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收在即,纵使杜长兰下令桑改稻,也赶不上这一年的税收,家中有青壮的人家尚且能撑一撑,但如花娘子村芳娘一家处境的人家,这波税收无异于压死他们的最后稻草。 十七能给芳娘五两银子度过难关,可覃州内却有成千上万的“芳娘”,十七却拿不出成千上万个“五两”。 然因事艰而不为,枉读圣贤书矣。 杜长兰为一地知州,在公于私,在情于理,他该为民解忧,活人性命。 杜长兰搁下笔,下意识盘着手边青蛙陶件,是十七前几日从外面带回来的,巴掌大一个,通体青绿,瞳仁横长,十分传神,只是杜长兰每次对上青蛙眼睛时,总觉得这青蛙陶件在鄙视他。 遂,避视。 他来回抚弄,少顷手落在蛙背,食指轻击。 若说穷苦人家缺的一块税收从哪里找补,自然是城里那群脑满肠肥的富户最好。 尤以之前恶意低价收购农户田地的地主为最,杜长兰晚上做梦梦见他带着加特林把这群“周扒皮们”给突突了,醒来后不免失落,只是一场梦。 豪夺作罢,唯有巧取了。 杜长兰捧着青蛙陶件起身,细细思索,窗外古树苍茂,掩去大半烈日光辉,树丛间蝉鸣声声,更添夏意。 杜长兰眉宇微拧,忽然一头乌丝垂落,他冷不丁对上一双清澈的眼。杜长兰手上一松,青蛙陶件应声而碎。 莫十七:……… 杜长兰:……… 两人隔着推开的窗子,一下一上,一正首一倒落,无声对视。 莫十七率先坚持不住,她眸光颤了一下,斜移过去,见到青绿碎片,大叫一声“我的青蛙”,整个人竟倒栽落下。 杜长兰面色一紧,将人打横抱住,愠怒道:“你在作甚?” 他平日里都是好脾性,待身边人如春风,此刻眉目间却带了明显怒色,却又非是对敌人的那般狠辣。 莫十七愣了片刻,脱口道:“我不是故意的。” 杜长兰阖了阖眼,将她放下,“我知道。” 正因如此,他才生愠。 辛菱呈着点心茶水来时,远远瞧见一道熟悉人影,笑唤:“十七——” 下一刻,辛菱听到熟悉之声,惊道:还有杜大人?! 他顿时放轻脚步,屏气凝神,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子,脸色跟着古怪起来,大人在训斥十七? 真是稀奇了。 这些日子也不知十七怎的,不肯好好走路,总是神出鬼没,有一次十七从他身后冒出来,将他惊了个心颤。 他把这茬记着呢,哼。 辛菱津津有味偷听,坏心眼想:大人再多教训十七几句,大人是文官,说不出刻薄语,他代劳也是可的~~ 谁知最后杜大人只禁十七三日零嘴,罚十七抄一本心经。 辛菱撇撇嘴,并不意外。杜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偏心十七。 然而他抬眸,看见莫十七落寞离去的背影,仿佛有被杜长兰狠狠伤到。 辛菱:……… 他一时不知如何用言语形容此刻心情。 “愣着作甚,还不过来。” 辛菱反应过来是杜大人在叫他,忙不迭小跑进屋,正瞧见杜长兰在拾碎片。 “大人且慢,小的就来收拾。”辛菱放下点心,三步做两步上前,最后一块碎片落入杜长兰手心,辛菱大睁着眼看着。 杜长兰捧着碎片朝桌边行去,半是无奈半是打趣,“青蛙陶件碎了,也没冒出个王子。” 辛菱一头雾水,大人在说什么? 杜长兰落座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他看着褐色的茶汤,脑中浮现那双清澈的眼睛,或无辜或委屈或谴责。 茶满溢出,沿着桌沿浇在杜长兰的身上。他起身避开已来不及。 辛菱俯身来给他擦,被杜长兰拂开去:“你退下罢。” “可是……”辛菱举着方帕不动,见杜长兰对他挥手,只好离去。 杜长兰垂首看着前摆晕湿痕迹,叹了口气:真是个尴尬位置。 这一件件都是什么事。 杜长兰回里屋换衣,打算稍后也誊抄一份心经静心。然而一刻钟后,辛起匆匆而来,“大人,城里有变。” 杜长兰眉梢一跳,辛起三言两语说不清,抱拳道:“小的斗胆,恳请大人移步。一看便知。” 二人离府,一道人影跟着匆匆离去,郑同知赏了两角碎银,下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黄通判这才道:“杜知州又离府了,他欲作甚?” 郑同知也不知,少顷他遣来两人,命二人跟上知州。随后郑同知扭身时,看见隔绝他们与那群“乡巴佬”的高墙,冷哼一声。 这知州府都是他的耳目,一切尽在他掌中。年轻人,一时逞凶斗狠便以为是最终胜者了,天真。 那厢辛起驾车穿过闹市,拐进幽长曲折的小巷。 “大人,此处需得下车。” 两人贴着墙根疾行,而后跃至一棵古树上,辛起剥开掩映的绿叶,低声道:“大人请看。” 西北方的民宅里聚集三十来人,臂绑黄巾,虔诚跪伏,而在众人上首,一人赤手空拳探入油锅,分毫无损,引得一大群人高呼。 隔着这样远的距离,杜长兰隐约能听个片断,无外乎“高人”“神仙”“显灵”之类。 少顷,一高瘦男子捧着一个漆黑大肚罐行来,众人纷纷朝里投钱,倒真是“聚宝盆”了。 辛起侧首望向杜长兰,“大人……” 杜长兰:“本官明白。” 若是寻常骗子,辛起不会如此凝重。 杜长兰盯着百姓臂上黄巾,神情冷漠,古有黄巾起义,这群人倒是颇有效仿之意。 辛起把着树干,指骨用力,整个手掌将树干牢牢扣住,盯着树下残影轻声道:“小的打听到,这些人在本地有一段时间了,先时在村落出没,渐渐至县,城,有百姓为他们自发掩护,是以先时不察。” 杜长兰若有所思,忽而手上一痒,一只通体灰黑色的毛毛虫顺着他指尖爬行。杜长兰手腕一翻,曲指谈向斜上方的鸟雀。 “走罢。”他顺着树干落地。 离开时,杜长兰感觉车顶一声闷响,稍纵即逝,他心里惦记正事,未加留意。 辛起带杜长兰在城中搜寻,他目前只查到三个地方。一个时辰后,二人回府,一只鸟雀从二人头顶掠过,无人在意。 杜长兰心道覃州真是龙潭虎穴,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本官静静,你把守屋门。”杜长兰丢下一句,就进了屋。 辛起眼观鼻鼻观心守着,盯着前面儿屋檐上的灰雀出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杜大人初上任,糟心事一件不少,与崔大人的好运气截然相反。 屋内,杜长兰看着离去前桌上的青蛙碎片,脑海中浮现院中跪伏的百姓,骗子低劣的伎俩。 所谓“仙术”,粗糙的不堪入目,却仍有人深信不疑。 院中受骗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小年岁不过十一二,一面有骗子筛选之故,一面未尝不是这些人寻求心灵安托,适才给骗子可乘之机。 人生来赤/裸,空白如纸,有人以才学诗情铺得满当,有人以金钱欲/望深浸尽染,有人以世间山水填充上色,不拘是好的坏的,总归是将这张纸涂满了各种颜色。 但也有一群人,什么都在纸上染了些,却又消失殆尽,始终空白,空白的叫人心慌,迫切的想寻找什么填满。 “神佛”应运而生。 心无归处,唯求神佛怜悯救赎。 杜长兰摩挲着碎片,心中有了两个猜测,或是郑同知唆使,谋取暴利。或是走投无路的农人导出一场大戏。 杜长兰趋向后者。 但不论是哪种,他已经有了破局之法。 青蛙碎片在空中跃起,落在桌面骨碌碌打转,带出绿色残影,似浅浅光晕。 这陶件碎的好,碎的妙。 屋门从里打开,杜长兰拢着青蛙陶件碎片而出,吩咐辛起:“你去寻城中老匠人,以金嵌原。” 辛起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他总是恭敬低顺,少见的情绪外露,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辛起重复:“金嵌,黄金?” 杜长兰颔首。 辛起捧着陶件恍恍惚惚退下了,他想:或许他手里的不是陶件碎片,而不是不知名玉器,只是他眼拙不识宝物…… 他低头看了一眼,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再怎么看也只是一个破陶件! 日辉洒在他身后,笼罩整座知州府。一只灰雀盘旋其上。须臾,它落在窗前书案前,歪着脑袋理了理自己的羽毛。 莫十七执笔的手一顿,可爱,想撸。 可是心经才誊抄三页,大人只给她三天时间。 灰雀理了羽毛,拍拍翅膀落在笔架上,胸前绒羽鼓鼓,细细的爪子紧紧抓着架梁。黑色的豆豆眼好奇的望着莫十七。 莫十七沉默两息,搁下笔,从袖中翻出一个小儿巴掌大的油纸包,里面躺着各色坚果。 “吃罢。” 灰雀看了看她,没动。 莫十七疑惑,但见灰雀没离开,她试探着捻了一枚坚果掰碎喂去。 小小的喙啄在她指腹,痒痒麻麻,很是怪异。 竟是要人喂。莫不是谁家豢养的鸟雀? 莫十七心里想到,又从喂食中得了趣,等她回过神来,日头已经西落。 莫十七试图再誊抄一页,可屋内昏暗,她腹中空鸣…… 莫十七:……不管了,先吃饭罢~~ 她往日是要同杜长兰一起吃,但今日却不去了。她要在自己屋里吃! 辛菱从窗边探头:“十七,大人叫你用饭。” “就来。”莫十七美滋滋起身,意识到自己走太快,又刻意放慢脚步。 她身后扑棱声起,案上果然不见飞雀。她有些可惜。 莫十七进入饭厅,发现菜色颇为丰富,杜长兰朝她道:“过来,吃饭。” 他给莫十七夹了一个鸡腿,莫十七咬了一口,抬头道:“大人今天凶我。” 杜长兰:……… 他干咳一声,避开十七的视线:“你不该胡闹。” 莫十七瘪瘪嘴,咕哝:“大人好凶。” 须臾,一碟理净小刺的鱼肉递来,莫十七眉开眼笑:“大人真好,谢谢大人。” 杜长兰勾了勾唇,轻轻应了一声。 夜色消弭隔阂,也遮掩踪迹。 三十里外的花娘子村静谧安宁,一道人影飞快而过,熟练的钻入窗户。 芳娘瞬间惊醒,耳边传来陌生又熟悉的低音:“别怕,是我。” 她曾经听过无数回,不会错认,漆黑中一巴掌甩上去,恨声道:“你还有脸回来。” 男人捧住她的手,激动道:“芳娘,我知道你受苦了,我对不住你。所以我如今飞黄腾达,特意回来带你和孩子们享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1-2323:37:51~2023-11-2500:0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1510瓶;阿止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税收在即,纵使杜长兰下令桑改稻,也赶不上这一年的税收,家中有青壮的人家尚且能撑一撑,但如花娘子村芳娘一家处境的人家,这波税收无异于压死他们的最后稻草。 十七能给芳娘五两银子度过难关,可覃州内却有成千上万的“芳娘”,十七却拿不出成千上万个“五两”。 然因事艰而不为,枉读圣贤书矣。 杜长兰为一地知州,在公于私,在情于理,他该为民解忧,活人性命。 杜长兰搁下笔,下意识盘着手边青蛙陶件,是十七前几日从外面带回来的,巴掌大一个,通体青绿,瞳仁横长,十分传神,只是杜长兰每次对上青蛙眼睛时,总觉得这青蛙陶件在鄙视他。 遂,避视。 他来回抚弄,少顷手落在蛙背,食指轻击。 若说穷苦人家缺的一块税收从哪里找补,自然是城里那群脑满肠肥的富户最好。 尤以之前恶意低价收购农户田地的地主为最,杜长兰晚上做梦梦见他带着加特林把这群“周扒皮们”给突突了,醒来后不免失落,只是一场梦。 豪夺作罢,唯有巧取了。 杜长兰捧着青蛙陶件起身,细细思索,窗外古树苍茂,掩去大半烈日光辉,树丛间蝉鸣声声,更添夏意。 杜长兰眉宇微拧,忽然一头乌丝垂落,他冷不丁对上一双清澈的眼。杜长兰手上一松,青蛙陶件应声而碎。 莫十七:……… 杜长兰:……… 两人隔着推开的窗子,一下一上,一正首一倒落,无声对视。 莫十七率先坚持不住,她眸光颤了一下,斜移过去,见到青绿碎片,大叫一声“我的青蛙”,整个人竟倒栽落下。 杜长兰面色一紧,将人打横抱住,愠怒道:“你在作甚?” 他平日里都是好脾性,待身边人如春风,此刻眉目间却带了明显怒色,却又非是对敌人的那般狠辣。 莫十七愣了片刻,脱口道:“我不是故意的。” 杜长兰阖了阖眼,将她放下,“我知道。” 正因如此,他才生愠。 辛菱呈着点心茶水来时,远远瞧见一道熟悉人影,笑唤:“十七——” 下一刻,辛菱听到熟悉之声,惊道:还有杜大人?! 他顿时放轻脚步,屏气凝神,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子,脸色跟着古怪起来,大人在训斥十七? 真是稀奇了。 这些日子也不知十七怎的,不肯好好走路,总是神出鬼没,有一次十七从他身后冒出来,将他惊了个心颤。 他把这茬记着呢,哼。 辛菱津津有味偷听,坏心眼想:大人再多教训十七几句,大人是文官,说不出刻薄语,他代劳也是可的~~ 谁知最后杜大人只禁十七三日零嘴,罚十七抄一本心经。 辛菱撇撇嘴,并不意外。杜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偏心十七。 然而他抬眸,看见莫十七落寞离去的背影,仿佛有被杜长兰狠狠伤到。 辛菱:……… 他一时不知如何用言语形容此刻心情。 “愣着作甚,还不过来。” 辛菱反应过来是杜大人在叫他,忙不迭小跑进屋,正瞧见杜长兰在拾碎片。 “大人且慢,小的就来收拾。”辛菱放下点心,三步做两步上前,最后一块碎片落入杜长兰手心,辛菱大睁着眼看着。 杜长兰捧着碎片朝桌边行去,半是无奈半是打趣,“青蛙陶件碎了,也没冒出个王子。” 辛菱一头雾水,大人在说什么? 杜长兰落座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他看着褐色的茶汤,脑中浮现那双清澈的眼睛,或无辜或委屈或谴责。 茶满溢出,沿着桌沿浇在杜长兰的身上。他起身避开已来不及。 辛菱俯身来给他擦,被杜长兰拂开去:“你退下罢。” “可是……”辛菱举着方帕不动,见杜长兰对他挥手,只好离去。 杜长兰垂首看着前摆晕湿痕迹,叹了口气:真是个尴尬位置。 这一件件都是什么事。 杜长兰回里屋换衣,打算稍后也誊抄一份心经静心。然而一刻钟后,辛起匆匆而来,“大人,城里有变。” 杜长兰眉梢一跳,辛起三言两语说不清,抱拳道:“小的斗胆,恳请大人移步。一看便知。” 二人离府,一道人影跟着匆匆离去,郑同知赏了两角碎银,下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黄通判这才道:“杜知州又离府了,他欲作甚?” 郑同知也不知,少顷他遣来两人,命二人跟上知州。随后郑同知扭身时,看见隔绝他们与那群“乡巴佬”的高墙,冷哼一声。 这知州府都是他的耳目,一切尽在他掌中。年轻人,一时逞凶斗狠便以为是最终胜者了,天真。 那厢辛起驾车穿过闹市,拐进幽长曲折的小巷。 “大人,此处需得下车。” 两人贴着墙根疾行,而后跃至一棵古树上,辛起剥开掩映的绿叶,低声道:“大人请看。” 西北方的民宅里聚集三十来人,臂绑黄巾,虔诚跪伏,而在众人上首,一人赤手空拳探入油锅,分毫无损,引得一大群人高呼。 隔着这样远的距离,杜长兰隐约能听个片断,无外乎“高人”“神仙”“显灵”之类。 少顷,一高瘦男子捧着一个漆黑大肚罐行来,众人纷纷朝里投钱,倒真是“聚宝盆”了。 辛起侧首望向杜长兰,“大人……” 杜长兰:“本官明白。” 若是寻常骗子,辛起不会如此凝重。 杜长兰盯着百姓臂上黄巾,神情冷漠,古有黄巾起义,这群人倒是颇有效仿之意。 辛起把着树干,指骨用力,整个手掌将树干牢牢扣住,盯着树下残影轻声道:“小的打听到,这些人在本地有一段时间了,先时在村落出没,渐渐至县,城,有百姓为他们自发掩护,是以先时不察。” 杜长兰若有所思,忽而手上一痒,一只通体灰黑色的毛毛虫顺着他指尖爬行。杜长兰手腕一翻,曲指谈向斜上方的鸟雀。 “走罢。”他顺着树干落地。 离开时,杜长兰感觉车顶一声闷响,稍纵即逝,他心里惦记正事,未加留意。 辛起带杜长兰在城中搜寻,他目前只查到三个地方。一个时辰后,二人回府,一只鸟雀从二人头顶掠过,无人在意。 杜长兰心道覃州真是龙潭虎穴,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本官静静,你把守屋门。”杜长兰丢下一句,就进了屋。 辛起眼观鼻鼻观心守着,盯着前面儿屋檐上的灰雀出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杜大人初上任,糟心事一件不少,与崔大人的好运气截然相反。 屋内,杜长兰看着离去前桌上的青蛙碎片,脑海中浮现院中跪伏的百姓,骗子低劣的伎俩。 所谓“仙术”,粗糙的不堪入目,却仍有人深信不疑。 院中受骗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小年岁不过十一二,一面有骗子筛选之故,一面未尝不是这些人寻求心灵安托,适才给骗子可乘之机。 人生来赤/裸,空白如纸,有人以才学诗情铺得满当,有人以金钱欲/望深浸尽染,有人以世间山水填充上色,不拘是好的坏的,总归是将这张纸涂满了各种颜色。 但也有一群人,什么都在纸上染了些,却又消失殆尽,始终空白,空白的叫人心慌,迫切的想寻找什么填满。 “神佛”应运而生。 心无归处,唯求神佛怜悯救赎。 杜长兰摩挲着碎片,心中有了两个猜测,或是郑同知唆使,谋取暴利。或是走投无路的农人导出一场大戏。 杜长兰趋向后者。 但不论是哪种,他已经有了破局之法。 青蛙碎片在空中跃起,落在桌面骨碌碌打转,带出绿色残影,似浅浅光晕。 这陶件碎的好,碎的妙。 屋门从里打开,杜长兰拢着青蛙陶件碎片而出,吩咐辛起:“你去寻城中老匠人,以金嵌原。” 辛起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他总是恭敬低顺,少见的情绪外露,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辛起重复:“金嵌,黄金?” 杜长兰颔首。 辛起捧着陶件恍恍惚惚退下了,他想:或许他手里的不是陶件碎片,而不是不知名玉器,只是他眼拙不识宝物…… 他低头看了一眼,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再怎么看也只是一个破陶件! 日辉洒在他身后,笼罩整座知州府。一只灰雀盘旋其上。须臾,它落在窗前书案前,歪着脑袋理了理自己的羽毛。 莫十七执笔的手一顿,可爱,想撸。 可是心经才誊抄三页,大人只给她三天时间。 灰雀理了羽毛,拍拍翅膀落在笔架上,胸前绒羽鼓鼓,细细的爪子紧紧抓着架梁。黑色的豆豆眼好奇的望着莫十七。 莫十七沉默两息,搁下笔,从袖中翻出一个小儿巴掌大的油纸包,里面躺着各色坚果。 “吃罢。” 灰雀看了看她,没动。 莫十七疑惑,但见灰雀没离开,她试探着捻了一枚坚果掰碎喂去。 小小的喙啄在她指腹,痒痒麻麻,很是怪异。 竟是要人喂。莫不是谁家豢养的鸟雀? 莫十七心里想到,又从喂食中得了趣,等她回过神来,日头已经西落。 莫十七试图再誊抄一页,可屋内昏暗,她腹中空鸣…… 莫十七:……不管了,先吃饭罢~~ 她往日是要同杜长兰一起吃,但今日却不去了。她要在自己屋里吃! 辛菱从窗边探头:“十七,大人叫你用饭。” “就来。”莫十七美滋滋起身,意识到自己走太快,又刻意放慢脚步。 她身后扑棱声起,案上果然不见飞雀。她有些可惜。 莫十七进入饭厅,发现菜色颇为丰富,杜长兰朝她道:“过来,吃饭。” 他给莫十七夹了一个鸡腿,莫十七咬了一口,抬头道:“大人今天凶我。” 杜长兰:……… 他干咳一声,避开十七的视线:“你不该胡闹。” 莫十七瘪瘪嘴,咕哝:“大人好凶。” 须臾,一碟理净小刺的鱼肉递来,莫十七眉开眼笑:“大人真好,谢谢大人。” 杜长兰勾了勾唇,轻轻应了一声。 夜色消弭隔阂,也遮掩踪迹。 三十里外的花娘子村静谧安宁,一道人影飞快而过,熟练的钻入窗户。 芳娘瞬间惊醒,耳边传来陌生又熟悉的低音:“别怕,是我。” 她曾经听过无数回,不会错认,漆黑中一巴掌甩上去,恨声道:“你还有脸回来。” 男人捧住她的手,激动道:“芳娘,我知道你受苦了,我对不住你。所以我如今飞黄腾达,特意回来带你和孩子们享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1-2323:37:51~2023-11-2500:0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1510瓶;阿止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