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后携帝子降临云池,正阳四宫注定成为三界必争之地,陆海真人无常子来袭,只是不起眼的疥癣小患,山雨欲来风满楼,帝子心中的警兆愈来愈强烈,迫不得已,他主动遣使去往瑶池,不惜透露天机之秘,邀得西华元君援手相助。一子动,全局变,这一招暗棋,他本打算用作后手,但如来抢先落子,逼得帝子不得不随机应变。 大敌来自何方?帝子早有预估,缓缓道:“三十三天外诸宫为马前卒,六欲天神佛相机而动。” 西华元君微微蹙起眉头,三十三天外六宫,曲圆荷无常子陆海真人之辈不足为虑,光明宫主列御寇、弥罗宫主燕南征、兜率宫主李老君却非是易与之辈,若倾尽全力将彼辈灭杀,亦无不可,但损耗过大,六欲天神佛趁虚而入,正阳门无人可守,万一仙界崩塌,灵机散失,势必动摇天庭的根基。 帝子道:“六欲天亦非戮力同心,尽奉如来为主,其中他化自在天魔王波旬心怀叵测,夜摩天化乐天不足为惧,可堪一战者,无非四王天持国、增长、广目、多闻四天王,忉利天帝释天,兜率天跋提神,寥寥数辈而已。” 在帝子眼中,不过寥寥数辈,但四天王、帝释天、跋提神所率天众甚多,单是八部天龙,就不可小觑。 “重立天庭,非仓促可至,朕本意韬光养晦,不欲声张,徐徐图之既不可得,那便正告三界,公诸天下。天机乱,恰逢其时,朕决意再辟五明宫,拔擢云浆殿主为五明宫主,于正阳门祭天,连王京、餐霞、御风、骖鸾、五明诸界为一体,破釜沉舟,尽歼来敌。” 西华元君眼中神采奕奕,帝子祭天,五处仙界连为一体,是为天庭一角,击溃来敌,挟大势谋诸中腹,此为堂堂正正之谋,大善。 “三十三天外诸宫来袭,由王京等五宫迎击,朕与元君静观其变,若事不谐,由姜夜横扫来敌。” 西华元君听到“姜夜”之名,心中忽然打了个咯噔,“天后她” “朕着姜夜修炼一宗秘术,若能小成,可作倾天一击。” 倾天一击,横扫来敌,横扫之后呢?西华元君隐约觉得帝子的语气有些古怪,心念数转,终是没有继续问下去,帝子如何安排天后,不容她置喙,她与姜夜并无情分在,也无须在意。 元君沉默片刻,岔开话题道:“三十三天外诸宫尚是小患,六欲天天众势大,魔王波旬既怀异心,能否说动他反戈一击?” 帝子道:“波旬遣麾下魔将觐见,陈试探之语,朕信不过他,朕要魔女离暗为质,波旬迟迟未有答复。魔王心思多变,反复无常,此战若朕大获全胜,波旬自会遣离暗来此,缔结盟约,若败,镜花水月,一切都休提。” 西华元君心中一动,没由来多问了一句,“若波旬遣离暗为质,重元君欲如何处置此女?” 帝子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听闻魔女曼妙无双,朕将此女赐婚与云浆殿主,造就一场姻缘。” 西华元君微一错愕,旋即醒悟过来,天帝舍弃身魂,逆天改命,天机业已偏转,六欲天不再尽归如来,魔王波旬心存异志,帝子此举,便是以己身气运缚住离暗,在六欲天钉下一根钉子。他人尽在天机笼罩之下,无可遁形,唯有云浆殿主魏十七,落于命数之外,如来神通广大,佛法无边,却也算不到这一变数。 元君忖度片刻,赞许道:“果然是一场好姻缘。” 云池之下,帝子与元君推衍战局,未雨绸缪,云浆殿内,魏十七形单影只,端坐于松木榻上,心事重重。帝子赐饮,气运相连,他亦能感应到冥冥中一缕缥缈的天机,大敌降至,危机四伏,这一次劫难未可轻渡,若应对不妥,云浆殿上下,幸存者寥寥无几。 是三十三天外诸宫倾巢来袭吗?还不够,另有更强敌伺机而动,如潜伏在黑暗中等待时机的猛兽,狡诈而凶残。 云浆洞天张开一隙,梅真人缓步行至他身旁,侧身跪坐,双臂搁在他膝头,仰起螓首望着他的脸,轻声道:“何事如此踌躇?” 魏十七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揉了揉她的耳垂,道:“人命促,光阴急,少年去,追不及。风雨欲来,大战在即,不知又有几人,得以生还。” 梅真人笑了起来,慵懒的神情带上了一丝活泼,“一入天庭成走卒,真仙之上更无境,不熬出头,怎看得到不一样的风光?” 魏十七垂下眼帘,审视着她的容颜,伍平湖与沈千禾先后降临七曜界大瀛洲,不遗余力助梅真人飞升天庭,此乃正阳四宫未有之事,惊动非小,不过为了她,也值得。天庭动荡,下界亦不稳当,周吉修成天魔之躯,为祸作乱,梅真人以万年温玉打开门户,将其送入异界,旋即打破温玉,断其归路,然则阎青阳阴白藏文三清仍为天魔族裔,虽隔两界,未失其主,魔气日渐深厚,以此推测,周吉非但没有陨灭,反而魔功精进,成为心腹之患。 “天下大乱,群魔乱舞,是劫数,亦是机缘,能否趁势而起,就在此一举。” 梅真人将头靠在他膝上,闭上双眼,喃喃道:“道友多虑了。” “哦?何出此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云浆殿人才济济,帝、屠、沈、金四天王,忽律蛇龟应龙御水族精怪,仇、丰、麻三位殿主实力强横,正阳四宫二十八殿,无可与之比拟,最为不妥的是,殿主手中还握有一处仙界,餐霞宫这小小的池塘,如何容得下一条真龙?” 魏十七忽然记起一句老话,“池小王八大,水浅蛤蟆多”,忍不住笑了起来。 梅真人直起身,眼角眉梢闪闪发光,缓缓道:“云浆殿尾大不掉,餐霞宫何以自处,大争之世,强弱倒置,号令不明,是为大忌我若是主事之人,倒要问上一句,既为仙界之主,何不另辟一宫,自立门户?” 魏十七拊掌道:“不愧是我云浆殿的谋主,一语中的,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