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七位核心弟子,轮番执掌外务,为四位真人分忧,季沉霭每每异想天开,不顾大局,唯恐天下不乱,轮到她主事,从没个安稳过,天性如此,长息真人也说不服她,只能命她给黄四海打下手,凡事听师兄安排,庶几无过。 黄四海才离开片刻,便生出一堆是非来,令人啼笑皆非,师妹使性子,装糊涂,他也不便过于苛责,放慢脚步,冲着杜千结打了个手势,杜千结只得上前去,将祁甲“掳去”闻薰一事说了几句,黄四海皱起眉头,觉得有些头疼。 众目睽睽之下,二话不说,将闻薰拦腰抱起,大步流星扛回洞去,这分明是强盗的行径,占山为王,强抢民女,祁甲何其不智,即便看中了那女子,大可徐徐图之,何必如此急色呢! 季沉霭见班阙像小孩子受了欺负,向大人哭诉,师兄碍于职分,唤杜千结问了几句,往祁甲栖身的洞穴而去,似有兴师问罪之意,这下子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跟了上去。 她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立在洞口侧耳倾听,里面没有女子哭哭啼啼,也没有打起来,师兄与祁甲和颜悦色地交谈,耐心十足,倒令她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那祁甲神通广大,行事肆无忌惮,当真闹起来,师兄也讨不得好去,难不成吃了亏再向师尊哭诉,那实在太丢人了,还不如客客气气,留几分情面。 黄四海目不旁视,微笑道:“幸赖道友神通,击溃天魔,广闻派才得以平安抵达绿洲,那班长老好不晓事,说道友不合将掌门之女掳去,岂有此理——”咦,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圆滑了?她探过头去张望了一眼,闻薰衣衫完好,静静立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默不吱声,神情举止丝毫不见气恼。 周吉淡淡道:“闻薰在此,道友何不亲自相询?” 黄四海将目光投向闻薰,仿佛经对方提醒,才留意到她的存在,顿了顿,温言道:“广闻派班长老有此言,闻姑娘意下如何?” 闻薰微微抬起眼帘,幽幽道:“道长相询,妾身不敢相瞒,先父乃广闻派掌门,不幸被强敌所害,广闻派风雨飘零,遁入此界避祸,闻、班二位长老欲自领掌门之位,妾身不忍见先父多年心血毁于一旦,献上三足青帝鼎,恳请祁上师为妾身做主,执掌广闻派,不堕先父遗志,还望道长玉成。” 一字字一句句,季沉霭听得清楚,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那闻薰虽是女子,却也是伶牙俐齿的厉害角色,这一番话滴水不漏,把路堵得死死的,师兄即便要为班阙出头,也名不正言不顺。 黄四海知道师妹在洞口听壁角,当着她的面,有些话也不便说得过于露骨,此番轮到他在外主事,班阙既然向他哭诉,也只能先讨个说法应付过去,究竟如何处置广闻派的内争,还是要师尊拿主意。 他看了闻薰一眼,神情有些古怪,班阙不至于当着他的面胡言乱语,祁甲掳去此女,众目睽睽,确有其事,为何这片刻工夫,便将她调教地如此听话乖巧?罢罢罢,有闻薰这番话,他大可置身事外,虽然有些憋屈,总比跟祁甲撕破脸来得好,事实上,他对这位新投道门的体修十分忌惮,总觉得他言行举止透着诡异,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与祁甲不疼不痒不冷不暖攀谈了几句,这才告辞而去,季沉霭也不避讳他,师兄前脚走,她后脚就走了进去,拊掌笑道:“道友果然好手段——”瞥了闻薰一眼,“闻姑娘言谈也很厉害,看不出来!” 闻薰眨眨眼,低头不语。 季沉霭道:“道友可是有意插手广闻派内争,将她扶上掌门之位?” 接触虽不多,周吉对季沉霭印象不错,这位道门的核心弟子心性跳脱,想到一齣是一齣,没什么心计,也不知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反问道:“为什么不呢?” 季沉霭兴味盎然,盘算了一阵,问道:“有什么好处?” 当着季沉霭的面,也不便与闻薰胡天胡帝,左右闲着无事,周吉随口逗逗她,道:“三足青帝鼎是广闻派镇派之宝,虽然抢到手,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难免有人眼红,以此为借口生事,有广闻派未来的掌门亲口应允,占了大义,也可省去许多麻烦,这是其一。” 季沉霭颔首道:“不错,魔物对吾辈虎视眈眈,不宜为了一宗宝物,自乱阵脚,有道理。其二呢?” 周吉笑道:“此女身材高挑,容貌秀美,美色当前,怎可坐怀不乱,这是其二。” 季沉霭为之愕然,她心思单纯,并未往这方面去想,被他一语道破,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周吉道:“你居然” 居然动这个心思居然光明正大说出口居然还当着闻薰的面毫不掩饰祁甲赤裸裸的坦荡令季沉霭感到错愕,但她没有不适应,她觉得人就应当如此,坦然面对自己内心的欲望,而不是用仁义道德或其他的东西去扼杀。 当然,如果祁甲觊觎的对象是自己,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反抗的。 “还有其三吗?”她双眸闪动着光芒,越来越觉得有趣。 周吉意味深长道:“其三么,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葛阳真人一定会见我一面了吧”他的神情里藏着一些危险的讯号,季沉霭骇然警惕,心跳停顿了半拍,随即跳得极快。他要面见葛阳真人,到底为了什么,意欲何为? 黄四海的脚步声再度响起,他踏入洞内,看了师妹一眼,并没有感到意外。祁甲像一块石头,撞入平静的水面,带来了多少意外,她如果不来看热闹,才是最大的意外。 “祁道友,葛阳真人召见,请随我来!” 季沉霭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仿佛意识到什么,欲言又止。周吉朝她笑笑,拜托道:“烦请季道友暂留片刻,看顾此女,以免有失,可好?” 祁甲请她留在此处,当真是为了照顾闻薰,还是故意要将她遣开?季沉霭预感到有什么变数即将来临,黄四海一无所知,她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