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中生惧,可一晚上歇在花厅也不是法子,崔遥咽了咽口水,迅速抢过桌上仅有的一盏灯,他振振有词:“夜黑难视,你们先同我回正屋,而后我将灯盏转给你们。” 崔遥心里夸自己真是个大聪明,这样他就不用一个人回屋了。 小院不大,为了容纳众人,基本两两一屋。 杜长兰带儿子住一间厢房,成忱和宋越住一间,陆文英和陆元鸿住一间。而身为小院主人的崔遥独占正屋。 往日崔遥觉得一人一室颇为自由,此时此刻一头撞晕在门栏上的心都有了。 他刚刚因为忽悠众人送他回屋的欣喜也退的干干净净。 这漫漫长夜怎么捱啊。 崔遥踩着小碎步,朝大门一步三挪,即将迈出大门时,身后传,人故去后,尸体一般在一个时辰后才会开始僵硬。那截手臂同理,按照这个时间倒推,说明那个书生刚下骡车就遇害了。怎么车内书生没听到惨叫声。” 适时一阵夜风吹来,灯火倏地熄灭,整个小院彻底陷入黑暗。 众人:. 吞咽声和沉闷的咚咚声此起彼伏。 众人捂住疯狂跳动的心口,那声音如此微弱,却又如此震撼,恨不得敲碎他们的耳膜,整个脑子都要跟着燃烧起来。 崔遥握着灯盏的手剧烈颤抖,隆冬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而来,在他体内汇聚成流,冰火两重天,激的他再也抑制不住…… “啊啊啊————” 所有的恐惧应声而出。 院内刹那间亮起灯火,杜长兰在屋里哄住被惊起的儿子,他举灯前来,本想看看乐子,却见崔遥跌坐在门处,面色泛白。 再瞧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陆元鸿甚至没出息的飙出了两行小眼泪。 杜长兰:??? 这几人胆子这么小吗?! 杜长兰单手拎起崔遥,谁知道对方突然像个八爪鱼缠住杜长兰,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年轻的身体带来源源不断的热源,才让崔遥缓和些许。 其他人也舒了口气,成忱对陆文英破口大骂:“你发什么疯,吓人作甚!” 陆文英眉头微蹙,他只是根据细节推理,但此时众人情绪激动,他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况且这会子,他心里也有些后怕。 杜长兰听了事情缘由,啼笑皆非,他拍了拍崔遥的背,随便扯了一个烂俗结尾,“也并非那般恐怖,山中狼妖野性难驯,他一口咬断下车书生的脖子,这才吞吃入肚,狼妖腹中充足了,于是留一截手臂吓唬车内书生,以猎物挣扎恐惧为乐。” 说话间,杜长兰将自己带来的其他蜡烛一并点亮,花厅内光亮大盛,他用清淡直述的语气道:“车内书生被吓晕,狼妖见状松懈下来,打起盹儿,半途车内书生被骡子拱醒,驾骡离去,数日后书生请高人诛杀狼妖,从狼妖肚里挖出友人残骸,带回家乡安葬。” 杜长兰眉目柔和,此刻少有的透出温情,正经安抚道:“世人食山里走兽,空中 飞禽()?(), 水中鱼虾。同样也会被野兽吞吃。少不得有人好面儿()?(), 觉得葬身畜生腹中丢人▲[(.)]▲?▲$?$?▲()?(), 于是便扯些离奇怪诞之说。” 他垂首看向崔遥()?(), 哄儿子似的,揉揉崔遥的狗头:“天下无精怪,却是有猛兽。旨在告诫众人,天黑莫行路,人少莫分离,君子不立危墙下,可晓得这个道理。” 众人稀稀拉拉点头,这道理他们听进去了,且印象深刻。 崔遥想以后他若是遇见此种情况,他就是拉裤里,都不冒这个险。 杜长兰将奇丽诡谲的志怪野事带回圣贤书本,主打一个唯心走向唯物,散去众人心头恐惧。 他颔首道:“走罢,我送你们回屋。” 一场乱子终于平息,只是…… 杜长兰看着挂在他身上的人形树袋熊,无奈道:“你不回正屋?” 崔遥嘴硬:“蕴儿一个人睡觉害怕,我陪陪他。” 杜长兰本想揶揄两句,话到嘴边变成:“要不要先如厕?” 崔遥摇头,过会儿又点头:“你同我去。” 杜长兰:……… 行叭。 等候的时候,杜长兰想起之前崔遥翻窗,他故意在下首举灯将人骇晕过去,今儿又吓的崔遥惨叫连连。杜长兰心里微妙的生起一丝歉疚。 所以之后崔遥非要同他抵足而眠,杜长兰也忍了。 次日,其他人眼底泛青,崔遥同杜蕴倒是精神头不错。 他昨儿情绪大起大落,后来安心歇下后,倒是很快睡熟了。可怜杜长兰被他扰的不得好眠。 真是现世报了。 简单的早饭后,一行人乘坐牛车赶往县城,崔遥没有回崔家,而是直接前往白雀庙。 相比他们上次来的冷清,这次白雀庙的山下有了几位香客。多是年轻人陪同长辈。 如杜长兰他们一行年轻小子,还带着一个小娃娃的,却是罕见。 崔遥遥望山上古庙,双手合掌,虔诚万分:“菩萨,信徒心诚实意,求菩萨保佑。” 他登上石阶,在众人瞠目结舌的视线下,三拜九叩。 真是没救了,杜长兰无慈悲闭目。 宋越和成忱跟在崔遥身边,低声劝他:“进了庙宇,见了菩萨再拜也不迟。” 崔遥双腿一弯跪下去,而后才仰起一张清澈又愚蠢的脸,自认为有理有据道:“那样我就不够诚意了。” 宋越和成忱感觉到周围投来的视线,如芒在背。 佛前三拜九叩并非没有,可这会子这么做的只有崔遥一人。有时候同崔遥一起出门,真的挺无助的。幸好他们还有其他友人。 两人刚这么想,身边一道身影越过他们。杜长兰抱着儿子大步朝山上去,步伐决绝又果断,连背影都透着无情。 陆文英紧跟其后,陆元鸿经过宋越和成忱时,对上两人期待的眼睛,尴尬笑笑:“我…我会替你们鼓劲。” 宋越/成忱:……… 杜长兰一马当先,杜蕴趴在他怀里望着山岚中若隐若现的灰墙黛瓦,也十分兴奋,“马上就要 见到奉若伯伯了。” 杜长兰垂下眼()?(), 上次一别()?(), 也不知道奉若兄如何了。 山中露重透寒()?(), 可还安好。 杜长兰进入庙宇?()_[(.)]?╳?$?$??()?(), 仍是那位年轻僧人接待他们,不过这次庙堂里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想来是寺庙住持。 杜长兰垂首示礼,住持也对杜长兰回以佛礼。 今日庙堂里有数位香客,杜长兰勒令小黑停在殿外,菩萨不会计较,但香客们就不好说了。 在他人的地盘,总要注意些。 待崔遥三拜九叩进殿时,杜蕴已经拜完菩萨,父子俩捐了香油钱,杜长兰道:“敢问住持,奉若兄可还在寺内。” 住持叹道:“冬日苦寒,严施主的家人早早将他接走了。” 杜蕴肉眼可见的失落,杜长兰松口气,严奉若回家也好,省得受冻。 杜长兰又是一礼,提出去寺庙后院转转。 他离开前鬼使神差回首,却见一位意料之外的人在佛前叩首,那道侧影清瘦而无比虔诚。 杜长兰面皮抽抽,他当陆文英理智清醒,是纯纯的唯物主义。搞半天这厮是唯物唯心双修啊。 杜长兰牵着儿子的小手离开,小黑甩着尾巴跟在杜蕴身旁。两瓣屁股扭来扭去,颇为妖娆。 而他们出了前殿,还隔着十几步的距离,杜长兰听见后院一阵欢快声:“砸中了砸中了。娘砸中龟/头了,康健常有。” 熟悉的银杏树,大红的祈福丝带仍然寥寥,但旁边不知何时添了一方水池,池中立着一座石龟。 祖孙三代在池边欢呼,雀跃之后老太太塞给孙子一枚铜板:“这次你来砸。” 杜蕴伸长了脖子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杜长兰提醒儿子:“你不是把你的小私房带来了吗?” “我可以用吗?”小孩儿惊喜反问。 杜长兰揉揉儿子的小脑袋,“既然允你私房,自然是给你用的,你若是今儿心情好,将铜板悉数砸去,也无可厚非。” 旁边的欢呼与山间风声都远去了,杜蕴捧着他的小私房,眼睛却亮亮的望着他爹。 杜长兰笑道:“前面的人走了,你去罢。” 他站在原地,见小孩儿一步三回头,杜长兰鼓励道:“去罢。” 小黑甩着尾巴欢快叫唤,也拉回杜蕴的注意力。 他站在水池前,双手郑重的捧住第一枚铜板,对着稳重的石龟默念道:请保佑我爹,康健常有。 而后他用力一掷,砸向石龟脑袋,清泠的一声脆响,铜板正中石龟额心,而后应声落水,飘飘摇摇沉在池底。 小孩儿静默片刻,激动的蹦起来:“显灵了,石龟听见我的诉求了!” 他像个小火包弹冲进杜长兰怀里,手脚并用牢牢挂在他爹身上,小脸红扑扑:“爹,你不会生病了,石龟会保佑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9-0712:59:02~2023-09-0721:3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子15瓶;暖融融2瓶;爱吃火锅的鱼、魅骨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