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归痛，可生活还是得继续。　　 沈念手抚上黑色钢琴盖，向上一抬。　　 比钢琴键更早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只灰色大蜘蛛的尸体。　　 蜘蛛尸体周边是掉落的蜘蛛腿，像是死去多时了。　　 沈念倒吸一口凉气，既没有失声惊叫，也没有生气质问，只抬着一双清亮的眼看着他。　　 "为什么要在这里放只死蜘蛛？是为了吓我吗？"　　 坐在飘窗上的傅辰笑放下过分纤细的腿，从飘窗上下来，不说话只用同样的方式看着她。　　 "为什么？"　　 沈念再一次问他。　　 "它不仅仅是只死蜘蛛，它叫小蜘，是我的朋友。"　　 说到这只蜘蛛，傅辰笑苍白又缺乏表情的脸上，难得带了些笑意。　　 和一只蜘蛛是朋友？　　 沈念此时此刻的心情，已经很难用复杂来形容了。　　 她开口声音却很干涩，"为什么不试试，和同龄人交朋友呢？"　　 傅辰笑越过她，小心翼翼的捧起小蜘的尸体。　　 手指在小蜘背甲上抚过，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试过了，可没人愿意和一个孤僻，还喜欢这些恶心玩意的疯子一起玩。"　　 他不是没试着和同龄人交过朋友。　　 以前他小叔叔，带来了他工作伙伴的孩子。说那孩子是来与他交朋友的。　　 可他看得出来那个孩子从见到自己的第一眼起，就不喜欢自己。　　 可又不得不因为小叔叔的原因，强行和自己玩在一起。　　 本来他们的相处不算亲密，但也算是融洽。　　 一天，傅辰笑兴致勃勃的带他来看自己的这些朋友们，一开始男孩还保持着镇定。　　 直到他拿出小蜘的那一霎，男孩突然开始尖叫，大骂他是疯子，骂他和这只蜘蛛一样恶心。　　 说要不是因为他爸爸和傅家有合作要谈，他压根不会和自己这种疯子做朋友。　　 傅辰笑不知道他为什么，情绪突然变得那么激动，想抬手想安慰安慰他。　　 却被他推倒在地，头狠狠撞上桌角晕了过去。　　 要不是寥特助发现及时，傅辰笑现在额头上可能就要留疤了。　　 他小叔叔知道后大怒，终止了与男孩家的所有合作。　　 可那以后，傅辰笑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孤僻了。　　 "你说，我是不是和这只蜘蛛一样恶心啊。"　　 傅辰笑，脸上的笑意褪尽，音量很小的呢喃，却让沈念心口一痛。　　 她看着这个明明年龄不大，却经历了这么多不幸之事的小孩子，心软成了一滩水。　　 她伸出手温暖的掌心，落在傅辰笑发质柔顺的头上揉了揉。　　 感受到头上轻柔的触感，傅辰笑一愣，紧张着就要炸毛。　　 沈念赶在他炸毛之前，移开了自己的手。　　 她蹲下身与男孩目光相平，伸手也学着他的样子摸了摸小蜘的背甲。　　 "小猫，小狗可以是你的朋友，蜘蛛当然也可以做你的朋友了。　　 只要你喜欢，蛇可以是你的朋友，蜘蛛也可以是你的朋友　　 你只是交了一个特别的朋友，明明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又有什么好觉得恶心的呢？"　　 傅辰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那双温柔的眼里看出隐藏的厌恶与欺骗。　　 可不管他怎么看都只能看到真诚，与温柔的笑意。　　 "还听不听《月光奏鸣曲》了啊，小鬼。"　　 她起身走到钢琴前坐下，她花2000积分换来的道具，说什么她也要在今天给它用了。　　 傅辰笑一呆，后又点头，"要听，不会弹钢琴不能做我老师，我要检验你的实力。"　　 "放心，我从不骗小孩。"　　 会弹钢琴不是骗你的，说你和蜘蛛交朋是一件正常的事，也同样不是骗你的。　　 傅辰笑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人做老师也挺好的。因为她从不会骗小孩。　　 沈念思想工作做完了，该做本职工作了。　　 她双手放在琴键上，白皙手腕上戴着的细银手链，发出一抹微不可察的光。　　 忽然她细白的手指开始动了起来，灵活而又从容的跳跃在琴键上。　　 舒缓而又富有诗意的琴音，自她手下响起。　　 美妙的琴音使人闭上眼，就似乎看到了一轮明月在平静的海面上高悬，银白的月光笼罩着一切。　　 美妙的和声让人欲言又止，婉转的韵律传达的细腻的哀思。　　 傅辰笑听着听着眼睛就红了。　　 这时窗外的风吹动了飘窗上的白色纱帘，也好像同样吹动了傅辰笑孤僻的内心。　　 "老师，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沈念弹琴的手一顿，她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后，对着他伸出握成拳头的手。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和我碰一下拳头才行。我不会和不碰我拳头的人，做朋友。"　　 傅辰笑发现他的这个老师，除了不骗小孩外，还有个记仇的毛病。　　 他身侧垂着的手犹豫再三，最终握成拳头与她的头碰了一下。　　 一大一小两个拳头碰在一起，具都笑了起来。　　 这一幕难得的温情，被小白狐掏出从宿主那里顺来的手机，咔嚓一张照片定格了下来。　　 告别傅辰笑后，沈念拉开了房间门。　　 趴在门上偷听的寥特助，没料到她会突然开门。　　 一个重心不稳就朝着沈念的方向砸了过去，还好沈念动作够敏捷躲过了。　　 不然被寥特助这个体型砸到，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　　 寥特助完美沿续了那位八尺大汉的大马趴。　　 "沈小姐，麻烦拉我一把。"　　 他伸出手，沈念握住将他拉了起来。　　 见他已经起来了，沈念就要抽出自己的手。　　 却被他握得更紧，还上下摇了摇。　　 "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辰笑的笑声了，沈小姐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好好教导可爱乖巧的辰笑啊。"　　 沈念用力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我会留下来，也会好好教导他的。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有事邮箱联系。"　　 沈念冲他摆摆手，转身下楼。　　 寥特助也用那胖乎乎的手向她告别。　　 这个沈念跟前面来应聘的人，简直天壤之别。　　 她没被辰笑的恶作剧吓到就算了，甚至辰笑还让她碰了辰笑母亲生前最爱的钢琴。　　 弹的曲子，居然还是曾经辰笑母亲最喜欢的，《月光奏鸣曲》。　　 ……　　 寥特助事无巨细的告诉了傅如川，沈念来应聘时的全过程。　　 傅如川上挑的桃花眼一眯，忽而又染上兴味。　　 这个叫沈念的倒是有意思。　　 "发个邮件通知她，明天早上七点来锦园给辰笑上课。"　　 男人染着笑意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寥特助点点头。　　 手指飞速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敲出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