师,甚至先皇的老师都尚在人世,供职于翰林院呢,所以他们之间有默契不涉党争。 也正因为如此,每次党派之争结束后,新皇登基,都会对三省六部进行清除异己行动,但唯独翰林院却是没人敢动。 皇帝都注重声誉,若是登基后对翰林院一群弱不禁风的文人动手,难免要遭受世人诟病唾骂,遗臭万年。 虽然翰林院保持中立,但并不代表翰林院里的人也都会保持中立,毕竟不同的翰林担任不同皇子的老师,久而久之,自然便会亲疏有别。例如刘诚作为太子的老师自然是倾向于支持太子,孔方作为寿王的老师,对寿王自然是诸多袒护。 虽然刘诚仗着太子的举荐当了翰林院的院长,其实并无多大实权,翰林院里资格比他老的人多的是,并不买他的账。刘诚见撼动不了那帮食古不化的老学究,就只能帮太子暗里发展笼络年轻的翰林院学士。 孔方也是如此。当然,这些年刘诚和孔方的针锋相对也主要体现在学术之上,刘诚认为自古以来长子嫡孙方为正统,太子才德仁义,作为储君乃众望所归,当之无愧;而孔方则是坚决认为一国之君应该能者居之,太宗皇帝便是最好的例子,只要太子失德,更换太子并无不妥。 进了翰林院之后,一听有居所可以申请,易林这种在长安城居无定所的穷书生,为了省去客栈住宿的钱,二话不说便申请了一间。自此以后,除非宇文峰来找他去逛青楼喝花酒,否则易林甚少离开翰林院,每天沉浸在藏书阁里流连忘返。 易林忽然想,管他奶奶冬瓜豆腐的天下苍生呢,若是一辈子当着编撰侍郎这份闲差事,不问世事,每天与这如海洋一般的书籍为伍,也还不错,权当是已经在精神上实现了航海远游的梦想;而且还可以时不时去逛一下青楼喝花酒,何其乐哉。 但他后来细想一下又觉得不对,古人还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书中的记载只能靠想象,名山大川,天涯海角,若不能亲眼所见,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况且青楼花酒虽然其乐融融,但毕竟也是镜花水月,无法长久啊。 这日,易林又开始在藏书阁翻箱倒柜地找他的那本《航海图志》,这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书。虽然坊间关于这本书的信息都是些传说,但易林坚信这本书是存在的,而且很可能便放在这藏书阁中。当年唐太宗下令由翰林院主导,收集天下奇书孤本,放于藏书阁中,而且家中有古籍并主动捐赠者,最高可赏赐千金。 原本易林认为,《航海图志》到底在不在藏书阁,进去一找便知,但他完全低估了藏书阁之大。藏书阁共有阁楼七座,阁楼之间底层相互连通,通道两旁的石柱安放有长明灯,常年灯火摇曳,不分昼夜,石柱与石柱之间的墙上挂诸子百家画像,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笔。 七座阁楼,高低相依,最高的主楼高达七层,像一座巨大的琉璃宝塔,副楼都是两层高,在主楼四周相拥,其中,主楼是藏书,副楼是放一些奏折卷宗之类的官方文书资料。 藏书阁主楼,每层方圆百米之宽,其中底层达五米之高,每一层以楼梯口为起点,分隔成多个区域,纵横交错摆满了巨大书架,所有书架都是由底及顶,布局犹如一个巨大的八卦迷宫。除了数不清的书架,还有好几个区域被划分为储藏室,摆放着许多杂物与箱子,箱子里各种当年收集回来的旧书残籍,至今无人修葺。 藏书阁的中央位置,有圆形空间,由底层直通阁顶,是为虚空。两根由铁水浇注而成的参天巨柱,从地底上升直穿七层楼,抵住屋顶,就像太极的阴阳双眼。而底层在阴阳柱之间的中心位置建设有一个池子,名为藏龙池。藏龙池高两米,宽五米,两面放的不是清水而是墨水,常年散发书墨清香,故又称墨池。当年为了制作这一整池难以凝固的墨水,可是动用了长安城里所有的颜料作坊,日夜赶工,十天十夜才完成。 藏书阁大到让易林瞠目结舌,藏书之多也让易林既兴奋又绝望,想要从中找一本书,简直是大海捞针,无从下手。底下三层倒还好,放的都是些常用的书籍,查阅的人稍微多一些,分类索引编号也都非常准确,找起书来也很准确方便。四层以上,就完全乱了章法,放进去的书籍五花八门,难以分类,甚至有些用各种不知是什么文字符号写的书,压根无人能动,只能是那个书架有空位就随意摆放进去。 另外,还有很多残缺古籍、不知名的野老遗书,也都是胡乱摆放,压根没有规律可言,更没有人去修葺,估计这些书放进去之后,就从来没有人再来看过。易林心想,这要是一本一本地找,得找到何年何月啊! 翰林院藏书阁的编撰侍郎应该是整个朝野之中最无关紧要最闲散的职位了,就连御厨里的厨子听了都要摇头,说什么前途尽毁。若是能当翰林院里的学士,听起来至少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还能获得他人的尊重,但藏书阁的编撰侍郎却是说出去都让人嗤之以鼻。 藏书阁虽然大,但除去一些不识字只懂打杂的小童太监,正儿八经任职的只有不到五人,其中有两人还是挂职的,其实本人早安经告老还乡了,只是一直没有除名罢了。目前与梁羽同届被安排当编撰侍郎的还有一个叫李思的书生,此次科举刚好上榜,三省六部的其他职位已经安排满,所以就只能扔到藏书阁来了。 在易林和李思之上的还有一个老翰林学士,听说他当年是和李太白一同贬至藏书阁的,平日里甚少与人言语,只顾埋头工作,不是在修葺古籍,就是在编撰史书。李太白擅自离开翰林院,不知所踪之后,这位老学士更是不招人待见,在藏书阁里形影单只,踽踽独行。 如今老学士已经年过花甲,满头白发,时常在藏书阁的角落里蹒跚而行,喃喃自语,似疯似癫。他时而独坐窗前,时而闭眼静思,时而仰天长啸,时而低头悲鸣。若不是因为他曾是当今皇帝的老师,估计早就被赶出翰林院了。 易林和李思好几次向他打招呼,他都置之不理,只是微微睁开眼,然后扬了扬手,示意两人离开,该干嘛干嘛去,不要打搅他思考。 其他人都以为这位老学士是因为年纪大了,得了失心疯,所以才会疯言疯语,只有易林觉得他话语中条理清晰,并不像是胡言乱语。 此时老者在巨大的书架跟前盘膝而坐,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像一尊活佛。 有一次易林好奇这位老学士每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东西,于是问道:“老先生,你每天除了看书便是闭眼静思,到底在思考些什么呢?” 老者瞥了易林一眼,怔了许久,忽然淡淡说道:“我在思考宇宙运行的规律,人类发展的奥秘。” 易林愕然道:“原来老先生是在修道。” 老者眼神朦胧,摇头道:“我不修道。我只思考。小伙子,我问你,人何以为人呀?” 易林不作思索地笑嘻嘻道:“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造人呀。” 老者也跟着呵呵笑道:“盘古女娲都只不过是神鬼之说而已,蒙蔽一下无知妇孺尚可,我等作为读书人,岂能盲信。” 易林望着老态龙钟的老者,若有所思,大惑不解道:“人生而为人呀。难道不是吗?” 那老者合起手中的书籍,一本正经道:“那人起于何时?又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呢?是上天的指引吗?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导致的?” 易林从来不曾想过这些漫无边际的事情,一时之间哑口无言,转而挠头苦笑道:“这个……学生也不知道。老先生,你整天躲在这角落里就想这些事情吗?这……有意义吗?这岂不是杞人忧天?” 老者哈哈笑道:“何为意义?说到底还不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易林本想打个招呼寒暄两句就走的,这时竟被这个奇怪的老者勾起了好奇心,问道:“那老先生认为人从何而来?又是如何走到今时今日的呢?” 老者语重心长地道:“老朽一生通读史书,思考历朝历代的建立与消亡,发现了一个秘密,其实,每个朝代不外乎是通过制定规范去统治约束人与人之间的行为,当这种规范变得不适合,行不通了,那么这个朝代也就走到头了。每个朝代的没落皆是如此,无一例外。”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昔时商鞅变法,改法为律,轻礼德,重刑罚,于是秦国崛起,一统天下,后被汉取而代之;汉承秦制,萧何修九章律,汉朝鼎盛几百年,最后也分崩离析;今我大唐的唐律疏议在盛行百年之后,也渐渐式微,难以调解当下国民之矛盾,前路堪忧啊。人从何而来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人是因为对物质需求的不断扩张而逐步而发展至今。” 梁羽如雷贯耳,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愣在当场,感慨万分。 老者长叹一声道:“历史告诉世人,无论何种律例,曾经的皇朝都不可避免地一个又一个走向灭亡。究其原因,是因为律是死的而人是活的。皇帝,九五之尊,诸侯,称霸一方,他们掌控着天下,统治万民,所有的律例都是居高临下,自我保障,罪与罚都是少数人说了算。” 他接着叹息道:“哪怕统治者制订的法是恶法,修订的律是恶律,百姓只能徒呼奈何。苛政天灾,老百姓们积怨已久,迟早是要爆发的,反抗便随之而来。然而可笑的是,改朝换代,下个朝代还是有九五之尊的皇帝,称霸一方的诸侯,周而复始,没完没了。人的欲望是不断膨胀的,没有那个朝代能够真正把控得住。” 易林听得云里雾里,茫然苦笑道:“老先生说得虚无缥缈,晚辈实在是……听得一头雾水呢。” 老者皱眉深沉道:“我总是在想,有没有一种律例是活的,不再是皇权至上的恶法,而是根据人类对物质需求发展而不断进化,上及仕大夫,下及工农商,皆可约束之。” 易林以为老者是精神混乱发了疯,愕然道:“这样的法真的存在么?谁能制定这样的法呢?” 老者皱眉道:“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重点不是谁能制定这样的法,而是谁有资格制定这样的法?” 易林大惑不解道:“此话怎讲?” 老者仰天长叹道:“这样的法一定是包罗万象,逻辑缜密,思虑周全的,因此它绝不可能是一个人或者少数人所能制定。它只能是集思广益,一人一择,一言一行,规范之,遵守之。如此,至高无上的将不再是少数人,而是多数人,如此,人人生而平等,则天下大同。法可自变,则源远流长,惠及千秋万代。” 易林苦笑道:“老先生您太过理想,痴人说梦了。自古至今,人分三教九流,形色各异,国与国之间更是势成水火,求同存异是何等之难。你所说的法不可能存在。正所谓徒法不足以自行,缺少了人去推行,法是不可能活过来的。” 老者癫狂一笑道:“这世间定然有一种自带生命的法存在,它能自我运行,自我完善,历久弥新,惠及千秋万代。老朽有生之年肯定是见不到了。但老朽坚信,有朝一日,必然有一朝代,能做到真正的依法治国,只有无上法典,再无一国之君。” 说着老者喃喃自语,疯疯癫癫,搀扶着书架,萧瑟离去。 易林望着老者那落寞的背影,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若是别的翰林学士听了老者的话,只怕一定会破口大骂是邪说歪理吧,但易林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尽管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常言道,智者千虑而近妖,常人难以理解也理所当然吧。 易林只听说过人可变法,从来没听说过法可自变的,今日这老者的邪门歪道之说可真是让易林醍醐灌顶,长见识了。 徒法真的可以自行吗?这简直是异想天开啊!易林站在密密麻麻的典籍前,苦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