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满天星辰降下,星曦转身向着屋外走去,却被星染伸手拦住。 星曦回头看向男人,淡淡说道:“不想走?” 星染摇摇头,指了指窗户:“那边太慢了。” 星曦说:“我跳下去就死了。” 星染那张可怖的脸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他一把揽住星曦的腰,在下一瞬间便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窗台之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上的无数星辰,开口说道:“我在这里。” 在星染开口的那一瞬间,天空中有数百道流光骤然在空中改变方向,向着星染所在之处直降而下。 星染丝毫不以为意,他左手环抱着星曦,右手向着天空淡淡划出两道,于是一个庞大到横亘天幕的“乂”字冷冷浮现在那里,不知有多少流星直接被这个“乂”直接斩中身体,随即便彻底在空中失控燃烧为银色的灰烬。 与此同时,星染已经纵身跃下,其速度远远超过了正常的重力加速度,几乎在须臾之内,他便他在了地面上,然后身形如鬼似魅地向着前方以蛇形的走位飞速流窜。 那个在天空中的“乂”字声势极大,成功引起了星主的注目,他向着那里看了一眼,然后轻轻开口:“星泽。” 黑色礼装的男孩静静在他面前出现,弯腰行礼,极尽恭敬:“星主有何吩咐?” “把他吃了。”星主淡淡说道。 星泽再次躬身,在身影消失之后声音才慢慢传出:“领命。” 在天空星泽消失的那一瞬间,地面上还在流窜的星染便骤然停住,男孩正正站在他的面前,淡淡开口:“好久不见。” 星染看向对面纤尘不染的男孩,微笑道:“星主有何见教?” 星泽没有笑,淡淡开口:“星主命我吃了你。” 星染摇头:“没有人想被吃掉。” 星泽点头:“是的,所以我才亲自来。” 这样说着,星泽一步踏出,单手向前,指尖缓缓凝结出数颗摇曳闪亮的银色针芒星辰。 星染呵呵怪笑着,左手一扬怀中的星曦瞬间被他甩到数百米外,然后他双手后压,八根非金非石的暗色利爪从拳峰处迅疾生长而出。 在星泽手指上扬那些星辰被尽数发射而出的同时,星染也在同时欺身向前,右手握拳拳爪向上微挑,将那些近乎孕育着星辰威能的光球尽数挑上空中,与此同时他已经来到了星泽面前。 星泽面色不变,静静看着星染贴近自己,只是微微叹息:“果然对上的是我们啊。” 这样说着,银色近乎实质的领域从他的身体内倾泻而出,就好像是无数光芒在拼命从这个少年身上迸射,即使是星染,也不得不在空中收住攻势,双臂交叠防守接下来的爆发。 只在转瞬之间,星染在成功近身星泽的同时,便被那迸溅开的领域轰飞到千米开外,而星泽丝毫没有追及的打算,他的领域是近乎实质的纯银,却并不庞大,相比之下只有数百米的方圆,他在原地看向星曦,只一眼望去,他的身体便在领域之中瞬间挪移,来到了银发少女的面前。 “好久不见,公主。”星泽使用了一个极少使用的称呼。 星曦望向对方,哪怕她全盛时期都未必能够击败此时的星泽,但是她的表情依然淡淡:“其实不算好久。” 然后星曦罕见地再次开口:“这个,是星主曾经的领域吗?” 星泽淡淡点头:“是的,白银之域,除却天钟祸骨的绝对领域,是人类有史以来所诞生的最强防御领域。” 星曦点头表示知道并感谢,然后问道:“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星泽微笑,说出了曾经说出的那句话:“我想要一无所有。” 星曦有点黯然地低下头,开口:“这么卑微的愿望,对你来说还真是艰难啊。” “是啊。”星泽看向她,静静说道:“我死之后,你可愿意做星澈族长。” 星曦看着对方,然后说:“我怕我做不好。” 星泽笑了笑:“至少不会更差了对吧。” 星曦想了想,点了点头:“好的,我尽力。” 星泽听到星曦这样说,终于露出了最欣慰最释然的笑容,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孙女最终长成了曾经最喜欢那个人的样子一般。 他向着星曦伸出了右手,然后单膝下跪,就好像臣子在朝觐女皇。 在纯银的域中。 星染已经从千米之外飞掠而至,看到此情此景,一言不发地来到星泽的领域之外,右手扬起,然后重重拍下。 就好像有人用精钢的汤匙舀下慢慢要溢出的一匙水银一般,星染一掌拍下,星泽的白银之域瞬间缺失了方圆数米的一大块,而星染丝毫不满足,他左右开弓者,如同移山的愚公,誓要将这五百米的纯银之山一扫而空。 星泽回头,淡淡开口:“我不想吃你,请你不要逼我这么做。” 星染充耳不闻,他的力量强大到可怕,只是几十秒的工夫,他已经凿穿了近百米的隧道。 星泽于是向着星染伸出了左手,平伸开掌。 在下一瞬间,白银之域骤生变化,数千道如同枪尖一样的凸起慢慢从星染挖出的隧道每一个角落浮现,然后在同时向着星染刺去。 那是避无可逼的攻击,因为星染亲自将自己陷入了避不可避的境地,更何况那些银枪本身就快到了极致,甚至连千分之一秒都没有的间隙,星染全身都被那些长枪彻底贯穿。 每一寸肌肉,每一寸骨骼,乃至于皮肤内脏,眼珠与舌唇,那些长枪近乎将星染贯穿成一只无法移动的豪猪。 但是这个男人依然没有死去,甚至没有一滴血从长枪造成的伤口中流出,他在全身都被禁锢的情况下依然用最后的力气将头转向星泽,然后右手用力,撕裂扯断数百根长枪,向着星泽冷冷伸出一根中指。 星曦注视着一切,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她对这两个人的恩怨比这世间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清楚,所以明白其实自己不应该说任何的话。 她只是轻轻开口,没有去接星泽伸在她面前白皙的少年手掌。 “我不要吃你。” “不想,也不需要。” 阡陌百无聊赖地守在门口,直到有流星在他面前降下。 那是数个衣着干练的银发男子,当看到门口居然有人的时候明显一怔,不过阡陌倒是一副生意上门的热络表情:“欢迎欢迎,请问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 这次从众星之城降下的都是最精锐的战士,最低也有洞玄级别的修为,无论是林夕还是叶青都遇见了这一幕,所以从最开始他们就没有试图让学院的学生自行抵抗。 因为那不是战斗,而是屠杀。 不过,在阡陌眼中,这样级别的对手却有些不值一提了。 只是对方还没有意识到双方捕食关系的转变,为首的男子轻轻递了一个眼色,身后便有人踏步上前对着阡陌一掌拍出。 阡陌笑了笑,尽管说隔着面具对方看不清他的面容:“几年不见,你们似乎都把我忘了啊。” 这样说着,他也上前一步,以和对方击掌的姿势一掌拍出。 然后那个人就不见了,阡陌这一掌,几乎将他拍飞到了叶夜学院的边缘。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即使眼光再不好,他们也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他们所能对付的敌人。 阡陌又重复问了一句:“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 为首男子摇摇头:“我们只是路过,且容别过。” 这样说着,他转身就想走,不料刚刚转身,却看到阡陌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刚好与他照脸。 阡陌一脸笑意只可惜对方完全看不到:“不好意思,本店黑店,强制消费。” “请问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为首男子明白却是躲不过,对方的境界让他一点反抗之心都无法生出,只好温言问道:“请问打尖是什么意思,住店又如何解释?” 阡陌一副对面真懂真听话的表情,笑了笑说道:“所谓打尖,就是像刚才那位仁兄演示的那样,被我一掌拍飞,只看到天上一个尖尖出来。” “所谓住店呢,就是在这里被我打趴下,至于住多久,要看你们诸位的造化,如果运气不好呢,就只能住一辈子了。” 为首之人难得坦荡,他静静伸出一只手,视死如归的表情:“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还请见谅。” 阡陌点了点头,和对方轻轻击掌。 又飞一个。 余下两个看到首领已经飞走了,知道大势已去,只能苦着脸伸出了手,小声道:“能不能轻一点。” 阡陌点头道:“童叟无欺。” 这样说着,又两道流星向着远方飞去,阡陌拍拍手,重新站回了原地,等待下一批流星的到来。 …… …… 叶青终于讲完了故事,葛生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叶青讲的这个故事太过于惊世骇俗,其中不可思议之处甚至超出了葛生想象的极限。 不过葛生最终还是相信了这个故事。 因为有时候最离奇的故事,或许才是最真实的故事。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葛生问道。 “先在今晚活下去。”叶青说。 葛生点头:“活下去之后呢?” “和庆历四年春一起,当然如果我们都活着的话,那么就是我们一起。”叶青淡淡说着,神情坚定:“去看一下这个世界的真实。” 葛生轻轻点头,然后回头看向叶青:“为什么你们都对兰蓝帝都那边那样放心?” 叶青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你还记得我们还在湖边的时候,安柠阿姨和庆历四年春都劝我回兰蓝帝都,并且都说,只要回到了那里,无论是谁,都无法伤害到我。” “很奇怪不是吗?当时打我主意的无论是青翼之锋还是暗星,他们都有冲破兰蓝帝都的实力,只是要看损伤多少。” “可是安柠阿姨与庆历四年春隐含的意思便是,无论是谁,哪怕对方是圣人,只要我能够回到兰蓝帝都,回到那个人身边,那么天下之大,我就在最安全的地方安眠。” “那么,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葛生沉默下来,他终于猜到了那个人是谁,虽然不合逻辑,虽然有点不可思议。 但是其实,当葛生知道兰英元帅还活着的时候,甚至说知道林夕老师也活着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同为叶夜三杰的那个人,应该也还活着。 只是说,常识蒙蔽了所有人的双眼,那个人的名字比之前所有人都像是历史的一部分,不应该活生生在现实里出现。 “兰叶开国之主,元泰帝,叶玄音。” 葛生慢慢吐出了那个名字。 “是的。”叶青满意的点了点头:“庆历四年春所说的那些怪物之中,最大的莫过于我这位祖爷爷,他不在圣人之列,却有着不亚于圣人的能力,所谓三圣三帝,三圣早已经无权干涉世间,三帝也几乎化作尘土,但只有那位帝王,虽然他早早辞去了帝位,开创了兰叶帝王五十年一更易的传统,从此世间再也听不到他的名字。” “对于人类来说,被遗忘便等于死去。” “对于他们这些注定会在历史上留下墨迹的伟人来说,当属于自己的时代过去,当历史向前方不可逆转地碾过之后,那些还停留在原地的伟人,虽然还活着,却也与死去无异。” “叶玄音便是这样的人,他完成了自己所需要完成的一切功业,也卸下了世间给予他的一切枷锁。” “他就像缓步走向象冢的一只前所未有的巨象,已经卧下在等待死亡的到来,可是在死亡来临之前,没有谁敢在这只垂死的巨象面前走动。” 葛生沉默些许,然后问:“即使世界不知道,星主也不知道吗?” “圣人并非全知全能。”叶青淡淡说道:“更何况星主这样已经跌境垂死的圣人,虽然他于人间依旧无敌,但是想知道世界发生的全部事情,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 “他只能探知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但是接触过圣人,侍奉过圣人,乃至于对抗过圣人的人,这世间有很多,而叶玄音则是其中走的最远的那个人。” 叶青看向东方:“我想,时候要到了。” 这个时候,远方的兰蓝帝都中,一束青色的纯粹光芒,接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