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兰借口疫病之事,与葛国丈密会。青篷马车行过长街驶入小巷,不多时一名老者从车内落地,进入院内,而后马车迅速驶离小巷。 拐角后的几名蓝衣人对视一眼,寻了高处俯视院内情景。 只见院内老者背对他们饮茶,一名管事提着几只珍奇逗趣的鸟儿而来。 蓝衣人蹙眉,葛国丈绕一圈就为着几只鸟? 自然不是。 驶远的青篷小车从外面掀开车帘,一身车夫打扮的杜长兰入内,笑盈盈朝葛国丈问好。 葛国丈睨他一眼,幽幽给他倒了一盏茶,杜长兰眉头微挑,道一句多谢,接过茶呷了一口。 葛国丈哼道:“如此无防备,不惧老夫茶中下毒?” “那便算在下棋差一着罢。”杜长兰弯了眼眸。 葛国丈捋了捋胡子,也饮半盏茶,这才不疾不徐道:“老夫还没那般下作。” 杜长兰应是,跟老头儿较真没意义。 两人话了最近事宜,杜长兰道出之前抓住的“毒人”,经过审验,那些贼人悉数染有瘟疫,只是病情轻重不同。 “毒人”视死如归,酷刑于他们而言,并无威慑。 三位首辅头疼之际,杜长兰毛遂自荐去会会“毒人”,他引诱“毒人”开口,或做气急败坏之态,引对方得意忘形后对他大肆嘲讽。 殊不知一切皆被暗处老者收入耳中。这些百姓是杜长兰从京周寻来,对口音十分敏感。 古代交通不善,又是传染性极强的瘟疫,这群人的老巢必然在京周。若悉数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恐会生乱,需得几个本地人领着。 不过大半日功夫,杜长兰就将那几个京周“毒人”揪出来,当着对方的面杀掉染疫较重的囚徒,再根据线索大胆假设,对“毒人”娓娓道出自己的猜测,半真半假,又许以生机,击溃对方心理防线。 与杜长兰猜测类似,凡走上不归路者,皆是被逼入绝境,两个探子,两个被诱哄入赌博圈套的寻常百姓。 背后之人应是走访过,打听那两个汉子平日里珍惜家人,因此哄的对方欠下巨额赌债,俩青壮才愿拿命博。 夜色浸去,杜长兰套出有用信息,杀了两个细作,命人给俩青壮治病。 三位首辅收到消息时,心中惊骇自不必提。命人顺着杜长兰提供的线索一路搜查。 眼下杜长兰不过三言两语道来,但葛国丈却明白内里艰难,一面惊叹杜长兰手段,一面又觉理所当然。 仿佛没有任何困难能难住眼前人。 车内声音叙叙,杜长兰将瘟疫一事挑拣着道了七八。 葛国丈眉头微蹙,听出杜长兰最后的言外之意,此事估摸与某位皇子有关。一旦事情捅出,上京的天真要变了。 先时覃州铁矿一事,杜长兰最后大事化小,便是心存顾忌。但如今瘟疫事发生在天子脚下,又牵连皇子皇孙,危逼天子性命,性质不可同日而语。此刻再跟着爆出铁矿内情,便是一击致命。 杜长兰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由三位首辅上奏处理,他完美隐身。 商议事情的三位首辅莫名打了个喷嚏,还不知杜长兰给他们挖下多大一个坑。 为臣者,杜长兰的顾忌,三位首辅难道就无了? 一旦天子迁怒,三位首辅感受危机,恐怕希望皇位尽快更迭者,又添几人。而三位辅臣之力,远胜杜长兰。 葛国丈意味深长的瞥了杜长兰一眼,杜长兰低首垂眸,很是恭顺。 车内静默片刻,杜长兰又谈及虞蕴,他一副迟疑模样:“蕴儿……我与他说过了。” 葛国丈面色一凝,原本舒展的坐姿也渐渐绷紧,他抚着茶身,故作淡定:“蕴儿如何说?” 杜长兰笑了一下,“还能如何说,他一个半大少年骤然听闻夺位之事,又惊讶又茫然。” 杜长兰捻了一块点心吃着,颇为随意,叫葛国丈暗暗着急,也端不住沉稳姿态,蹙眉问:“蕴儿不愿?” 杜长兰“唔”了一声,并未正面回答,而是道:“那傻小子拘在宫里念书,满脑子儒家道义,仁义礼忠孝。” 葛国丈并不意外,还有种果然如此之感,若是虞蕴一口应下,他反而疑心少年野心勃勃。 杜长兰将葛国丈神态变化尽收眼底,咽下最后一口点心,也压下心中讥讽。 葛国丈的反应与杜长兰所料不差,葛国丈既希望虞蕴夺位,又不希望虞蕴太过爽快夺位。定要旁人再三劝说,虞蕴最后无奈同意,仿佛这般就站住大义。 杜长兰回忆小崽子当时表现,意外耿直,换了葛国丈,估摸是要疑心少年了。 面对葛国丈,杜长兰满嘴跑火车,最后还对葛国丈保证再劝劝少年…… 劝少年将仁义谦卑戏码演好点,嗯。 虞蕴夺位之路少不得葛府相助,葛国丈吃这一套就演给他看罢,左右不费什么功夫。 杜长兰要人相助时,素来是舍得哄人的。在覃州哄富商是,眼下哄葛国丈亦是。 他们又商议一些细节,杜长兰便在一个闹市下车,眨眼间没入人群。 青篷小车重新回到院外,院里老者提着鸟笼进入马车,一路回了葛府。 蓝衣人默默隐去身形回宫禀报,嘉帝闻言后,挥退手下。 大内侍垂首屏气,不敢应声。天子派人监视的又何止葛国丈一人,几位皇子,皇孙,朝中大臣无一幸免。 当下若被帝王抓住一点端倪,全家老少恐是危矣。 帝王的疑心总是催命符。 嘉帝伏案批阅奏折,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大内侍双腿绷直,有些受不住,却不敢挪动分毫。 此刻一名小太监在殿外探头探脑,大内侍趁机朝外去,几息他便回来,躬身礼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嘉帝笔尖一顿,他搁下笔淡淡道:“太子病情未愈,此来为何?” 大内侍赔笑道:“太子殿下心念陛下,是来请安。” 二皇子和虞蕴同时染疫,如今虞蕴身体好转,只身形略为清瘦,稍加进补便能恢复往昔。 二皇子却截然相反,太医确诊他大好了,二皇子却一日赛一日萎靡,如今连行路也需人搀扶。 ‘若是二皇子进殿请安,过了病气给陛下就不美了。’大内侍心道,又忍不住揣测,陛下或也是有此顾虑。 嘉帝道:“不必他请安,令他回东宫好生歇息。” 大内侍应是,他出了殿外,外面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言语,渐渐便止了。 大内侍低声道:“陛下,太子殿下心中记挂您,未见天颜,便在殿外磕了头。” “你们也不拦着?”嘉帝沉声喝问,心里升起一股怒火,说不清的愧疚如丝线蔓延。 大内侍双膝一弯,叩首告饶:“陛下明鉴,太子殿下执意如此,老奴也不敢硬拦。” 嘉帝冷冷俯视他,脸上的每一条纹路分毫毕现,透着刻薄。 大内侍跪首在地,心中叫苦不迭,叹息二皇子何苦害人。病成那副模样就好生歇着,出来走动作甚,也不怕折了命去。 他如此跪了一个时辰,才被嘉帝唤起,大内侍膝盖刺麻如针扎,起身时踉跄了一下,险险稳住。 谁知此时,小太监连滚带爬冲进殿,哀声大哭:“陛下,陛下,太子殿下薨了——” 嘉帝倏地起身,他动作太快太急,带翻龙案上的奏折笔砚,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却无人在意。 他指着小太监大喝,“你大胆!” 小太监吓得直磕头,“小的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陛下。” 嘉帝眼前一黑,整个人踉跄着倒回龙椅,殿内跪倒一片。 大内侍也直直跪落在地,发出沉闷一声响,刺骨的疼痛自双膝而来,却无法令他专注半分。 二皇子薨了,二皇子竟然薨了?! 一个时辰前,二皇子还在殿外求见请安。 大内侍心中转过许多念头,他大着胆子抬首,猝不及防对上一张苍白的脸。 自二皇子染疫后,东宫便没了动静,先时听闻二皇子好转,大内侍也只是代天子远远瞧上几眼,送上温补药材,并不如何仔细。 今日才是大内侍仔细瞧病愈后的二皇子,他还以为二皇子是否极泰来,没想到却是回光返照。 前后一个时辰,人就没了。 二皇子可知自己身体状况?若是不知还好,若是二皇子心知肚明,那今日此来是向陛下请安,也是“辞行”。 一连串告饶声中,大内侍看见嘉帝的脸上闪过懊悔,那双冷漠的眼中似是浸出泪花。 陛下也想到了…… 大内侍大着胆子唤了一声“陛下”,嘉帝终于如梦初醒,他伸出手,几近语无伦次:“皇儿……寻皇儿,来人,摆驾东宫。” 大内侍搀扶嘉帝上轿,平日短短一程路,此时却格外漫长,嘉帝脑中一遍遍浮现二皇子的身影,那孩子恭敬有礼的唤他“父皇”。 “……皇儿…”嘉帝一时间,愧疚如潮水几乎将他淹没,他不能细想那个孩子知晓走向生命尽头,唯求见父皇一面却被拒绝是何感受。 天上的酷热仍在,嘉帝却浸出一阵阵寒意,当轿撵终于行至东宫门外,已然是哭声一片。 嘉帝匆匆下轿,把着大内侍的手跌跌撞撞行去,他瞧不见旁人,满心满眼都是二皇子。 当他绕过屏风,看见床榻上形销骨立的儿子,几乎要认不出。 他茫然四顾,如迷途的稚童一般,不知在问谁:“太医说皇儿好转,怎么会…怎么……”人瘦的都没了形? 二皇子妃哭道:“太医说殿下不及青壮,能救回一条命已是侥幸,亏损的元气只能慢慢进补,谁知道…谁知道……”她哭的站立不住,跌落在地嚎啕大哭,“殿下,您好狠的心啊,就甩了我们而去……” 殿内哭嚎不绝,嘉帝疲惫的阖上双目,在愧疚和失子的哀痛中,终究淌下两行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2-1423:51:31~2023-12-1523:1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仙女杨漂亮40瓶;果酱jam、我就是要问为什么、苹果、烟花落尽、ヤoの凨姈愺、雾色夜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杜长兰借口疫病之事,与葛国丈密会。青篷马车行过长街驶入小巷,不多时一名老者从车内落地,进入院内,而后马车迅速驶离小巷。 拐角后的几名蓝衣人对视一眼,寻了高处俯视院内情景。 只见院内老者背对他们饮茶,一名管事提着几只珍奇逗趣的鸟儿而来。 蓝衣人蹙眉,葛国丈绕一圈就为着几只鸟? 自然不是。 驶远的青篷小车从外面掀开车帘,一身车夫打扮的杜长兰入内,笑盈盈朝葛国丈问好。 葛国丈睨他一眼,幽幽给他倒了一盏茶,杜长兰眉头微挑,道一句多谢,接过茶呷了一口。 葛国丈哼道:“如此无防备,不惧老夫茶中下毒?” “那便算在下棋差一着罢。”杜长兰弯了眼眸。 葛国丈捋了捋胡子,也饮半盏茶,这才不疾不徐道:“老夫还没那般下作。” 杜长兰应是,跟老头儿较真没意义。 两人话了最近事宜,杜长兰道出之前抓住的“毒人”,经过审验,那些贼人悉数染有瘟疫,只是病情轻重不同。 “毒人”视死如归,酷刑于他们而言,并无威慑。 三位首辅头疼之际,杜长兰毛遂自荐去会会“毒人”,他引诱“毒人”开口,或做气急败坏之态,引对方得意忘形后对他大肆嘲讽。 殊不知一切皆被暗处老者收入耳中。这些百姓是杜长兰从京周寻来,对口音十分敏感。 古代交通不善,又是传染性极强的瘟疫,这群人的老巢必然在京周。若悉数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恐会生乱,需得几个本地人领着。 不过大半日功夫,杜长兰就将那几个京周“毒人”揪出来,当着对方的面杀掉染疫较重的囚徒,再根据线索大胆假设,对“毒人”娓娓道出自己的猜测,半真半假,又许以生机,击溃对方心理防线。 与杜长兰猜测类似,凡走上不归路者,皆是被逼入绝境,两个探子,两个被诱哄入赌博圈套的寻常百姓。 背后之人应是走访过,打听那两个汉子平日里珍惜家人,因此哄的对方欠下巨额赌债,俩青壮才愿拿命博。 夜色浸去,杜长兰套出有用信息,杀了两个细作,命人给俩青壮治病。 三位首辅收到消息时,心中惊骇自不必提。命人顺着杜长兰提供的线索一路搜查。 眼下杜长兰不过三言两语道来,但葛国丈却明白内里艰难,一面惊叹杜长兰手段,一面又觉理所当然。 仿佛没有任何困难能难住眼前人。 车内声音叙叙,杜长兰将瘟疫一事挑拣着道了七八。 葛国丈眉头微蹙,听出杜长兰最后的言外之意,此事估摸与某位皇子有关。一旦事情捅出,上京的天真要变了。 先时覃州铁矿一事,杜长兰最后大事化小,便是心存顾忌。但如今瘟疫事发生在天子脚下,又牵连皇子皇孙,危逼天子性命,性质不可同日而语。此刻再跟着爆出铁矿内情,便是一击致命。 杜长兰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由三位首辅上奏处理,他完美隐身。 商议事情的三位首辅莫名打了个喷嚏,还不知杜长兰给他们挖下多大一个坑。 为臣者,杜长兰的顾忌,三位首辅难道就无了? 一旦天子迁怒,三位首辅感受危机,恐怕希望皇位尽快更迭者,又添几人。而三位辅臣之力,远胜杜长兰。 葛国丈意味深长的瞥了杜长兰一眼,杜长兰低首垂眸,很是恭顺。 车内静默片刻,杜长兰又谈及虞蕴,他一副迟疑模样:“蕴儿……我与他说过了。” 葛国丈面色一凝,原本舒展的坐姿也渐渐绷紧,他抚着茶身,故作淡定:“蕴儿如何说?” 杜长兰笑了一下,“还能如何说,他一个半大少年骤然听闻夺位之事,又惊讶又茫然。” 杜长兰捻了一块点心吃着,颇为随意,叫葛国丈暗暗着急,也端不住沉稳姿态,蹙眉问:“蕴儿不愿?” 杜长兰“唔”了一声,并未正面回答,而是道:“那傻小子拘在宫里念书,满脑子儒家道义,仁义礼忠孝。” 葛国丈并不意外,还有种果然如此之感,若是虞蕴一口应下,他反而疑心少年野心勃勃。 杜长兰将葛国丈神态变化尽收眼底,咽下最后一口点心,也压下心中讥讽。 葛国丈的反应与杜长兰所料不差,葛国丈既希望虞蕴夺位,又不希望虞蕴太过爽快夺位。定要旁人再三劝说,虞蕴最后无奈同意,仿佛这般就站住大义。 杜长兰回忆小崽子当时表现,意外耿直,换了葛国丈,估摸是要疑心少年了。 面对葛国丈,杜长兰满嘴跑火车,最后还对葛国丈保证再劝劝少年…… 劝少年将仁义谦卑戏码演好点,嗯。 虞蕴夺位之路少不得葛府相助,葛国丈吃这一套就演给他看罢,左右不费什么功夫。 杜长兰要人相助时,素来是舍得哄人的。在覃州哄富商是,眼下哄葛国丈亦是。 他们又商议一些细节,杜长兰便在一个闹市下车,眨眼间没入人群。 青篷小车重新回到院外,院里老者提着鸟笼进入马车,一路回了葛府。 蓝衣人默默隐去身形回宫禀报,嘉帝闻言后,挥退手下。 大内侍垂首屏气,不敢应声。天子派人监视的又何止葛国丈一人,几位皇子,皇孙,朝中大臣无一幸免。 当下若被帝王抓住一点端倪,全家老少恐是危矣。 帝王的疑心总是催命符。 嘉帝伏案批阅奏折,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大内侍双腿绷直,有些受不住,却不敢挪动分毫。 此刻一名小太监在殿外探头探脑,大内侍趁机朝外去,几息他便回来,躬身礼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嘉帝笔尖一顿,他搁下笔淡淡道:“太子病情未愈,此来为何?” 大内侍赔笑道:“太子殿下心念陛下,是来请安。” 二皇子和虞蕴同时染疫,如今虞蕴身体好转,只身形略为清瘦,稍加进补便能恢复往昔。 二皇子却截然相反,太医确诊他大好了,二皇子却一日赛一日萎靡,如今连行路也需人搀扶。 ‘若是二皇子进殿请安,过了病气给陛下就不美了。’大内侍心道,又忍不住揣测,陛下或也是有此顾虑。 嘉帝道:“不必他请安,令他回东宫好生歇息。” 大内侍应是,他出了殿外,外面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言语,渐渐便止了。 大内侍低声道:“陛下,太子殿下心中记挂您,未见天颜,便在殿外磕了头。” “你们也不拦着?”嘉帝沉声喝问,心里升起一股怒火,说不清的愧疚如丝线蔓延。 大内侍双膝一弯,叩首告饶:“陛下明鉴,太子殿下执意如此,老奴也不敢硬拦。” 嘉帝冷冷俯视他,脸上的每一条纹路分毫毕现,透着刻薄。 大内侍跪首在地,心中叫苦不迭,叹息二皇子何苦害人。病成那副模样就好生歇着,出来走动作甚,也不怕折了命去。 他如此跪了一个时辰,才被嘉帝唤起,大内侍膝盖刺麻如针扎,起身时踉跄了一下,险险稳住。 谁知此时,小太监连滚带爬冲进殿,哀声大哭:“陛下,陛下,太子殿下薨了——” 嘉帝倏地起身,他动作太快太急,带翻龙案上的奏折笔砚,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却无人在意。 他指着小太监大喝,“你大胆!” 小太监吓得直磕头,“小的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陛下。” 嘉帝眼前一黑,整个人踉跄着倒回龙椅,殿内跪倒一片。 大内侍也直直跪落在地,发出沉闷一声响,刺骨的疼痛自双膝而来,却无法令他专注半分。 二皇子薨了,二皇子竟然薨了?! 一个时辰前,二皇子还在殿外求见请安。 大内侍心中转过许多念头,他大着胆子抬首,猝不及防对上一张苍白的脸。 自二皇子染疫后,东宫便没了动静,先时听闻二皇子好转,大内侍也只是代天子远远瞧上几眼,送上温补药材,并不如何仔细。 今日才是大内侍仔细瞧病愈后的二皇子,他还以为二皇子是否极泰来,没想到却是回光返照。 前后一个时辰,人就没了。 二皇子可知自己身体状况?若是不知还好,若是二皇子心知肚明,那今日此来是向陛下请安,也是“辞行”。 一连串告饶声中,大内侍看见嘉帝的脸上闪过懊悔,那双冷漠的眼中似是浸出泪花。 陛下也想到了…… 大内侍大着胆子唤了一声“陛下”,嘉帝终于如梦初醒,他伸出手,几近语无伦次:“皇儿……寻皇儿,来人,摆驾东宫。” 大内侍搀扶嘉帝上轿,平日短短一程路,此时却格外漫长,嘉帝脑中一遍遍浮现二皇子的身影,那孩子恭敬有礼的唤他“父皇”。 “……皇儿…”嘉帝一时间,愧疚如潮水几乎将他淹没,他不能细想那个孩子知晓走向生命尽头,唯求见父皇一面却被拒绝是何感受。 天上的酷热仍在,嘉帝却浸出一阵阵寒意,当轿撵终于行至东宫门外,已然是哭声一片。 嘉帝匆匆下轿,把着大内侍的手跌跌撞撞行去,他瞧不见旁人,满心满眼都是二皇子。 当他绕过屏风,看见床榻上形销骨立的儿子,几乎要认不出。 他茫然四顾,如迷途的稚童一般,不知在问谁:“太医说皇儿好转,怎么会…怎么……”人瘦的都没了形? 二皇子妃哭道:“太医说殿下不及青壮,能救回一条命已是侥幸,亏损的元气只能慢慢进补,谁知道…谁知道……”她哭的站立不住,跌落在地嚎啕大哭,“殿下,您好狠的心啊,就甩了我们而去……” 殿内哭嚎不绝,嘉帝疲惫的阖上双目,在愧疚和失子的哀痛中,终究淌下两行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2-1423:51:31~2023-12-1523:1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仙女杨漂亮40瓶;果酱jam、我就是要问为什么、苹果、烟花落尽、ヤoの凨姈愺、雾色夜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