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因江堤决口及连降暴雨引发内涝,导致被迫迁徙,远离江边的宜安城百姓,正热切期盼着重新回到城里。天空已经放晴了七天,宜安城内的积水也已基本退尽。经济上的损失,虽然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但是相比起三年前的洪灾,此次官府的作为,倒确实是称得上可圈可点的。不仅及时将百姓和可带财产悉数及时的转移,后续的赈灾事宜也是做得井然有序,颇有章法。同样是遭灾,但比起三年前,无论是人命还是财产的损失,都减少了很多。宜安城的百姓,对于在三年前的那次洪灾之后才来上任的城主刘安的认同感,也因此与日俱增。如今大家就等着刘城主一声令下,便回到城里去重拾家园了,然而,城门却依旧紧闭着。怎么回事儿啊?大家都盼着早点回家了,咋还不开门了? 宜安城,往北十里,有座山峰,名曰朝云。宜安城三十万百姓此时就暂居在朝云峰的周遭。连绵不绝的帷帐,星罗棋布的从山脚布到山腰。现任宜安城主刘安此时正在山腰处的临时官帐内,招待着从京城来的水部郎中郭守敬一行。虽说从品秩上,大家都是四品,但郭守敬不一样。不是因为他是京官,而是因为他在水部工作了四十多年,劳苦功高,深得皇帝的器重,以四品官身特赐穿紫服,仪同二品。因此刘安在郭守敬面前,皆是以下官自称的,况且人家现在还顶着个"巡按御史"的头衔,这可是钦差,代表皇帝的,就更不可能托大了。 一边吃着简单的饭食,郭守敬还一边与人交谈着。宜安城是此次巡江查访的第一站,一到这里,郭守敬便立即进入了工作状态。既不摆钦差的谱,也没有上官的架势,吃个饭也没有要求另起炉灶,而是与大家一起,有什么吃什么。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舟车劳顿后,也不说休息一下,而是立马召集宜安城的官员,不断询问了解情况,让所有人都肃然起敬。这是一个真正将百姓,朝廷放在心上的官员,也难怪他要出差,皇帝要上赶着派自己的亲卫队随行,这一切,他当然是值得的。 吃完午饭,郭守敬便要求上堤坝去看看。刘安考虑到他毕竟六十多岁了,请他稍作休息,却被他拒绝了。无奈下,刘安只好亲自领着他们下山,往堤坝走去。一路上,不断有百姓向其询问,何时重开城门。然而,因为上游还在持续降雨,地处中游的宜安城会不会再次被冲击到,现在委实还难以确定。万一,洪峰再来,难道才刚回城就又要再跑出来?因而对着百姓们期盼的眼神,刘安也只能模棱两可的道:就快了,就快了。 六月里,又是大中午的,顶着个大太阳,在尚还泥泞的山道上行走,那种感觉委实是令人一言难尽。眼见郭守敬已经脱掉官靴,赤脚而行,张恪及随行的三十位宫中内卫也有样学样,脱掉鞋子,踩着软腻的泥巴,缓慢前行。这道路实在太过难走,十里路,一行人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来到江边堤坝。 在堤岸上歇了一口气后,郭守敬拿了把锤子便走下堤岸,沿岸一路敲过去。张恪如法炮制,沿着堤坝从另一个方向敲敲打打。不得不说,这段堤坝修得还是挺牢固的,毕竟是三年前被洪水冲毁,翻新过的。从坝底上来后,郭守敬略略提了几个小意见,便询问起城区遭灾的过程。此次灾情,其实更多的还是由于连续的暴雨所致,真正溃堤的只有两处地方。刘安带着郭守敬等人又向前走了一段,来到其中一个溃堤处查看。 经过一番仔细观察后,发现从走势上看,此处河段有一个明显的拐弯,江水奔涌到拐角处,冲击力度明显比别的河段要大了许多。就说现在无风无浪的,可站在此处,却依然有惊涛拍岸的感觉。郭守敬仔细观察着此处堤坝,他有点了解了为何此处会出现溃防了,这还真不是地方官员有亏职守。 虽然看起来此处河曲,角度不是很大,然而当水量大,流速急时,此处堤坝所要承受的压力和冲击就会比其它段落的岸堤要成倍的增加。别的河段,即便水量加大,水流也能够保持相对匀速的通过。然而,此处堤坝,却不是这样。水流冲到此拐角处时,堤岸就要先遭到大水的直面冲击,若是遇到洪峰,就好比被高速行驶的车辆直接撞击,很容易就被击溃。郭守敬在仔细观察过后,就明白主持此处堤坝工程的人其实已经看到了这个情况,并特意加固加高了此处的堤坝,然而终究还是没有抵抗住,最终溃防了。 郭守敬看着下方正努力修复堤坝的民工,摇了摇头,对宜安城诸官员道:"这个地方的堤坝这样修是不行的,要想个办法卸力,否则撑不了多久,又要重修的。" 城主刘安连忙点头道:"大人慧眼如炬,一眼就看透了。没有错,整条围城堤坝,就是此处年年修,年年溃,花了最多的钱,不断加高加固,却总是撑不久,本地百姓都把这个地方叫做"饿鬼滩",就是因为它总也喂不饱。" 郭守敬闻言一笑:"倒是挺形象的。"走到岸上一间简易茅草屋内,此时里面正有一些人对着一个简易的沙盘模型在讨论着什么。刘安赶紧上前为双方作介绍。待堤坝监工们听到眼前的老人家,就是本朝治河的老祖宗,水部郎中郭守敬时,激动不已,也不管地上的泥泞,纷纷下跪磕头。郭守敬连忙将他们一一扶起,然后看向沙盘。这副沙盘,呈现的是以"饿鬼滩"为中心点,上下五里的河道及其两侧山势的情况。郭守敬指着沙盘,参与了他们的讨论。这些专业性讨论,其他的随行人员就基本插不上话了,甚至也听不大懂。 讨论了一会儿后,郭守敬道:"此处堤坝,修造时,需在坝体上按一定排列嵌入消波块,还可以采用分段式卸力法,比如将甲段做成锯齿状,乙段布置一些阶梯形的斜式隧洞等等。等一下,我会画下图纸,你们照图施工。等今年汛期过后,你们要将此处拐角重新裁一下,拉长其弯曲面,并在堤坝后方沿河曲面挖一段溢洪道,以策万全。今晚我会将一些要点写下来,你们仔细研究一下。治水之事,走不了捷径,需要多看多想,集思广益,踏踏实实的做事,我们要做巧事,而不是取巧做事。我还会在这儿待上几天,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满城百姓,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我等,诸君定当兢兢业业,不辞劳苦,保境安民,老朽拜托诸位了。" 张恪看着听完此话后,纷纷激动表态的众监工及宜安城众官员脸上信服的神情,暗自点头。不得不说,这位老大人,还真的是一个让人打心眼里折服的官吏。有能力,有见识,重实干,不妄行,也难怪,离开京城前,无论是老师,周太公,唐宗师在听到他要追随郭守敬去巡江时,无一例外的皆点头赞许,叮嘱其向郭守敬好好学习。人啊,只要跟着对的人,做着对的事,即便是辛苦一点儿,也是甘之如饴的。正所谓:与大雁齐飞,目之所及青天白日;与苍蝇为伍,身之所在污秽狼藉。 六月中旬,因江堤决口及连降暴雨引发内涝,导致被迫迁徙,远离江边的宜安城百姓,正热切期盼着重新回到城里。天空已经放晴了七天,宜安城内的积水也已基本退尽。经济上的损失,虽然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但是相比起三年前的洪灾,此次官府的作为,倒确实是称得上可圈可点的。不仅及时将百姓和可带财产悉数及时的转移,后续的赈灾事宜也是做得井然有序,颇有章法。同样是遭灾,但比起三年前,无论是人命还是财产的损失,都减少了很多。宜安城的百姓,对于在三年前的那次洪灾之后才来上任的城主刘安的认同感,也因此与日俱增。如今大家就等着刘城主一声令下,便回到城里去重拾家园了,然而,城门却依旧紧闭着。怎么回事儿啊?大家都盼着早点回家了,咋还不开门了? 宜安城,往北十里,有座山峰,名曰朝云。宜安城三十万百姓此时就暂居在朝云峰的周遭。连绵不绝的帷帐,星罗棋布的从山脚布到山腰。现任宜安城主刘安此时正在山腰处的临时官帐内,招待着从京城来的水部郎中郭守敬一行。虽说从品秩上,大家都是四品,但郭守敬不一样。不是因为他是京官,而是因为他在水部工作了四十多年,劳苦功高,深得皇帝的器重,以四品官身特赐穿紫服,仪同二品。因此刘安在郭守敬面前,皆是以下官自称的,况且人家现在还顶着个"巡按御史"的头衔,这可是钦差,代表皇帝的,就更不可能托大了。 一边吃着简单的饭食,郭守敬还一边与人交谈着。宜安城是此次巡江查访的第一站,一到这里,郭守敬便立即进入了工作状态。既不摆钦差的谱,也没有上官的架势,吃个饭也没有要求另起炉灶,而是与大家一起,有什么吃什么。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舟车劳顿后,也不说休息一下,而是立马召集宜安城的官员,不断询问了解情况,让所有人都肃然起敬。这是一个真正将百姓,朝廷放在心上的官员,也难怪他要出差,皇帝要上赶着派自己的亲卫队随行,这一切,他当然是值得的。 吃完午饭,郭守敬便要求上堤坝去看看。刘安考虑到他毕竟六十多岁了,请他稍作休息,却被他拒绝了。无奈下,刘安只好亲自领着他们下山,往堤坝走去。一路上,不断有百姓向其询问,何时重开城门。然而,因为上游还在持续降雨,地处中游的宜安城会不会再次被冲击到,现在委实还难以确定。万一,洪峰再来,难道才刚回城就又要再跑出来?因而对着百姓们期盼的眼神,刘安也只能模棱两可的道:就快了,就快了。 六月里,又是大中午的,顶着个大太阳,在尚还泥泞的山道上行走,那种感觉委实是令人一言难尽。眼见郭守敬已经脱掉官靴,赤脚而行,张恪及随行的三十位宫中内卫也有样学样,脱掉鞋子,踩着软腻的泥巴,缓慢前行。这道路实在太过难走,十里路,一行人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来到江边堤坝。 在堤岸上歇了一口气后,郭守敬拿了把锤子便走下堤岸,沿岸一路敲过去。张恪如法炮制,沿着堤坝从另一个方向敲敲打打。不得不说,这段堤坝修得还是挺牢固的,毕竟是三年前被洪水冲毁,翻新过的。从坝底上来后,郭守敬略略提了几个小意见,便询问起城区遭灾的过程。此次灾情,其实更多的还是由于连续的暴雨所致,真正溃堤的只有两处地方。刘安带着郭守敬等人又向前走了一段,来到其中一个溃堤处查看。 经过一番仔细观察后,发现从走势上看,此处河段有一个明显的拐弯,江水奔涌到拐角处,冲击力度明显比别的河段要大了许多。就说现在无风无浪的,可站在此处,却依然有惊涛拍岸的感觉。郭守敬仔细观察着此处堤坝,他有点了解了为何此处会出现溃防了,这还真不是地方官员有亏职守。 虽然看起来此处河曲,角度不是很大,然而当水量大,流速急时,此处堤坝所要承受的压力和冲击就会比其它段落的岸堤要成倍的增加。别的河段,即便水量加大,水流也能够保持相对匀速的通过。然而,此处堤坝,却不是这样。水流冲到此拐角处时,堤岸就要先遭到大水的直面冲击,若是遇到洪峰,就好比被高速行驶的车辆直接撞击,很容易就被击溃。郭守敬在仔细观察过后,就明白主持此处堤坝工程的人其实已经看到了这个情况,并特意加固加高了此处的堤坝,然而终究还是没有抵抗住,最终溃防了。 郭守敬看着下方正努力修复堤坝的民工,摇了摇头,对宜安城诸官员道:"这个地方的堤坝这样修是不行的,要想个办法卸力,否则撑不了多久,又要重修的。" 城主刘安连忙点头道:"大人慧眼如炬,一眼就看透了。没有错,整条围城堤坝,就是此处年年修,年年溃,花了最多的钱,不断加高加固,却总是撑不久,本地百姓都把这个地方叫做"饿鬼滩",就是因为它总也喂不饱。" 郭守敬闻言一笑:"倒是挺形象的。"走到岸上一间简易茅草屋内,此时里面正有一些人对着一个简易的沙盘模型在讨论着什么。刘安赶紧上前为双方作介绍。待堤坝监工们听到眼前的老人家,就是本朝治河的老祖宗,水部郎中郭守敬时,激动不已,也不管地上的泥泞,纷纷下跪磕头。郭守敬连忙将他们一一扶起,然后看向沙盘。这副沙盘,呈现的是以"饿鬼滩"为中心点,上下五里的河道及其两侧山势的情况。郭守敬指着沙盘,参与了他们的讨论。这些专业性讨论,其他的随行人员就基本插不上话了,甚至也听不大懂。 讨论了一会儿后,郭守敬道:"此处堤坝,修造时,需在坝体上按一定排列嵌入消波块,还可以采用分段式卸力法,比如将甲段做成锯齿状,乙段布置一些阶梯形的斜式隧洞等等。等一下,我会画下图纸,你们照图施工。等今年汛期过后,你们要将此处拐角重新裁一下,拉长其弯曲面,并在堤坝后方沿河曲面挖一段溢洪道,以策万全。今晚我会将一些要点写下来,你们仔细研究一下。治水之事,走不了捷径,需要多看多想,集思广益,踏踏实实的做事,我们要做巧事,而不是取巧做事。我还会在这儿待上几天,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满城百姓,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我等,诸君定当兢兢业业,不辞劳苦,保境安民,老朽拜托诸位了。" 张恪看着听完此话后,纷纷激动表态的众监工及宜安城众官员脸上信服的神情,暗自点头。不得不说,这位老大人,还真的是一个让人打心眼里折服的官吏。有能力,有见识,重实干,不妄行,也难怪,离开京城前,无论是老师,周太公,唐宗师在听到他要追随郭守敬去巡江时,无一例外的皆点头赞许,叮嘱其向郭守敬好好学习。人啊,只要跟着对的人,做着对的事,即便是辛苦一点儿,也是甘之如饴的。正所谓:与大雁齐飞,目之所及青天白日;与苍蝇为伍,身之所在污秽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