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风暴的中心，如果说刚开始还惊讶，在扫荡过那么多实验室之后，闻晓已经不陌生这个感觉了。　　 两秒，还是三秒，十余条冲天水柱席卷而起。　　 消防栓……　　 原来打开消防栓是这样用的。　　 每一条水柱所裹挟的，都是他们经过的实验楼，除了被吓跑的科研人员，里面只剩下仪器资料和无数具被一枪爆头的躯体。　　 “走吧。”　　 兰斯道。　　 文森点头，精神力波动在他身边降下来，他有些疲惫地进入了飞船。　　 兰斯跟随。　　 闻晓还在看，在想，3s级的自然精神力能做到的程度。　　 然后，他的视野之中，白色的水柱在旋转中被侵染，慢慢变成红色。　　 闻晓呼吸一窒。　　 “别看了，上来吧。”　　 闻晓上飞船，还是忍不住回头，周围已经乱了，彻底的。　　 尖叫，枪声，还有滔天的水柱狂风，让一切都显得像是世界末日般暴烈。　　 但在文森的精神力下，他们像是在人群中隐形了似的，兰斯操纵飞船，设置目的地，飞船启动，PBX在视野中渐渐远去。　　 闻晓好奇，“不会被智脑捕捉吗？”　　 按理智脑是覆盖整个社会的，他们好像并没有被智脑的预见性捉住。　　 “会，不过本身他就是模拟无数控制向精神力人的运算能力而生的机器。”嘴唇弯起，嘲弄，“拙劣的仿品，怎么能比得上真人。”　　 闻晓不理解：“但是已经升级过很多代了。”　　 兰斯一语戳破，“你不会觉得琼斯家对智脑一点保留措施都没有吧，就不怕智脑有一天凌驾于人之上？”　　 顿了顿，嘲道，“当然，虽然对普通人也没有多少区别了。”　　 闻晓理解了，“但是对执政者有。”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是可控的，所以，智脑应当是要比真正地3s精神力者，稍次一些。　　 “是这样。”　　 “有安全阀，打开之后，智脑的算法会提升到机器的极限。”　　 “不过……呵……”　　 闻晓知道后面是什么，不过，已经没有时间给琼斯家反应，打开安全阀了。　　 在琼斯家打开之前，他们就会到了。　　 深深吸气，吐出，闻晓平静道：“很快北域会收到我被挟持的消息。”　　 文森：“那正好，让北域去拖着阿芙洛的人。”　　 闻晓：“……”　　 闻晓好奇，“今天这一切，老师你计划了多久？”　　 兰斯想了下，表情有片刻的失神，很快眼中焦点又凝聚，“用你打开大门，在PBX里兼职，这些，大概用了一两天吧，劝服拜伦教你是最难的，你毕竟不是阿芙洛的人。”　　 话头一顿，兰斯想起什么，“学费好像还没给拜伦，算了，离开的时候再说吧。”　　 兰斯：“至于现在的，临时起意。”　　 闻晓：“杀这么多人也是？”　　 “不然呢，留着等他们卷土重来？”　　 闻晓噎了下，“以后还会有科研人员成长起来的。”　　 兰斯点头，“但那也是一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如果他们还有余力再开始，那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　　 “毕竟，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闻晓一窒。　　 文森去牵兰斯的手，讽刺的是，闻晓在兰斯脸上看到了个开怀的笑容。　　 是的，开怀。　　 他以为兰斯永远不会流露出这种表情的。　　 两个人都很克制，对视一眼便分开，兰斯提醒道，“希望你等会儿也不要插手。”　　 闻晓声音干巴巴的，但是理由很有说服力，“那不至于，我还有家人，还有在乎的人。”　　 况且，这也不是他的星域。　　 他犯不着。　　 闻晓模模糊糊能摸得到一些因果，兰斯这个样子，都是在阿芙洛的运转环境下，变成的，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是……阿芙洛极致社会，酝酿出来的反噬。　　 从这个层面上，他没有经历过兰斯的痛苦，也无法替他慷慨。　　 深呼吸，闻晓再吐出一口浊气。　　 兰斯忽道：“我很羡慕你。”　　 闻晓：“？”　　 兰斯：“这句话是我二十多岁的时候，说不出来的。”　　 蓝色的眼瞳清澈，诚恳地让人无法怀疑。　　 “我有些羡慕你，哪怕是有自己的坚持，但也有正确的……作为一个人的三观。”　　 “我……一直不太懂，什么是自我，不过我想这是阿芙洛大家的共同弊病。”　　 “像是西奥喜欢你一样，却只会用利弊权衡，去寻求结果，并且从来没有后悔，和觉得自己的行为不正确过。”　　 “拥有触手可及的丰富物质，每一次成长的道路都有智脑规划，甚至不需要费脑子去想需不需要，愿不愿意，智脑提供的就是最好的，是所有阿芙洛星域居民的共识，基于算法的正确性。”　　 “但走了出去，我发现，人不是这样的。”　　 闻晓眼眉微动，情绪起伏，又被他压了下去，“然后呢？”　　 兰斯：“然后我很羡慕你，拥有充分探索过的自我，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维护什么，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可以退步的。”　　 “甚至……”　　 兰斯笑了下，苦涩，却格外鲜活生动，是闻晓不曾见过的模样。　　 “我一直在想，你知道陆倾燃的心思之后，会怎么对他。”　　 “你对他很好。”　　 闻晓表情古怪，“他是我男朋友。”　　 兰斯：“是啊，他是，你很尊重他。”　　 “情感和理智是不同的东西，但是在阿芙洛，这些似乎没有区别，自由恋爱有，但并不多，很多人到了年龄，就经由智脑推荐，开始相亲，从众多选项中，挑选一个最好的，最匹配的。”　　 闻晓皱脸，他知道这是阿芙洛的社会常态，像是乔，就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婚姻，拒绝相亲，也拒绝智脑所有的推荐。　　 和情感无关，纯粹觉得自己不再需要另一个人进入生活。　　 但是经由兰斯的嘴再说出来，荒诞的感觉在短时间达到了一个巅峰，让……闻晓犯恶心。　　 “我们的社会，就像是我们的精神力构成一样，每个人都是智脑触手下的一个傀儡，从文学上来说，挺可悲的？”　　 “不知道我这样说对不对，毕竟我接触到这些，也不太久。”　　 闻晓又出了口气。　　 兰斯口吻平静，真挚，他听着却莫名的，很难受。　　 比他在阿芙洛生活的时候还难受。　　 还是不一样。　　 以往兰斯这种人，只是他臆想中的，但是当，当兰斯剖开畸形的自己后，闻晓忽然就有些不能直视，尤其，这还是他认识的人。　　 闻晓：“老、老师，他的精神力，是无法控制的吧？”　　 指的是文森。　　 兰斯点头，直接。　　 闻晓不理解，“所以，为什么？”　　 兰斯歪了歪头，但反问了闻晓一个问题，“你知道无法控制的结局是什么吗？”　　 “精神力暴走失控？”　　 兰斯点头，“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