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入宫当值,便是去布置房子。不过,倒是大丫和哈尼比他更热衷于此。或者也是因为她们并不习惯周家的生活,倒不是说周家人对她们不好,只是寄人篱下,终究感觉不自在。因此张恪买下房子后,最高兴的就是她们了。 这一日,是乔迁新居的日子。周勃要上朝,给张恪封了个红包后,便让王氏和薇儿代自己去道贺了。张恪在自己家里置办了两桌酒席,将到京城后认识的所有人都请了来。如周通,李严,杨博等;倒是杨博的朋友,与张恪在诗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陈亮听说此事后,也跟着杨博前来道贺。他们几人中,除了周通外,皆已成婚,李严和杨博都带着自家夫人同来,陈亮自感自己乃不速之客,倒是没有携家带口,但也客气地带了许多贺礼来。据杨博所说,陈家世代经商,颇有家资,按现代说法,乃是妥妥的狗大户。既如此,虽然礼重,但客气一番后,最终还是收下了礼物。 中午时分,从酒楼预定的席面便送到了张家。女眷们自然是到内堂自成一席,男宾们就直接在院子里开席了。如今已入夏,这院子在梧桐和柳树荫下,既凉快又景致怡人,尤其梧桐树上或紫或白的开着花,清香袭人,在这里喝酒聊天真的是让人心怀大畅。 五个人自己在院子里觥筹交错,其乐融融。酒至酣处,不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不亦乐乎。到了夕阳西下时,师娘王氏和杨博及李严的夫人等女眷,要在入黑前先行回家去。但是薇儿眼见这里如此热闹,怎么都不舍得离开。王氏无奈,只好将她留下,自己回去了。好在这房子还在内城边儿上,安全上倒是不必过于担忧,不过还是将一个丫环也留了下来,照顾周薇。 日降月升,张恪又去补了桌酒菜来,男人们继续喝着小酒,聊着天,这架势,眼看着这顿酒是要喝到半夜了。期间,院子里也摆上了桌案,置上文房四宝,几个人轮流上去写诗填词,而后彼此点评,互相吹捧一番。就连害羞的薇儿也被张恪拉着,出来写了首小诗: 庭除一梧桐,耸干入云中。 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 大家纷纷为薇儿叫好,尤其是大丫等几个女孩子,不管懂不懂的,叫得最欢,弄得薇儿越发的不好意思了。轮到张恪时,他倒是没有马上写什么,只说还在构思,在众人起哄下,只能自罚了三杯。快乐不知时日过,纷纷扰扰的,不经意间,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了打更人的声音,三更已过,已是四更狗盗之时。迷迷糊糊间,张恪环顾了下院中,大丫她们几个女子想必是回房休息去了,而周通他们就在院子里东倒西歪的,有的抱着树,有的趴桌子上,有的直接躺在了地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却清醒着,没有什么睡意。一种莫名的孤独感,袭上心头,于是他走向书桌,填了首词: 卜算子·缺月挂疏桐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翌日太阳初升,薇儿起床,走到院中,发现张恪已不在院子里,堂兄周通等人却还东倒西歪的躺着,趴着。还好已经入夏了,倒也不至于会冷着。薇儿走到书桌旁,想要把昨晚上大家写的东西整理一下,而后,便看见了那首透着浓浓孤独感的词作。小声读了几遍,又复看了几回,不由得心生哀伤:张恪哥哥心里原来如此孤独啊!也是,如今他远离爹娘,一个人来到京城奋斗,就算他这么聪明,有些东西又岂是能用智慧去填充的。反而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感到孤独。而且,他也不过只比自己大了几岁而已。想到这些,薇儿不由得掉下泪来。大丫和哈尼此时也走了出来,看到薇儿站在桌边,忙走了过去,却见她红着眼眶正自掉泪,心下不由一惊,连忙出言询问。薇儿极力抑制着自己,不哭出声来,只是不断摇着小脑袋,不能言语。 ***** 两日后,周通传来周太公的信息,邀张恪一同前往"唐家"拜访。身为武者,大丫对唐家自然也很有兴趣,只是张恪却不确定初次去拜访人家,好不好带上她?恰于此时,周薇到来,说她认识唐家小姐,大丫可以和她去拜访唐小姐。于是张恪便带着哈尼倾城,一行人先赶往周家大院,与周太公会合后,在他带领下往东城北面而去。千年制器大家,唐家就坐落在京城东北的几座山里。那里不仅是唐家人生活的地方,也是重要的军事基地,周遭长期有兵丁守卫,普通人没有通行证件是不得靠近的。 有了周太公的带领,一行人倒是很顺利地进入了"唐氏庄园"。与其说是个庄园,但从规模上,却不亚于一个小城镇。整个庄园,从山脚到山腰处,无数房子阵列于大道两旁,道路两旁也有各种各样的店铺。据周通介绍,在这个庄园里,除了唐家本家人外,还有好几万的朝廷匠人,领着朝廷俸禄,却干着唐家分派的活计。这个山里,与其说是个小镇,不如说是个兵工厂加生活区。 一行人,坐着马车,直往山腰处的府邸而去。一路上,除了一队队人族士兵在往来巡逻外,还有熊,豹子等异族,身穿特制甲胄巡视。偶尔抬起头来,还能看见巨鹰盘旋空中,可见对于此处的防御有多严密。 行至山腰那最高大的宅邸前,马车停在门前广场上。张恪望向那朱漆大门上,只见门匾上,上书两个大字——唐府,大门两边还有一副四字对联,分别写着:与国同休和安富尊荣。能将这八个字刻在大门上,可见千年世家唐家在人族的无上地位及对人族的贡献。此时门口台阶下,已经站着几个人等候。待周太公下了马车后,便有一中年人趋步上前躬身扶着他,笑容满面道:"老太师,您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家父可是望眼欲穿啊!" 周太公笑着拱手道:"贤侄不必多礼。如今老朽致仕在家,平常无所事事的。可唐宗师却身负重任,我又岂敢随意来打扰啊。" "老太师言重了,你我两家世代交好,您与家父的交情岂是旁人可比的。来来来,快请进,知道您要来,一早家父就命我来迎候了。请请!" 这人想是唐龙宗师的儿子了,倒是自顾自地扶着周太公就进去了。好在边上还有几个唐家人,上来朝张恪等人拱手为礼后,便走在前面,领着众人跟了进去。周通小声地告诉张恪那人是唐龙宗师的嫡长子唐钧。唐家与其他大部分世家不同,只有名不取字,这是他们沿袭了千年的传统。而且他们世代制器,门风率真耿直,较少参与俗世之事,一心只研究造械制器之术。张恪心忖道:或许正是因此,才能令这个家族千年以来,都能"与国同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