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看到这妖尸身边跟了这么多的冤魂,胡麻与老算盘,便也都疑惑过,周围的村镇既然没有造成杀孽,那这妖尸又是从哪里得来了这么多冤魂驱使? 但在偷听了孟家人的对话之后,胡麻便已有所猜测,如今瞧着,却果然如此。 阴将军的可怕之处,其实不是这具妖尸之身,而是在于点兵,其点兵越多,便越危险,早先老算盘见这行子跑了出来,怕它到处吃人,便是因为这个,一旦点起了兵,便很难治得住了。 可让人奇怪的是,这行子前一夜袭来之时,便已经带了很多冤魂,如今过了一夜,便又更多,其原因倒是简单。 只是一道引灵符而已。 那孟家的少爷,将这一道引灵符缝在了妖尸体内,便帮它将周围冤魂引了过来,自然而然,汇聚在它身边的阴灵越来越多,这就等于是在以人为的方法,帮着它点兵。 “以小见大,这孟家人的一道符,便等于是有了案上客的本领,以后却真个不能小觑啊……” 抓出了这道符后,胡麻立时将其撕掉,扔在了脚下,果然看到,周围那些跟随着妖尸而动的冤魂,便忽然有了挣扎反抗的迹象。 他心里低呼了口气,倒是不能不承认了孟家人的本事。 堂上客有案、台、府、殿之高下。 其中案上客便是刚刚有了修祠建庙的资格,只能偏居一隅,偶尔有人祭拜,也并不诚心供奉的存在。 明州红灯会里的红灯娘娘,与一钱教里供养的四位野神,都属于这个层次,当然,这只是一个大类,其间再分高下,也有着很多不同之处。 但整体来讲,这类案上客出手,多是只能靠了自身法力,再不济便是驱使几只孤魂野鬼,虽有声势,但老实来讲,也只是普普通通,没有多少份量在的。 她们对普通人与阴魂相比,自然高高在上,但充其量,也只有这点子身份与本事。 而台上的,则是有了正式神庙,受香火多年,信众极多,这些信众,生前为香客,死后为小鬼,皆追随其左右,随随便便一现法身,身边便跟随着各路小鬼,足有数百之众,且忠心耿耿。 而这数百小鬼,还只是随风仪帐,若真要动手,怕不是能招来上千之众,轻而易举,能将州府之地,变成一個阴府鬼国。 而于府上的,便更有讲头了。 那是修了金身,又有官身,被王朝气候加封过的,其有世代香火地,皆可坐镇一域,掌管阴阳,一州一府地,所有死人,皆受其差谴,手底下更是有了真正的鬼将阴兵。 他们若作恶,那便是一方鬼王,自成气候。 若为善,则是人间正神,有赏善罚恶之能,便是阳间府衙,听闻了他们要来,都要设香案,供三牲的。 而殿上的,却又属于另外一种层次,那是已然超脱了朝代,流传后世,世代受人供养,便是金銮殿上坐着的皇帝,也不能对其稍有不敬,否则便会落下骂名。 当然,也不是没有一朝皇帝,硬是要死磕一位殿上神明,拼着损了大半王朝气运,也要毁了其金身,污了其神名的,但那往往属于自寻死路,对于皇帝来说,都是亏了大本的买卖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殿上神明,存在太过久远,倒是极少会现出法相,尤其在夷朝统御之后,伐山破庙,几乎都已经快要被人忘却了。 孟家那位公子,以一道引灵符,便帮着阴将军招来了这么多的冤魂,甚至还能压制它们,便已相当于案上客的本事。 “我以将军令压制了这阴将军,便等于是有了官身,伺机食气,便有希望加快法身的修行,只是这条捷径,走起来的机会也不多,主要是没有那么多的傻子配合……” 撕碎灵符,还踩了几脚,身前的妖尸扑了上来,胡麻回身就给了它一巴掌,同时心里也在默默的期待着:“所以只能靠这位孟家的公子帮忙才行了……” “原本在我的计划里,现在这相当于案上客的妖尸,三五十只冤魂,便够我大涨本事,可是……” “……还是得听学霸的啊!” “……” “……” “呵呵,看着还是有些难缠的!” 倒是在胡麻与妖尸恶斗之时,远处的村子里身穿铁甲的铁骏大堂官,也在凝神看着这位面带微笑的孟家子弟:“公子藏在了那妖尸身上的符,已经被他发现了,那些冤魂正在飘散。” “你说这是阴将军,恕我直言,实在与我了解中的阴将军相差甚远,没了那些冤魂缠绕,也只是一巴掌解决的东西而已。” “……” “天底下听说过阴将军名头的人不少,但真正了解阴将军是什么的人其实不多。” 那孟家公子也知道阴将军身上的引灵符已经被毁掉,但脸上却并没有半点吃惊的模样,而是微微笑道:“此物并非妖邪,而是当年朝庭留下来的定鼎之物。” “看似污秽凶邪,实则堂堂正正,于阳世能冲锋陷阵,诛贼除逆,于阴府能扫灭府君鬼候,荡邪镇幽。” “事实上,我也曾听家里大人说起过,早些年,若不是因为石亭之盟里面的一些事情,怕是早就用十大阴将军来替换掉那顶着名头却不做事的镇祟府了,哪里还容得胡家人张狂?” “我若拿到了将军令,再好好炼制,起码也有把握,养出它应有的七分本领来,到时候,怕是一夜之间,踏平整个明州府,也不在话下。” “但如今,将军令还在那不知名小贼手里,我也只能勉强让它使出二三成的本领来了,不过,铁骏将军,想不想看个戏法?” “一柱香内,我让那盗了将军令的小贼过来给我磕头,你信不信?” “……” “哦?” 铁骏大堂官眯了眯眼睛,笑道:“看样子引灵符被毁,孟家公子还有别的办法?” 孟家公子微笑道:“引灵符也只能吸引一些荒野游秽到它身上,便是点兵,也只是老弱残兵,只是能稍稍养出它身为阴将军的特质而已,算是磨了磨刀。” “但若是能寻来一些新死生魂,一身因果尚未被称量,而数量又能有个三五百只的话,这阴将军便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三五百生魂?” 那铁骏大堂官皱了一下眉头,道:“难不成,公子还是打算要用这周围几个村子的百姓性命来炼尸?” “此事我不好拦着公子,但世人皆知过来除匪的是我铁骏,这个名头我怕是……” “……” “向村子里的人下手?活祭么?” 那孟家年青人闻言,却是笑了笑,摇头道:“我孟家人倒不稀帘用这种残忍却又低劣的手段。” 他说着话时便已起身,走出了这祠堂,来到了院子里,早有在屋边一直捧着几个托盘的侍女,见他出来,便将托盘送到了身前。 这位孟家的年轻人,则是从托盘上面,拿出了一对白色蜡烛,插在了这祠堂的院子大门左右,然后又伸出手来,从另外一位侍女托盘上面的盆里,抓出了一把类似于草木的灰来,洒在门边。 乍一看着,倒如同一扇铺在了地上的门也似,然后他便立足于门框方位,双指并起,附在唇边,低低的念诵了几句咒。 忽地,周围狂风刮起,周围的火把猎猎作响,人人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惟独被他插在了大门两侧的蜡烛,与他撒在了地上的草木灰,却不曾有半点浮动散乱。 只是隐约间,有阴冷的风从这门户里吹了出来。 让人感觉,地上这扇门仿佛变成了真的,只是不知通往了哪里,正自觉得奇怪时,却又忽然听见了哗啦啦的锁链声,旋即,这门里,慢慢钻出来了一个头戴高帽,身上缠着锁链的古怪人影。 它从地下浮现,仿佛登阶而上,自另一个世界出来,身上的铁链延续向了后方,赫然锁着一排看不见队列末尾,也不知有多少人数的冤魂。 “役鬼?” 铁骏大将军见了,都不由得眉头皱起,心里却是明显颤了一下:“孟家不仅有本事封阴府的路,还能把阴府里的东西唤出来?” 正凝神瞧着,便见这役鬼钻了出来,似乎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到了这里,猛得抬头看向左右,嘴里叽哩咕噜,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看起来像是在喝问着什么。 而那孟家人则是从第三位侍女手里的托盘上,抓了一把铜钱,笑着走了上来,嘴里同样说着这种叽哩咕噜的话,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铜钱,哗啦啦的全都塞进了这役鬼腰间的口袋。 那役鬼瞧着,似乎也有些吃惊,急忙摆手,仿佛在推让。 孟家人则是满面客气,按着他的手,两人推托了一番,这役鬼便扯过了自己身上的铁链一端,递进了孟家公子的手里,还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个三。 “哪需要三柱香?” 孟家的公子笑道:“一柱香时间便够了。” 说话之间他已抓住了那条铁链,忽地伸手一扯,顿时那一连串,辩不清有多少数量的冤魂,都被他给抽了出来,然后手臂一荡,只见得纷纷洋洋,如下了饺子般向了石马镇子方向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